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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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之后，一切就成自然。”
相比她小心翼翼的问话，沈渊海显得淡然许多。
林云颈项微动，依然没有抬头。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去习以为常？”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过了海，往左就是新界元朗，直走是去沙田西贡，沈园的方向是右首。”
一时之间，林云没能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下意识的安静下来。将这句话在心中揣摩许久，解悟之后，她忍不住抬首，看向他。
是无奈么？明知所有的一切，却依然只能作出唯一的选择？
相隔不过几公分，她都可清晰的看到对方眉棱下的一丝倦意，眼眸，却一如印象中的明亮，和沈渊微的温和不同，他的眼神中，多了几许坚毅。
沈家几个兄弟的五官，无疑都是极为出色的，可是，与他两相对照，依然相形见绌。沈渊跃的唇过薄，沈渊微的两颊太削，即便是曾让自己错认的沈渊浩，眼中也缺少他的那种神采。
觉察到身边的女子正在审视自己，沈渊海又转过头，与她目光相对。
林云不禁有些心慌，当即敛了眼神。
“我应该收回那句话。”
“啊？”
“你穿米色，其实……也很适合。”
“呃？！”
林云只觉一股热气从后项升起，瞬间便散播到脸颊和耳垂。她紧握了下搁在膝上的双手，暗自深呼吸，却仍挡不住升至眼部的红潮。
陡然间，从沈渊海口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怎能让她不失常！
“名家设计，多少会显得独特一些。”
他摇头：“锦上添花，其实并不容易。”
这一次，林云很轻易的听出他话中的赞扬，愈加的窘迫，头又放低了几寸。
他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失言，转首对向车窗，轻声道：“我先休息一下，到了之后叫我一声。”
“哦，好！”她赶紧低应了声。
沈园大厅外，沈渊海停下了脚步，默默的看着门上的镂花图案。
“三少爷！”走在最前的沈佐成回头，轻轻唤道。
“我们进去吧。”他往旁边跨了一步，伸手扶住林云的肩膀，一同进了大厅。
一进门，两个人都愣住了。
厅内，沈君安正坐在右首的椅子上，端详着墙上的那三幅仕女画像。
“爷爷。”沈渊海上前恭恭敬敬的叫道。
“回来了。”没有转头。
“嗯。”
“手术怎么样？”
“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看来你找了个好医生。”
“是。”
“先上去吧。”他站起身，“佐廷，陪我出去走走。”
看两位长者有些迟缓的动作，再回望身旁的他，林云不禁感慨，那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意气风发，青春年华吧。
楼梯口，沈渊微斜靠在窗边，看见他们，笑着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沈渊海的肩膀：“还以为等不到你回来了！”
沈渊海亦笑：“几时回去？”
“再撑几日。”
“见到我，你该相信世上有奇迹二字。”
“你也该知道，之所以叫做奇迹，是因为它出现的概率太低。”他一脸微笑，“若我是教授，也会开心能收治你这位病人。”
“遇到你这位医生，也是病人的幸运。”
“我也这么觉得。”他咧嘴而笑，看向弟弟身后，“小云，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林云只得含笑以对。
他从两人身旁走过：“先回房去休息吧。”
沈渊海的房间，门虚掩着，林云不禁疑惑，伸手推开，是个纤细的背影。
