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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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沈渊海才回来。
沈君安已经可以下床，一家人正陪着，坐在厅中，看他和沈渊微下棋。
“爷爷。”沈渊海恭敬的叫了声，这才在林云身边坐下。
“何老的身体怎么样了？”沈君安将马往前走了一步。
沈渊海微微起身，回道：“除了血压下不来外，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看来他今年的这个生日，应该是过的比较开心。”
沈渊海沉声应道：“爷爷，孙儿自作主张，免去了信业集团所积欠的利息，将还款期限延长了三年……”
“三十八个月的利息，三弟，你这份贺礼，出手可真是大方。”
沈君安眼尾一扫，沈渊跃立时停了口。
“另外，我看何爷爷身体不适，就擅自作主，让何叔叔劝他老人家不要搬家了。”
“三哥，这下如念只怕要不依了，何家的那个海景露台，她可是念了好久了。”沈如心轻声笑道。
“姐！”如念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我才没有呢。”
“何守信说了些什么？”
“何爷爷说多谢爷爷礼物，何家上下会永远记着爷爷的这份心意。”
沈君安淡笑：“一份贺礼罢了。”
“还有，何爷爷说，怡景园的案子，铺的太大，富华没办法再抗下去，何爷爷的意思是，希望中泰能接手。”
一直低头看着棋盘的沈渊微不禁抬首：“怡景园的项目，是何家在做么？”
“只怕是何家作不了这个主吧。”沈渊跃轻声笑道。
“加上我那7％的股份，何家应该能说话了吧。”沈渊海亦笑，“如念不是喜欢骑马么，我在中心给你建一个跑马场，算作三哥的补偿。”
沈渊跃脸色微变：“中心那块地是你买下的？”
“三弟你的动作可真够快的。”沈渊微将小卒跳过河界。
沈渊跃已然平静下来：“跑马场，这可比露台好多了，是吧，小妹？三弟什么时候，也给大哥建一个健身房呢？”
沈君安轻哼了一声：“怎么？都不喜欢在这个园子里待了，都想着要搬出去了，是吧？”
沈家五兄妹立刻屏气凝神，不敢再出声。
“何家过了这一阵，应该就能熬过去了吧。”他将炮往回一提，“将军！”
沈渊微盯着棋盘数秒，最终颓然：“爷爷，我又输了！”
“心有旁骛，怎么下得好棋。”他转头吩咐沈渊海，“你回头跟富华说，既然这个案子他们跟了这么久，如果能一起合作，中泰也会轻松许多。”
“知道了。”
这时，玉姨走上来，轻声问道：“老太爷，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嗯，是到时间了。”
见他起身，林云也赶紧跟着众人一起站了起来。
晚饭后，沈君安回房休息，沈渊跃也随即跟着离开，剩下的几个人，坐在餐桌边吃橙。
沈如心微笑：“今年的橙子比去年的要甜的多了。”
“不过还是比不上那年。”沈渊微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不妥，立刻收了口。
林云察觉到身边的沈渊海微微一震，正想偷瞄一眼，大厅中传来沈渊浩的声音：“大家都在啊。”
沈如念转头看他：“四哥，你才回来啊，爷爷都病了。”
“我不是听说爷爷病了，这才赶回来的么。”
“今天有回香港的班机么？”沈如心冷冷的问道。
沈渊浩耸了耸肩，只是微笑。
“哦……”沈如念伸手指向他，“要是让爷爷知道你又重买了一架，到时看你怎么办？”
“那就只能再退回去咯。”他走进偏厅，“对了，三哥，这次出门，我可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呢。”
沈渊海将桌上的橙子拿起，送到嘴边，并没有答腔。
沈如念立刻好奇起来：“四哥，什么事啊？”
他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天机不可泄漏！”
沈如心冷哼了一声，站起身往厅外走去：“那最好还是永远不要透漏，四哥，免得到时上天震怒，说你抖出他的隐私。”
沈渊浩却不以为然，在林云身旁坐下，递给她一叠卡片：“送给你的。”
林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渊海。
