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拓家庭记事簿》邢雨薰

71、铁平转身离去，公寓的钥匙被他狠狠地抛弃，如同，狠狠地抛弃了阿凉一样。

　　此时楼下传来阵阵轻微的脚步声，两人对望一眼，知道是有些人忍不住心软，要看一看阿凉的情况了。

　　“你们在干什么？！”正当众人像做贼一样慢慢地想要打开大门时，叶月的声音与灯光同时出现。

　　“没什么！我们睡不着，想出去运动运动。“

　　“是啊是啊，没想到哥也还没睡啊。“

　　被抓了现行的几个捂着被吓到的小心脏，纷纷顾左右而言他。

　　叶月好整以暇地将目光一个一个地扫过去，公平，龙介，秀俊，由纪夫，不错嘛，次郎这回倒是很识时务，没有参与……在四人都被看得心里发毛之时，叶月这才冷静地说出夹杂着怒意的话语：“都给我回去睡觉！再敢靠近玄关就给我出去！“

　　看着大家垂头丧气地各回各屋，叶月又在外面等了一会，确保不会再有人顶风作案，便也拉着铁平去休息了。

　　——这下世界真的安静了。

　　次郎悄悄从房间探出头来，一面鄙视其他人的作案能力，一面抱着毛毯与热牛奶猫向了门口。小心翼翼地关好门，他轻轻叫了声坐在走廊将自己抱成一团的阿凉。阿凉抬起头，用亮亮的眼睛回应着他的呼唤。次郎走过去，蹲下来将毛毯严实地盖在他身上，阿凉握着牛奶，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次郎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想要摸摸他的头，可是伸到一半，却又叹息着垂了下来。

　　此夜，月亮飘摇着挂在窗前，安静地看着每个人的辗转难眠。

　　第二天铁平很早便起来了，不，那布满血丝的双眼说明了他根本没有睡。他翻出阿凉公寓的钥匙，不顾叶月边穿衣服边大喊的“等等我！”便大力地开门而去。阿凉迷迷糊糊地看着两人迅速消失的背影，慢半拍地询问跟着出来的公平等人：“……去哪里？”

　　“不知道，大概是去搜查你的公寓吧。”

　　“不行……不能去！”阿凉挣扎着站起来，不顾双腿的麻木跌跌撞撞地要去追铁平。

　　“喂！你站住！“因为猝不及防而错过了电梯，次郎一口气跑下了18楼才勉强在酒店大堂拉住他。

　　“放手！放开我！我不能让他们去！不能让他们看到！……“

　　怀中的阿凉激烈地反抗着，这前所未有的疯狂令次郎下意识地放开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阿凉就那样光着脚跑了出去。

　　藏在公寓里的东西，关于私隐，关于身世，关于……那个人——那是阿凉心里所有阴暗的角落，锁在笼子里，绝对绝对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恶魔。如果……如果铁平看到了，那他永远都不可能获得原谅了……永远永远也不会被原谅了……

　　奔跑的阿凉，狠狠地充斥内心的，只有这样的一个绝望的念头。

　　当叶月开着车七拐八拐地到达公寓楼下时，抄近路跑来的阿凉也赶到了。

　　“不要上去！哥！求你了！“毫无防备的铁平被扑过来的阿凉紧紧抱住，惯性的力量使叶月被大力地撞到了一边。

　　“放开我！“铁平发狠地挣脱阿凉。

　　“求你，不要！我错了，是我错了，哥，对不起，求你不要上去！“

　　明知道他现在的道歉毫无意义，叶月还是心里一软上前挡了一下铁平：“阿凉的脚受伤了……”

　　而阿凉便趁此机会紧紧抓住楼梯两边的栏杆，拼死也不让他们向上一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快点让开！”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阿凉，叶月也觉得无比震惊。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

　　“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不想让你们恨我……阿凉现在的表情，就好像一只幼小的，陷入绝境却又拼死挣扎的狮子。

　　铁平推开叶月，语气冰冷而沉静：“我问你，你是不是不用我们管了？”

　　“不是的！”阿凉急切地回答。

　　“那你让不让开？”

　　阿凉红着眼睛垂下头，想了很久很久，还是缓慢地说出三个字：“我不让。”

　　铁平的心神，慢慢地，慢慢地，沉下去。

　　疲惫而荒凉。

　　十几年的苦心操劳，那么多的呕心沥血，换来的，却是这近在咫尺的死不相让。

　　他不想再坚持了，不想再强硬了，不想再看着阿凉的伤痕而无能为力了……

　　他只是真的累了。

　　“……好。我们不上去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你了。”

　　铁平转身离去，公寓的钥匙被他狠狠地抛弃，如同，狠狠地抛弃了阿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