“三哥。”沈如心转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秒，“恭喜你！”
“谢谢。”
“我原以为……”她笑笑，“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是。”沈渊海的笑容比先前又加深了几分，“还能看到你的笑容。”
“我还没想通。”如心又笑，“只是不再钻牛角尖而已。”
“若我们能想通，此刻就不会站在这里。”
瞥见林云一脸的疑云，如心轻声道：“三哥，既然决定回来，有些东西，别太心软。”
“不怕我向你宣战？”
“怕啊，怎会不怕。”如心暗叹，将心底的那句话咽了下去。
如果没有三哥，会怎么样？
她微微甩头，走了出去：“不打扰你们了。”
沈渊海环顾了下四周，房间，一如五年前的布置，一目了然的简单，是他最喜欢的风格。
他回头吩咐跟进门的佣人：“行李先放下吧，一会我自己收拾。”
眼见房中只剩她和他二人，林云忙道：“我也该出去了。”
“房间是你收拾的？”
“我自作主张了。”林云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书架旁，急忙解释，“滑雪板我让人放到储物室了。”
“为什么？”
“啊？”怎么突然问这么一句，林云登时愣神。
让她更加意外的，是他竟然又笑了：“是怕我睹物伤情么？”
“我只是觉得滑雪板作为摆设太过浪费了。”一慌神，林云竟有些口不择言，“如果沈先生不介意的话，该把它送给四少爷。”
“就算我愿意送给他，他也未必会接受！”他沉吟道，“你和渊浩似乎相处的不错？”
想及当日和沈渊浩一同出游的情形，林云不由得恼怒起来：“我想，沈先生应该不是因为粗心或者疏漏，才没告诉我您有一个孪生弟弟吧？”
他忽然沉默下来，末了，轻声道：“对不起，我只能说，抱歉！”
听到这句话，林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右手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
耳边传来的敲门声及时化解了她的尴尬，她连忙走到门旁，伸手开门。
“林云小姐。”是沈佐廷。
“廷叔。”林云立即恢复了笑脸，“我先回房间了。”
看着那个有些慌乱的背影，沈渊海微闪了下眼，继而回头，看向窗外。
“少爷，其实我们应该一早就告诉林小姐的。”方才在门外，他已听清两人的对话。
“廷叔，难道不是你忘了说么？”
“少爷没有吩咐，佐廷怎敢多嘴！”
“其实说与不说，我知道，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沈渊海走近窗边，伸手抚过书案边缘。
“我以为……”
“别拿感情做试炼。”沈渊海沉声道，“这是廷叔您跟我说的。”
“佐廷失言了。”沈佐廷忽然换了话题，“老爷对林云小姐印象极好。”
意料之中。
“说林小姐自重知礼。”
第一眼见她，就知道她有太多优点。
“大少爷他……”
“廷叔！”沈渊海示意他停口，将椅子拉开，坐下，打开抽屉。
看到那张照片时，他略有些失神，楞了片刻，才伸手将它拿起。手指慢慢滑过相框表面，停在了那张笑脸上。
左手移到下端边缘处的突起，轻轻一按，镜框最上方的水晶片略有些分开，他将它拨开，将内里的插销拔起，抽出相片。
许久未动，相片和镜面有些粘合，他不得不放柔手中的动作，将它们一点一点分开。
相片里，是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可是，看起来，却有些陌生。那样的笑容，在他眼里，温和的都有些诡异。
他将相片轻轻翻转，背后，有个很娟秀的小字。
“芸！”时日太久的缘故，字体已有些模糊了，不过仍然可以清晰的认出，是这一个字。
他眉心微皱，将它放回相架中：“廷叔，把照片收起来吧。”
“少爷您……还是放不下吗？”沈佐廷不禁蹙眉。
“廷叔，你明知道我在想什么。”
沈佐廷含笑道：“少爷不说，佐廷怎会知道！”
他叹口气，将相框轻轻搁在书案上，转过身：“廷叔，或许当日我不该听您的。”