沈渊海淡淡的说道：“收下吧，到底是四弟的一番心意。”
她这才伸手接过，是一叠明信片，面上的那一张，雪景极美。
“三哥还记得么，这是我们小时候第一次去滑雪的地方呢。”沈渊浩指着那张图片笑道。
“当然记得。”沈渊海依旧一脸平静，“只可惜，现在我去了，只能在一旁看着别人滑雪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林云的心一阵抽紧，她呆呆的看着身边这张淡然的面容，眼睛，竟有些酸涩起来。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沈渊浩目光微闪了闪，“不过三哥不会怪我吧。”
沈渊海放下手中的橙子，依旧淡定：“伤口都结疤脱落了，应该没这么容易又受伤呢！”
沈渊浩下意识的一怔，继而笑道：“我先上楼去看看爷爷。”
“我也该回房了。”沈渊微站起身。
“二哥！”沈渊海叫住他，“多谢你送我那2％的股份。”
他淡笑：“又不是免费送你。”
沈渊微走后，沈家两姐妹也跟着先后离席，林云意识到只有自己和他两人，有些不安起来。
“觉得无聊吧？”
“呃？”
“沈园的日子，的确不太好熬。”他看着面前的一堆橙子，缓缓说着，“以后，或许会更难过，所以，辛苦你了。”
林云急忙摇头：“不会。”见他注意力一直放在手上的橙子，她随口说了句，“很甜呢。”
他的脸上忽然浮现浅淡的笑容：“以前的才叫甜呢……”声音忽然低柔下来，他有些失神的看着桌面，“有时候，参得透，未必就能悟得透。”
第一次没有起鸡皮疙瘩，林云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这几乎不成句的言语，心底“砰”的一声，很轻，却清晰的响彻脑中。第一次，觉得有种氤氲的云烟笼罩在自己周围。
她犹豫了一下，继而轻道：“隔着回忆往回看，彼时的月亮，都是要比现在来得圆吧。”
他忽然转过身，凝视着她，须臾，脸色转回漠然：“闷的话，就出去走走吧，爷爷生日之前，我可能会比较忙。”
林云还未来得及点头，沈佐成已匆匆走了过来，侧立在身旁：“三少爷，老爷让您上去一下。”
“好。”他站起身，对着林云说了句“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云下意识的呆怔了片刻，旋即回过头，拿起桌上的一瓣橙子，放进嘴中。
“好酸！”她不禁皱了下眉，没敢再咀嚼，直接咽了下去。
顿时失了胃口，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回房。
走廊拐角，沈渊浩正斜靠在窗口，冲着她微笑，一脸深意。
林云对着他点了点头，而后越过他，往前走去。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出声叫住她。
林云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远，忍不住回头，却见他已经往另一端走去。
翌日，沈如心来敲门，邀她一同去探望晓芸。
“晓芸病了？！”听到这个消息，沈渊微也大吃了一惊。
“心肺郁结，怎抵得过外邪入侵。”沈如心冷冷问道，“二哥，你真的不去么？”
他笑了笑：“帮我向她问好。”
沈如心气恼：“何时我成了你二少爷的传声机？”
沈渊微只是平静以对。
如心跺脚：“二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他竟又微笑：“如心，未来的事，谁都没法铁口神断。”
如心遂不再理会，拉了林云的手直接出了门。
一直到上了车，她依旧有些忿然。
林云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出声相劝：“感情的事，如果没办法强求，还是随缘好了。”
她“哼”的冷笑了声：“那是你没见到当年二哥追得有多勤力！”
来沈园这么久，第一次被同龄人用这样的口吻对待，林云的脸顿时“唰”的红了下来。
沈如心也自觉有些不安，放低了声音道：“对不起，林云，我不是冲着你。”
林云连忙回了个笑脸：“没关系。”
到了孙家，有些意外的看到，杜子平也在场。
一见到他，沈如心便笑：“看来晓芸真的要比我重要多了。”
杜子平面色有些尴尬：“我是来给晓芸看病的。”
如心立时转为关切：“怎么样？”
