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拓家庭记事簿》邢雨薰

84、道歉

　　看着面前的洋房建筑，阿凉驻足不前。
　　“怎么了？”叶月拍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我本来以为他会住在一栋和式建筑里。”
　　“谁？”
　　“西原家。”
　　叶月看着面容平静的阿凉，内心复杂，早晨阿凉穿着合体地站在那里等他，露出了长久以来第一个明亮的笑容。那竟让他有些于心不忍，差点就要拉住他说“算了”。
　　“破坏了西原小姐的生日会，非常抱歉！”
　　会客厅里，阿凉弯腰鞠躬向西原社长和美羽道歉，没想到叶月会亲自带着弟弟来道歉，西原社长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美羽暗中捏了捏父亲的衣袖。
　　“啊，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接下来的谈话便没有阿凉什么事了，百无聊赖地听着西原社长与叶月关于合作共赢的商务套话，阿凉的眼神定格在美羽无名指的钻石戒指上。
　　“西原小姐结婚了么？”
　　“只是订婚而已。”
　　美羽捂住手指急急地解释，在心里后悔没有将戒指摘下来，她至今仍然忘不掉那在烟花下像梦境一样的吻，再次见到阿凉，她的心仍然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而她的未婚夫，她叫了十几年哥哥的人，此刻正站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直季你回来啦？” 西原社长看到他，笑着向叶月介绍，“这是我的养子，也是小女的未婚夫直季，不久之后将接替我的位置，还请叶月社长多多关照。”
　　叶月颔首，同时也向直季介绍了阿凉。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仿佛专业的演员念着蹩脚编剧胡乱写的台词，两人上演着陌生人初相见的戏码。
　　叶月冰冷而不动声色的声音响起：“阿凉你也要好好向直季先生道歉啊，毕竟那天也是他的订婚仪式。”
　　直季立刻意识到叶月与铁平的不同，铁平的逼迫，是带着如长辈般的无可奈何，而叶月，掩藏在若无其事的表象下的压迫感，让他不由得像害怕窒息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直季看向阿凉，挑了一个他应该是非常熟悉的戏谑表情：“阿凉先生要如何道歉呢？听说那天还偷走了我用来招待朋友的昂贵的红酒。”
　　——以身相许如何？若是以前，一定会听到阿凉这样的回应。而今天，对面“初次相见”的男子，只是低下骄傲的头：“万分抱歉，红酒的钱，我会赔偿给你。”
　　阿凉的脖颈在他面前弯成好看的弧度，直季抿着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回应。
　　西原社长有些严厉地提醒：“直季，你失礼了！”
　　像心脏突然消失了一般，伊藤直季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一阵倦意袭来，他淡淡地回答：“不必了，我想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收到了满意的回答，叶月立刻起身告辞：“作为补偿，直季先生和西原小姐的婚礼，木拓家一定会奉赠一份大礼的。”
　　“那我就不客气地笑纳了。”西原社长亦非常满意地表示感谢。
　　皆大欢喜的落幕，除了美羽失落地看向阿凉背影的神情，“真的再也不能见面了么……”

　　“阿凉，你想不想去法国？”回程的车上叶月突然问，“你师父也很想你。”
　　想也不想，阿凉直截了当地拒绝：“不想去。”然后便将帽子挡住眼，一副不愿交谈的样子。
　　叶月在心里摇了摇头，抬手打掉他的帽子：“死小孩！”阿凉不理会，只是皱着眉头闭着眼，眉目间有浓得化不开的委屈。
　　虽然约好不管阿凉的事，铁平的心里仍旧不得安宁，于是干脆以公务繁忙为借口在办公室里呆到了深夜才回家。而自己房间的床上，正被另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所占领。沉睡的阿凉没穿睡衣，在29度的空调下热得露出了半个上身，凸立的锁骨和背后翅膀形状的伤痕，以及交叠在一起想要抱住什么的双手让人忍不住心疼。果然没有女人能够抵挡吧？这脆弱又危险的灵魂。铁平上前摸了摸他还有些湿润的头发，低声地责备：“说了多少次了？头发没干不能睡觉。”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阿凉的呓语低不可闻，不知是睡是醒，是为了湿头发道歉，还是为了所有的一切。
　　内心再次软得一塌糊涂，铁平干脆和衣侧躺在他的身边，手指在虚空中描画着他还带着小时候模样的轮廓，像请求又像祈祷般说：“阿凉，你要好好的，过平凡又安稳的人生。”
　　第二天阿凉惯例地很早就醒了，旁边沉睡中的铁平，将床的四分之三都让给了他，缩成一团的样子像守护着什么宝物似的。悄悄回到自己房间，在挂起由纪夫借给他的西装时，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美羽那因害羞而微红的脸，昨天，他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将餐厅的名片悄悄给她，她握紧了拳头的样子很是可爱。
　　——直季，你的未婚妻，会不会主动来找我呢？
　　阿凉的嘴唇做出微笑的形状，他想起昨夜铁平的心愿，倘若她不来的话，他也许真的会放过由美，忘记直季。是平凡安稳，还是万劫不复，这是第一次，阿凉将自己的人生交给了女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