沈佐廷一愣，待见到他的眼神投向门外时，顿时明了：“少爷也注意到了？”短短三月，那个女孩眼中的神采已然黯淡。
“三哥，再有生气，到了沈园，也只能花摧叶残。”
如心的话语忽然在脑海中浮现，他不禁绷直了唇线，站直身：“也许，是我们想的太多了。”
“其实，那个时候，少爷如果可以多陪她几日……”
“若我果真陪在她身边，反倒会让她自卑。”他低声沉吟，“我知道她独自一人，足以撑起整个场面……”瞥见沈佐廷略有深意的笑容，只得停言笑叹，“廷叔，别节外生枝。”
“佐廷知道，不敢再自作主张。”
他摇头只觉无奈：“廷叔，你……”看见这位自小陪着自己的长辈脸上的倦意，他轻道，“廷叔，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沈佐廷点头走出房间，轻轻合上门，转过身，往另一头走去。
“见到三哥了？”
心神恍惚间，林云不自觉的走到了露台上，印入眼帘的那张面容让她不由得又大吃了一惊。
若非这一身的咖啡色，她差点又将他错认成沈渊海，即便是双生子，但这般的相象……想及，她不禁摇头，真的宛如镜中人。
“四少爷不去看他么？”林云盯着他，“是不敢去见么？”
他嘴角微扬，笑道：“似乎三哥一回来，你心里踏实了许多！”
林云亦笑：“毕竟沈园之中，他是我最大的依靠，不是么？”
“你可曾听过这句话……”他忽然仰首，“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林云楞了愣。
须臾，她轻声笑道：“我从来不会想的太多，只要能看清面前120度的事物，足够了。”她抬头看了看蓝天，“万丈之外，不是我的视力范围。”
沈渊浩不禁低下头，多看了她两眼。
“三哥从何处拾得你？”
林云心头微恼，却依然面带微笑：“面前，眼底，心中！”
他轻哼了一声：“来沈园这几月，第一次见林小姐这般自信！”
林云笑笑不语，来沈园之后，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这般称呼自己。
“林小姐觉得，人生中若有太多的巧合，是真的偶然，还是人为刻意呢？”
“未到耄耋之年，就来总结人生，只怕为时过早了。”她将脑海中的杂念摒绝，“我只知道，回头看时，很多事是很玄妙的。”
他又怔住。
“看来，我也该回头看看，是否真的像林小姐所说的这般玄妙。”离去时，他又丢下一句话，“三哥的话，你就全然接受么？”
林云转身，已经不见他的身影，她回过头，伸手扶住栏杆，暗自喟叹：果然，沈氏兄弟，感情不睦。兄弟阋墙，为的，究竟是什么？
她知道沈渊海找上自己，一定有其原因，可是他不说，她便不会刻意去问。
真相如何，与她，不过是好奇心能否满足而已，最坏的情形，她早已经过，大不了再熬一回。
只是……真的还能再回到从前么？
对向夕阳的余光，她不禁眯了眯眼：明日，你还会再升起的，是吗？
回房时，经过他房间，忍不住望了一眼，心跳，竟又漏了一拍。
人心，其实真的不可控！听到自己的幽叹，她立时苦笑：林云，还说什么情绪控制，你做的不错！
坐在镜子前，她伸手细细描绘那张面容，眉不够细，鼻梁稍矮，皮肤亦算不上白皙，往日最让自己满意的那双眼眸，此刻，也被底下的阴影掩隐。
视线收回，落在身上的米色中裙上，全亚洲仅有的一件，若由如心晓芸千璇任一人来穿，必是倾城美衣，而今摆在她身上，却只能有“好看”二字而已。
她又叹气，当日，真不该看那张照片！
那么，此刻，或许她的心情，不会这般忐忑。
伸手拿过一旁的那本《爱经》，取出那张书签，她低头沉思，这个女子，到底曾有过怎样的心碎？
忍不住抬首看向窗边的那株绿翠菊，绿白色管瓣先端的匙钩已有些蔫枯，不像前几日开的那般剔透。早知道，那日就不该在它面前看的入神，那样的话，成叔也不会将它植盆送给自己。
可是，她真的爱极这种菊花，中学的第一节生物课，就曾被它所吸引。那朵如翠玉一般的菊花，连同新任教师的面庞，都曾深深印刻在她心底。她至今仍然记得，那一年的绿色植物，在女生中有过怎样的轰动。
她对着玻璃上的花纹笑了笑，美丽的东西，总是会想要去拥有，不是么？
伸出右手食指，在面前摇了摇，林云，要记得，不可太贪心！