“小小的着凉而已。”孙晓芸笑着插嘴，“休息两天就好了。”看见林云，她笑着颔首，“云姐！”
如心看她目光有些飘离，解释道：“二哥被爷爷叫住，走不开身，他让我向你问声好。”
孙晓芸却似没听到这句话，只是抿嘴微笑：“坐吧。”
杜子平俯身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我得先回诊所了！”
孙晓芸朝如心努了努嘴，不料她只是笑着将床铺上的几本杂志收起，放到一边：“路上小心！”
杜子平也不甚在意：“各位小姐，先告辞了。”
孙晓芸终忍不住：“如心，你送一下子平吧！”
沈如心笑：“哪有客人送客人的道理。”
杜子平亦微笑：“先走了。”
待他走后，孙晓芸偏头看向微微低首的如心。
“怎么？”
孙晓芸微顿了顿：“没事。”
如心也不再纠缠，改口问道：“刚才在谈什么？”
“新近上演的那部剧。”她笑着报了剧名。
“怎么样？”
“不错，躺在床上，一直念着今晚播哪一集。”
林云插了一句：“这部片子，我倒是看过。”
“真的，我刚看到第九集，后面……”孙晓芸立时来了兴趣，忙不迭询问后续情节。
沈如心笑道：“都似你这般看戏，还有何乐趣可言？”
“原本就是用来打发时间，若是剧情太过闹心，不如不看。”
如心忽然想到什么，宛而道：“我建议你该去看网上观者的评价才对。”
“为何？”
“因为可比世界闹剧，一流剧情都未必有它精彩。”她笑，“剧中大小主演，个个被骂得惨烈，屏幕都只差变色以示震惊。”
林云也会意，不禁微笑。她曾无意间去过某网站，网友对此剧的口诛笔伐，让她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自此她才明了，有时候，恶言秽语，未必就是天大的仇恨。
“我一向很少服人，不过对他们，我是真的甘拜下风。”如心轻笑，“个个似被人家刨了祖坟，所以，非得挖出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逐个鞭完尸才过瘾。”
孙晓芸叹道：“真真恐怖！”
“不。”她摇头，“是真真好笑，想着屏幕后，会是一张张怎样的面孔，再看看他们键盘敲出来的字句，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林云亦叹：“都想不通何来这么大的怨气？”
“因为自认为心目中的经典惨遭毁灭。”如心一脸嘲弄，“其实何来的经典，不过是层层想象将其供上圣殿罢了。”见两人不语，她又笑，“世上最美丽的谎言，难道不是回忆么？彼时的棒棒糖总是最甜，彼时的月亮总是最圆，彼时的怀抱总是最温暖，现实中的，通通不值钱！”
“如心。”晓芸叫了她一声，“从未见你这么激动过，怎么了？”
她笑了笑：“你也知道的，爷爷生日就在这几天。”
孙晓芸立时了然，遂不再问。
林云心中纵有疑问，见此情形，也不敢开口。
从孙家回程途中，经过时代广场，正遇上某新晋小天王的记者会，上千歌迷前来捧场，煞是热闹。
如心又笑：“难怪个个削尖了脑袋都要爬进去。”
林云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可以想见场面的盛大。
“这等君临天下的架势，谁能抗得住？”
林云知她心情不好，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回到沈园，沈渊海正和一位老者在偏厅下棋。
看见他们，沈如心拉了林云过去，正听见那老者笑叹：“我输了。”
沈渊海笑：“何爷爷，明明是一盘和棋，您老人家怎可说认输二字呢？”
林云心中一动，想来这一位应该就是昨日众人口中的那位何守信了。
身旁的如心出言叫了声：“何爷爷！”
那人转过头，见是她，立即笑道：“是如心啊，回来多久啦？有时间来家里玩啊，雅文和启康他们一直惦着你呢。”
“等爷爷身体好一点，如心一定去看何爷爷。”
“这位是？”他目光落向林云。
林云见沈家两兄妹神色都有些微顿，遂抢先答道：“何老先生，我是如心的朋友。”
沈渊海眉毛微挑了挑，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将棋盘上的棋子慢慢收回去。
转回大厅，上楼之际，如心促狎道：“怎么，只肯做我沈如心的好友，不愿做我三嫂了么？”
林云面上一赧，倒有些口拙起来。
如心自是早已会意，也不再开她玩笑：“放心，爷爷那关，你早已过得□□。”
