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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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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宁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后,依照记录本认真完出本格医生布置给他们的任务,希望早些完成工作。他还记得支线任务中地下二层的特殊性,心头的异样越发强烈,虽然他不懂完成系统的支线任务有什么奖励,但此处的危险是实打实的。
这些事情一个人足够完成,谢奉见帮不上什么忙,便随手观摩起了本格医生的收藏品。
他如此认真地注视着泡在液体中的人体标本的场景十分诡异,迟宁从背后戳了戳他,小声问:“有问题吗?”
“哦,没有。”谢奉回头笑道,“只是觉得很奇怪,这些组织在摘取时都是健康完好的,制作标本的人不像是出于正常的医疗目的。”医生人为地剔除了非完美的器官以及病理组织。
“你是说……”迟宁心跳乱了几拍。
谢奉摊手,“看来他只是个有特殊收集癖的坏医生。”难怪当时把他绑起来神神叨叨地说看上了他的眼球,这些丰富的“藏品”大概率来自疯人院的病人。
迟宁紧紧握着记录本,低头看向安静地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脏器,表情一片茫然。他从进门起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本格的医生身份使得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但假如浸泡在液体里的器官不属于死去的患者,而是健康的人……
他知道谢奉说的都是对的,本格医生是逃生副本中的npc,他不正常才是最大的正常。
“想出去透透气吗?”见他身体紧绷,谢奉体贴道。
迟宁无声地点头,逃似地离开了这间吃人的屋子。
走廊外面显得更加阴冷,他将手背抵在唇间,呼出的热气堪堪让冰凉的手指不再那么僵硬。
谢奉转身看着冷得鼻尖都泛红的迟宁,“吓坏了吧。”
迟宁愣愣地看着他,原本想要否认,可他像是被独特的情绪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嗯了声。
谢奉想了想普通人安慰他人时的做法,伸手朝他敞开怀抱,迟宁抿抿唇,走过去动作僵硬地搂住了谢奉的腰身,然后闭眼把脸紧紧埋进了他的颈部。身体仿佛浸泡在温凉的清水中,微微的暖意驱走身体的不适,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谢奉……”他喃喃道。
谢奉:“嗯。”
迟宁任由自己沉溺在怀抱中,良久才睁开眼,他把手从谢奉身上放下来,不好意思道:“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谢奉半垂着眼帘看他,“疯人院里本来也没什么好人,病人如此,医生也是如此。”他缓缓舒展眉宇眯起眼轻笑,“但你似乎并不意外,为什么?”
迟宁抬头,对上他好奇的目光。
这是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现象。
小护工平时的表现无疑代表了他的性格,一个性子单纯又藏不住心事的人,发现日后将朝夕相处的医生其实也是个疯子,会这么轻易地接受事实吗。
迟宁无措地张了张口,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看来这个问题很让你困扰。”谢奉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你可以不用回答。”
迟宁神情有些低落,他认为自己不该不坦诚,但是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和副本内的人解释玩家们的身份,“对不起。”
谢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低声嘟囔了句什么。
“嗯?”迟宁没听清。
谢奉促狭地笑了声,“你没必要道歉,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好欺负。”
迟宁愣愣地和他对视,然后垂下脑袋,说话间脸侧迅速蔓延起薄薄的一层粉红,神色羞赧中带着不满,“根本没有人这么说过。”
“而且……”而且除了你也没人会欺负我。
最后一句话他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像是怕谢奉追问,迟宁别开眼道:“工作还没完成,我们回去吧。”
谢奉没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脸红,只是白净的皮肤上添了几分红意依然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收获了迟宁一个怒视的眼神。
