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拓家庭记事簿》邢雨薰

125、如此残忍的阿凉，你让我怎么原谅？！你怎么敢来请求我的原谅！！！”

　　次郎所谓的自己想办法，只不过是拖延到deadline的最后一天，清晨五点，在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他迎着晨曦来到阪神车队的训练场。体育行业的生物钟总是比平常人要早一些，技师，后勤和选手们早就已经开始忙碌。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相看两厌的“死对头”里中春同学正好巧不巧地蹲在教练办公室门口擦冰球球杆。
　　“哟，网络红人前赛车冠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呐？”
　　“要你管！你又跑来做什么？”
　　“当然是跟我未来大哥联络感情啦”Halu有意无意地炫耀他的订婚戒指，次郎一口老血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教练不在吗？”
　　次郎趴在玻璃门上双手作望远镜状向里张望，而从远处走来的教练夺过Halu的球杆便猝不及防地一连三下抽在次郎的腿上。
　　“啊啊啊！疼！”次郎的惨叫连Halu都忍不住替他倒吸一口凉气，而教练却并不打算停手，次郎一个箭步冲到Halu背后，一边拿他当挡箭牌一边可怜兮兮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教练，哥，饶了我！”
　　“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交通规则连小学生都会好好遵守，你一个专业的车手却在大马路上给我作死？！都退役了还要连累整个车队跟着你丢脸，我没去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阿猛骂完了人又抡起球杆，Halu见势不妙赶紧起身抢过来：“大哥你换个工具，我的球杆很贵的！”
　　被Halu拦下的教练气得吹胡子瞪眼，次郎揉着伤处慢慢蹭到他面前，可怜兮兮地卖惨：“哥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错我已经反省过了，连累了车队被媒体乱写我很抱歉。”
　　阿猛深深叹气，次郎这小子，大概一辈子都不会长大了吧。“所以你一大早跑来做什么？”
　　次郎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我想请教练帮帮我，帮我……帮我……保住驾照……”
　　“怎么，你家兄长不肯帮你？”
　　“哥你不是跟交通机动队关系更好嘛！”次郎陪笑着花样拍马屁。
　　“要我帮忙也可以，老规矩——”教练抬起下巴指了指赛车场，“跑十圈。”
　　退役之后便没健过身的次郎，十圈跑下来他大概要爬着回家了，他捏着他哥的衣角撒娇，打算再挣扎一下：“教练，我已经退役了，可不可以……”
　　阿猛作势要再抢Halu的球杆：“跑十圈或者腿打断，你自己选一个。”
　　“别别别，我跑我跑。”
　　教练满意地看次郎极不情愿地做着热身，丢下一句“Halu你监督他”便回了办公室。
　　Halu忍笑忍得辛苦，他本来因为被aki逼着陪她哥晨练还满心不高兴，现在看来今天绝对是个好日子，能看见前赛车冠军吃瘪他比跟aki约会还开心呀。
　　跑完十圈次郎只想趴在地上与大地融为一体，Halu蹲在头顶戳戳他的脑袋：“喂，还活着吗？”
　　“不……用……你……管。”
　　“死鸭子嘴硬。”Halu将一根棒棒糖塞到次郎嘴里给他补充糖分，扶起他把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神崎哥同意明天陪你去机动队啦，现在由好心的Halu sama送你回去休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果然很没用，十几公里就累趴下了。”
　　Halu开着新买的Toyota小皮卡一路碎碎念将次郎送回了家，秀俊抱着个保温箱站在门口，看见他的一瞬间便笑出了声。
　　“你这家伙可真是个狗鼻子，柊二哥刚托人送来的新鲜草莓，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Halu眼睛一亮：“那我不客气啦！”早就跟拓家兄弟混熟的他有礼貌地跟哥哥们一 一打过招呼，便坐在沙发上星星眼等着秀俊洗草莓。