“只怕是要打回原形，只需一棒而已。”沈渊浩忽然出现，笑着插了句。
沈如心身子一挺，笑着回道：“说起来，沈园之中，妖孽也着实是多了些，是吧，四哥？”
沈渊浩却没有再回话，笑笑，便走开了。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五妹，明日可是大伯父的忌日，你没忘记吧？”
如心愣了一下，正待开口，却发现他早已转身离去，遂将话咽了回去。
林云明显感觉到她情绪的突然低沉，微怔之后，恍然明了今晨她的反常，想来沈渊浩口中的大伯父，生前待如心定然极好。只是……她微蹙了下眉头，将涌上的一些奇怪念头压了下去，面上，依然保持平静。
“早上起得有些早了，我先回房补下眠。”如心已然恢复平静，笑着说道。
待她走后，林云站在走廊上，犹豫了许久，重又下了楼，悄悄走到大厅。隔着柱子偷望偏厅时，却发现之前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怎么，心情不好？”身后忽然有人问道。
林云转身，见是一脸慈蔼的沈佐成，赶紧摇头：“怎会？”
他也不再追问，顿了顿，笑道：“林云小姐此刻要是没事的话，可否陪老朽整理一下花园？”
林云心下雀跃，连忙应道：“乐意之至！”
跟在沈佐成身后，林云依样将倾斜的植株扶正，拂去花枝上的落叶残枝，摘除已然腐败的花骨，原就曾跟着外公做过，所以倒也颇为熟稔。
沈佐成偶尔回头，看到她的动作，不觉讶异，表面却依旧平静，只是对她微笑了笑。
其实，园中绿色植被依然不少，可是，在林云的印象中，竟然全是满眼金黄，想来，多多少少受到这秋风和落叶的影响。
经过那片银杏林后，沈佐成忽然惊讶的轻呼了声：“咦？！”
林云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他指着不远处那一丛绯红的花朵笑道：“没想到这样的季节，还能看到它们开花。”
林云定睛一看，合欢树下，竟然出现了一小丛鲜艳的红色，不由得也吃了一惊，的确，在这秋风四起的日子里，能看到萱草开花，是有些不太寻常。
背后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有声音说道：“是大伯又在开玩笑了吧！”
沈佐成神色一变，低声道：“二少爷！”
沈渊微不理会他，依然看向那丛怒放的萱草花，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记得这一片的花草都是大伯栽种的，他曾说，如果想念我们，就托风把消息带回沈园……”
林云的心不禁开始“扑通扑通”的急速跳动起来，来沈园至今，她就一直暗自疑虑，为何平白的少了那一代人，而今终于有人一再的提起，语气中，似乎都有些异样，怎不叫她好奇。
沈佐成已有些闪神，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许是去岁改变了土质的缘故吧，看今年的紫薇开的也颇晚。”
沈渊微看了他一眼，问道：“明日，是大伯父的忌日吧？”
“呃……”沈佐成扫了林云一眼，讷讷应道，“二少爷，您也该知道，老爷他……”
沈渊微眼神一黯，忽然轻叹了一声：“要是能像那时该有多好！”
须臾，他又笑：“莫怪都说最忆是儿时！”说完，对林云笑笑，便转身离开。
林云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沈佐成，却见他神情尴尬，愈加的不敢出声。
不多时，沈佐成也借故离开，剩下林云对着那丛萱草，疑惑不解。
有人笑着说道：“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怎地林云小姐依然如此心烦？”
林云回头，沈佐廷正含笑看着她。
她心中一暖，叫了声：“廷叔！”
沈佐廷走近她身边，缓缓说道：“沈家，上一辈几位少爷，即使是三少爷的父亲，也是六年前去世的，所以，林小姐您自然无缘见到。”
林云的心一震，下意识的抬头看他。
沈佐廷依然看着正前方：“老爷面前，千万莫要提起。”
“为什么？”问完之后，林云立时收口，转过头，也看向前方，笑道，“我知道了。”
既是客人，她理应尊重主人家的隐私，不该问的，一丝一毫都不要涉及。
沈佐廷低首看着她，心中暗叹了一声：幸好，带进沈园的，是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