谢奉觉得需要收回自己不久前的话,笑吟吟地感叹,“好凶。”
迟宁背对着他走在前面,闻言没有反驳,算是认同谢奉的评价。
两人还没回到医生交代的那间,走廊尽头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机器运作时的轻响,隔着门板声音显得十分沉闷。
“滴——”
这声过后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谢奉回头,不远处是紧闭的房门,和其他房间都不同,这一间的铁门外安装着虹膜锁,开启需要用到房间主人自己的眼球。
这和地下二层其他连锁都不设任由人进入的办公室格格不入,像是散落满地的珠宝钞票中突然出现一个设计精密严丝合缝的保险柜,也像是贴着“禁止打开”封条的盒子,怎能不引起他人的好奇心。
谢奉饶有兴趣地打量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等他们完成本格医生布置的任务已经临近中午,大部分病人并没有谢奉这么久的放风机会,已经被关在各自的房间里多时。
并没有人通知迟宁后面要去哪里,本格医生也不见踪影,他只好顺着一楼找上去,前三层都没有其他护工的影子,大概率全部都在四楼——病人平时生活的楼层。
疯人院中病人的住宿条件并不算好,每间寝室只有两个人,房间里除了上下两层的简陋铁板床和排泄装置外空无一物,和他们相比,谢奉自带卫生间和衣柜的禁闭室简直就是豪华配置。
每间寝室的大门都由可以轻易窥见里面病人的铁杆和门板组成,住在其中的人毫无隐私可言,如果不是门上贴着病人的病历和用药剂量,这里活似另一座监狱。
看见走廊里有人经过,不时有人跑到门口将脸挤进铁杆之间,无声地直直地盯着路过的护工和他身后穿着黑白病服的病人,眼神里尽是恶意。
迟宁根本不敢往旁边看。
只有谢奉对所有凑过来的病人都报以等同的微笑。
其中一人正是晚上拿黄毛做游戏的亨利,他整个人都贴在门板上,头发杂乱油腻,探出脑袋睁大双眼瞧着他们,神色比夜间更加癫狂,眼球里充斥着红血丝,电击圈下的肌肉止不住地抽搐痉挛。
“中午好。”谢奉打了声招呼。
亨利张开口,嗓子发出“嗬嗬”的喘气声,他声带似乎受了伤,说话时格外沙哑难听,“你为什么没有受到惩罚?”
谢奉也不着急走了,站在原地不解地歪歪头。
“你、你为什么……”亨利翻来覆去只会重复这一个问句。
迟宁见过他正常的模样,虽然那时候在台上也疯疯癫癫的,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没有理智的样子,“他怎么了?”
“电击的后遗症吧。”谢奉摊手道,“我们脖子上的东西可不单是个摆设。”
迟宁转头望向他颈侧,深黑色的皮质项圈紧贴着皮肤,侧面规律性地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是病人的标配,昭示着他们和普通人之间的不同之处。
他眼里的清弧漾出波纹,情不自禁地问道:“我能碰一下吗?”
谢奉是第一次收到这种询问,他神情怔然,甚至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疯人院里的病人每个人都有电击圈,自己的与别人的别无二致,完全是见怪不怪,直到迟宁向他询问后谢奉才觉出一丝微妙的特殊。
他考虑片刻后慢慢偏头露出脖颈。
“可以。”
迟宁迟疑地抬手,手指轻轻触上电击圈表面,很普通的硬质皮套感,表层微微磨砂,沾染上佩戴者的体温所以触感温热。
指腹几乎能感受到谢奉脉搏的节律。
不经意间不知道触到了哪里。
谢奉抽了口气猛地径直朝他看过来,瞳孔剧烈收缩。
迟宁因为他的反应条件反射收回手,半路被人截住。谢奉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眉心轻轻蹙起又强行抹平,语气僵硬道:“躲什么?”
迟宁手指轻轻颤抖,嚅嗫道:“我以为你不喜欢。”
谢奉咧嘴笑了下,但身体依旧没有放松,后背和肩膀死死绷着,“没那回事。”
只是被碰到喉咙时的应激反应而已。
他松开迟宁,单手抚了抚脖子,掌心下的血管疯狂跳动。他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差一点他就没控制住把人拽过来压到墙上,以前也没有人动过那里,所以谢奉根本没机会得知他的抵触会这般大。
“喉咙是可以致死的部位,所以我……”谢奉喉结上下滑动,语气干涩道。
他垂眼瞥到对方手腕上醒目的痕迹,已经红了整整一圈,迟宁长得白皮肤又嫩,稍微一点磕碰就会留下可怜兮兮的红痕。
“抱歉。”
迟宁反过来安慰他,“是我的错,我不该乱碰的。”
旁边亨利还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动作,用力撑起眼皮看着他们,恨不得把身子全部塞进窄窄的空隙中。
口里还在絮絮叨叨,“你为什么没有受到惩罚?你为什么……”
只是现在没有人有多余的心思在意他了。
谢奉的呼吸逐渐恢复平静,他有些懊恼地帮人揉了揉泛红的腕部。
心里首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一丝确切的认知。
他很危险。
……
但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