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拓家庭记事簿》邢雨薰

121、有一个的声音从很深很深的绝望中响起——我杀了他吧。

　　4:00 AM
　　被大火烧过的土地，反而能开出更绮丽的花朵。阿凉站在第二次踏足的废墟，心境却从旁观者变成了戏中人。直季曾经的悲恸遗恨逃避他终于能感同身受，化为灰烬的，是他奔跑过的庭院，他上蹿下跳的楼梯，嗑过他的头的餐桌，陪他看电视的沙发。可笑的是噩梦发生的那一天，那个自称是母亲朋友的女人还是他手牵着手送到了父母的面前。
　　阿凉叫醒被绑在轮椅上的女人，他平静地温柔地对她说：“早上好。”
　　女人的挣扎与喊叫惊醒了美羽，她环视陌生的荒野与陌生的场景，小声地叫了声阿凉。
　　“恋爱游戏结束了，美羽小姐。”阿凉捏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这是告别之吻哦。”
　　面对这样陌生的，仿佛从没有认识过的阿凉，美羽开始害怕了：“怎么回事？你想……做什么？”
　　阿凉并不理会她，他只是嘲讽地看着轮椅上的女人，谁能想到，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的女人，十八年前就在这里，毫无征兆地刺伤了父亲之后，又拿尖刀抵着他的喉咙，逼他母亲去死，逼他父亲回到她身边，冬天温暖的房间里，壁炉烧得火热，她将他的肩膀抵在烧透的炉壁上，在他的后背留下了“天使的翅膀”。而不忍幼弱的孩子受苦，母亲终于情绪崩溃喝下了面前的毒药，而父亲，只挣扎着从魔鬼手中救下他，将他推出门外，自己却回到母亲的身边，在那个女人疯狂的火焰中，一步也没有离开……
　　“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你看，连恶魔的女儿都哭得如此伤心。”讲完了小时候的噩梦，阿凉怜惜地擦掉美羽满脸的泪水，像迷惘的小孩子一样地问她，“你看，这样一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女人，是不是罪该万死？只是疯掉太便宜她了，美羽愿不愿意为我杀掉她的？”
　　阿凉将蝴蝶刀递到她的手中，像递着求婚戒指般温柔，眼睛里看似深情却冰冷无情，美羽一步一步后退，那是她的母亲啊，她怎么可以——
　　“看来是不愿意啊……”失望的喟叹在耳边响起，美羽心中一痛，跌倒在地。
　　天边已经开始有了光亮，阿凉换上了恶魔的邪笑：“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她，或者我，由你来选择杀掉一个，如何？是保护母亲，还是拯救爱人，美羽会怎么选呢？”
　　美羽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一觉醒来就从天堂坠入了地狱，无论阿凉怎么逼迫，她只会无力地哭泣，不为所动。
　　而阿凉终于不耐烦起来，他走过去一脚踹倒了美羽的母亲，“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不是没有我不行吗？你和你母亲还真是一样，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爱上一个人？！”
　　“或许我该告诉你真相？你自始至终都只是我的玩具而已，不只是玩具，还是情敌呢。我接近你，不过是要把伊藤直季抢到手，我爱的人是你的哥哥，你的未婚夫。“阿凉观察着美羽逐渐失控的情绪，站在那里笑着说出更加冰冷的话语，”而你夹在我们中间太碍眼了，所以，为了毁掉你，我把你变成了我的女人……恋爱游戏很好玩吧？美羽那个时候很幸福吧？可是那全部都是假的哦，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不要再说了！”美羽终于拿着蝴蝶刀冲了过来，而微光中有一个更加迅速的身影在最后一秒挡在了阿凉的面前，刀子插进直季的身体又被美羽拔出，鲜血溅在三个人的脸上让阿凉的双眼变成了血红，片刻的呆滞后阿凉夺下美羽的刀想要回击美羽，直季用尽力气抱住阿凉，对美羽大喊：“快走，离开这里！”
　　终于反应过来的美羽跌跌撞撞地推着母亲离开，而一直抱着阿凉防止他失控的直季也终于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他捂住他的伤口，而鲜血却依然不断地从指缝中流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直季笑了一下，他想抬手抹掉阿凉脸上的血，却没有力气：“因为我要救我的家人，要救我的弟弟……太好了，这次，我没有错过……我救了阿凉，真的，太好了……”
　　被随时都会失去他的恐惧支配着，遥远又熟悉的麻木和空白，又一次猛烈地占据阿凉的心。为什么要救我……当时，如果没有我，爸爸妈妈不会被迫殉情，如果没有我，直季就不会受伤……比起这样痛苦地活着，让我回到父母的身边不是更好吗？
　　伊藤直季……你还是，爱我的吧？如果是这样，那我应该可以完全地伤害你吗？比起爱上了自己亲弟弟的事，比起知道了父母被迫殉情的事，被我伤害会更加让你痛苦吗？被我背叛会更加让你痛苦吗？你说过，无论什么事都会陪我去做，我想死，你会陪着我吗？……
　　好多的想法崩裂出来，好多的话浮现在脑海之中，完全崩坏的阿凉，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蝴蝶刀，有一个的声音从很深很深的绝望中响起——我杀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