　　阿凉湿着头发从楼上下来，他跟这个与他发型差不多的运动小鬼不太熟，两人坐在沙发上点头致意后便无话可说了。
　　“次郎怎么了？”
　　Halu睁大眼，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阿凉是在问他：“没事，运动后遗症而已。”
　　此时秀俊抱着一盆草莓过来，他指指餐厅对阿凉说：“大哥让你过去。”
　　Halu挑了一个最大的草莓幸福又满足地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冲秀俊笑：“你家高冷boy竟然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诶！”
　　“就你话多，吃你的草莓吧别胡说！”秀俊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餐厅里，铁平斯文地吃着早饭，放阿凉在旁边罚站。阿凉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这么多天风平浪静的，但是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不过今天有外人在场，大哥总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揍自己一顿吧？
　　“阿凉，生病是逃避不了惩罚的，你早该知道。”
　　“对不起。哥，我知错，我认罚。”
　　“柊二帮你找了份工作，明天你就收拾下行李，我送你过去。”
　　阿凉接过通知书，看了一眼，惊讶地抬头：“去古仓的乡下种田？”
　　“嗯，从早晨6点到下午5点，一天10个小时，中午可以休息1小时。虽然辛苦了一点，但是你要努力啊。”用柊二的话说，就是——都怪哥哥们的溺爱宠坏了阿凉，他现在迫切需要离开东京这个纸醉金迷的繁华地，到宁静的小山村接受淳朴老人家的“劳动改造”。
　　“哥~~可不可以不去？”
　　铁平一拍桌子猛然提高了声音：“少在这里给我撒娇，这是对你的惩罚，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再说了，柊二已经预支了你的薪水，就算你不情愿也得去还债。”
　　阿凉万万没想到，隐藏的boss最后的赢家竟然是柊二，他心里的善良本良温柔化身的神仙哥哥，竟然一声不响地就将他卖到了乡下做苦力？怪不得柊二一大早还送来了草莓，原来这都是用他的血汗钱换来的，阿凉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铁平特意放开气场的时候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连远远坐着的Halu都能感觉到，他小小声地跟秀俊咬耳朵：“铁平大哥看起来比我们社长还可怕啊……”
　　而Halu的社长此刻正优雅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手里还捏着一马后颈的痒痒肉，他在房间里偷偷数钱的时候被叶月逮了个正着，一马一面挣扎一面大喊：“我才没有说谎，那钱真的是大哥给我的！”眼看一盆草莓已经见底，Halu立正打过招呼之后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拉着秀俊开溜。
　　一马被拽到餐厅一起坐下，阿凉此刻已经放弃了挣扎，他抬起头弱弱地问：“我要去多久？”
　　“次郎什么时候原谅你，你就什么时候回来。”叶月代替铁平回答，“另外，一马你陪他一起去。”
　　“who？why？为什么？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你是没干什么坏事，但是你杵在家里碍眼。”
　　一马大呼冤枉：“我碍谁的眼了？”
　　“我的！”
　　叶月的回应让一马愤愤不平，他用“叶月他也太霸道了”的眼神向铁平求救。
　　铁平忍不住笑着安慰：“行了行了，你去监督阿凉，不需要你干活。”
　　远离东京不干活，那岂不是跟度假一样，次郎愉快地答应，转而伸出胳膊将阿凉勒进怀里：“从金字塔顶端坠落到食物链最底层是什么感觉呀？亲爱的阿凉，哥哥一定会好好监督你的！”
　　阿凉挣扎不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信不信我明天就让次郎原谅我。”