意识到许久未做这个动作，她又不禁莞尔。
傍晚，如念过来敲门，一同跟来的，还有程千璇。
“三哥已经回来了？”
看她一脸欣喜，林云点头微笑：“嗯。”伸手指了指对面，示意她们，沈渊海在房内休息。
“他的脚……”
“已经没事了。”
“真的？”一旁的千璇插嘴问了声。
“应该没事了。”林云笑，“从大门到客厅，一路都是走着过来的。”
面前的两人顿时都松了口气，如念立刻拉着千璇走进房来。
林云在她们身后轻掩上门，笑道：“算时间，你三哥现在也应该起来了。”
“没关系，一会再去找他。”如念顺手拿起桌上的那本书，看到封面上的字样，促狭道，“云姐姐，是要用来取经的么？”
想到书中夹着的那张书签，林云心中略略一紧，转念一想，或许她看到后的反应能给自己一点启示也未可知，遂笑了笑，任她翻看。
“能给我看看吗？”千璇忽然出声。
如念还未翻开，听到她的声音，便把书递了过去。
千璇轻轻打开书，很自然的，就翻到了书签夹着的那一页。她下意识的把它捏在手中，瞥了一眼，然后翻到背面，看到那行字时，微顿了下。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失神，林云依然看到了她眼中飘过的惊诧。
看来，沈家几兄弟之中，定有一人，和书签题字的主人脱不了关系，只是会是谁呢？沈渊海，沈渊浩，还是沈渊微？程千璇知道有此人，辰君也认得她，那么，她在沈园留下的痕迹，断断不可能只是这一张书签而已。
如念也挨过去瞅了一眼：“好漂亮的书签！”
“是啊。”千璇若无其事的将它放了回去，没让如念再看下去。
聊了几句后，玉姨来通知她下楼准备用餐：“林小姐！”
林云走过去开门：“玉姨，我们马上下去。”
说话间，对面的房间也正好打开，沈渊海出现在众人面前。
“三哥。”如念从林云身后跃出，笑着奔向他。
他伸手轻抚小妹的肩膀，对着她身后的千璇点了点头。
“恭喜你！”程千璇笑逐颜开。
“谢谢！”他依旧一脸平静，可是，态度，却还是带了三分疏离。
林云不由自主的把他和沈渊微相比，到底是两兄弟，连应对都这般相象。
“三哥，该下楼了。”
“如念，千璇，你们先下去吧。”他将如念轻轻带到一旁，“我跟小云马上就下去。”
“我？！”林云心跳突了一下，忙低头看着地板上的纹理。
待她俩走后，他转头问道：“不喜欢我给你的那个戒指么？”
林云呆了呆，下意识的看向自己那只空空如也的右手：“只是……还不太习惯戴罢了。”
“不过是碳元素而已。”言辞依旧淡漠，但说话的语气，却似乎多了一丝笑意，“不必看得太重！”
忽然想起之前的情形，彼时，他可是那般的嘲弄，“若看的过于轻描淡写，在旁人眼中，就有些矫情了”，林云心中暗道：当时怎不见你也这么说！
他轻声道：“此一时，彼一时。”
“呃？”林云不由得愣住，他怎会看出自己压在心底的想法？
“还是戴上吧。”他看着她，“一会要正式把你介绍给爷爷他们。”
“哦，好。”一与他的眼光相接，林云就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她急忙返身，回房打开抽屉，取出盒子，把当日他送的那只戒指拿了出来。
可是，不知为何，手竟然一直在发抖，套了两次都没戴上，差点连戒指都滑了下去。
“我来吧。”不知何时，他已跟着走了进来，伸手越过她身后，左手轻轻牵起她的手，右手拿过戒指，很细心的戴进她的无名指。
林云的身体已然定住，脑海中，只能反应出：原来，他的手是这般的温煦，手指尖传递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和触动。
忍不住偷望了他一眼，正低垂着眼眸，尤为的温和俊雅，这般看去，发丝鬓角，都多了三分柔和。
为什么，为什么不似那个凌厉逼人的沈渊海？抬眼转眸，都给人迫胁的沈三少，这一刻，为何自己的眼底再也瞧不见？
对方把手放下时，她的心中，竟滑过一丝失落和惆怅。她刻意将目光看向别处，可是，眼角余光，依然扫到那一抹的璀璨。
原来，有些事情，再怎么去拼命闪躲，依然逃不掉，避不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