　　搞定了对阿凉的惩罚，两位家长离开餐厅任由他们胡闹，一马更是变本加厉地蹂躏阿凉，他玩着阿凉半干的柔软头发，再次小人得志般兴高采烈：“如果次郎能原谅我们阿凉就好了，可是一马哥哥我不相信啊……”
　　第二天黎明，朦胧的睡意里次郎感觉到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蹭他的肩膀，还有微热的呼吸吹得脸痒痒的，难道龙介的仓鼠又钻到他床上来报仇了？次郎半睁着眼睛转头看了下——什么啊，是阿凉呀。
　　放下心来的他，却又在下一秒睁开眼睛，一脚将阿凉踹下了床。
　　“喂！”阿凉坐在地上，又震惊又委屈，虽然他曾经无数次将次郎踹下床，却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你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啊，次郎！”阿凉放低姿态，直接蹲在床边拉他的手，“要是为了手机的事我再次道歉，可是我真的没想扔掉它呀，就算你们没有发现，旅馆老板也会发现的。”
　　“然后当做遗物还给家属吗？！”次郎坐起身来，眼神狠厉。
　　“你说——什么？”
　　次郎索性紧紧攥住阿凉的衣领，这个臭小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这反而让他更加生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么？阿凉，我比你想象的更加了解你！”次郎不想再为死小孩流泪了，可是到头来他还是无法忍住，他哽咽着，忍受着喉咙的疼痛，一字一句地说，“你从一开始就想让西原美羽杀掉你吧？用你的命把仇人的女儿变成杀人犯，你是这样打算的吧？直季也好，我们也好，这些一心想要快点找到你阻止你杀人的人，可笑的是，在你的剧本里却是亲眼看着你死去的目击证人……对不对？……如此残忍的阿凉，你让我怎么原谅？！你怎么敢来请求我的原谅！！！”
　　阿凉眼里的委屈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次郎的愤怒让他快要喘不上气来，而比愤怒更让他害怕的是，次郎的话直击他心底的不想面对的事实，他什么都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他差一点带给亲人们的灭顶之灾，因为被直季所救就可以装作从未发生过吗？次郎的一滴眼泪便打碎了阿凉不堪一击的伪装逃避，我凭什么觉得委屈，我凭什么对他生气……明明自己是如此的罪无可恕。
　　次郎终于吼完想说的话，他曾经有多么信任阿凉现在就有多么失望，他曾经有多么宠爱他现在就有多么受伤，即使自己恨得想要掐死他，可泪流满面的阿凉还是让他心如刀绞，他不忍面对，推开阿凉冰寒雪冷地离开自己的房间。阿凉不敢再向次郎伸出手，他的指责令他无地自容，无话可说。“对不起”这软弱无力的三个字，在次郎因他而承受的伤痛面前，每多说一次，便是一道新的伤口。他不敢追问，更不敢去面对，他曾经的真实想法，铁平知道么？叶月知道么？家里其他的人，知道么……
　　城市之上另一个崭新的早晨，依旧安稳而热闹，关于次郎和阿凉的黎明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吃过早饭，阿凉提着简单的行李沉默着告别，与一马踏上了通往乡间的“赎罪”之路。
　　而在神崎的担保下次郎终于保住了驾照，只是缴纳了最高额度的罚款以及120小时的交通志愿服务。
　　在阪神集团的社长办公室俯看东京风景，次郎有些后悔对阿凉说出了那些没忍住的指责，他明知道阿凉那个时候是真的被身世，记忆和残酷的命运折磨得生无可恋了。在数十次唉声叹气后，叶月社长终于忍不住了：“别在这里给我伤春悲秋的，我问你，这小学生作文一样的营销企划案真的是你写的？”
　　“我还什么都不明白呢上司就让我写这个，拜托我这个月加起来才上了十几天班诶。”次郎表示自己很无辜。
　　叶月眼神一寒，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他直接拨通了阪神汽车的部长办公室：“你们的人事行政部是怎么做事的？为什么有员工翘班半个月还能拿到全勤工资？！”
　　在部长的连声道歉中次郎捶胸顿足地捂脸，他是有多BAGA才会在社长面前不打自招啊，这下他的后辈上司要被骂惨了，而他自己也要失去“前辈新人”的种种特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