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二十立青

2、第二章 心之所系定情深

　　她看到过被惩罚的弟子，个个都是走着进的惩戒室，一瘸一拐地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去经历。

　　寒令看了一眼破碎的屋顶，轻声道：“不是受罚。我在，别怕！”说完，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

　　这可是禅云门的屋顶，并不是普通木屋，用料和设计都是上乘。屹立百年连条缝都不会有。更何况这是寒令自己用心建的院子，有寒令的法阵护持，就算是寒令本人，一掌掀飞这个屋顶也费力，小九的身法看上去明明是普通人，她是如何做到的。

　　这长老，是非见不可的。如果小九身上真的隐藏了庞大的力量，那她的记忆...

　　寒令手上开始用力，小九自是无法抵抗。

　　心里虽然没底，但有了寒令的这句话，小九安心了很多。

　　禅云门的三大长老都是知道小九的存在的。

　　大长老常年闭关，底下没有门徒，一心钻研魂术，写出不少修炼魂术的心得。

　　二长老喜研阵法，门下弟子多修阵术，对魂术研究略低。

　　三长老主研魂术，阵法也很是精通，甚至剑术还有研究一二。

　　三个长老平时互不打扰，聚到一起时不是有功法需要讨论，就是有大事商议。

　　三个长老齐探了小九的封印，发现这力量竟然庞大到不可控。一旦试探，就有强烈的波动，感觉随时都要冲破封印。

　　几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表示没办法处理。除了用魂力灌输七度浮沉经加固封印，他们连试探，都不敢轻易进行。

　　青宇第一世家的功法，当然是不容小觑的。

　　不过在几位长老的合力镇压下，小九体内的灵动倒是安分了下来。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寒令把小九带回院子里，让她静心盘坐在榻上。小九不知寒令要做什么，但她经过刚才那一波惊吓，现在也只会乖乖听话。

　　寒令盘坐于小九对面，右手中指轻触小九眉心，嘴里念念有词，小九只觉得一阵舒适与心安，便睡去了。

　　看着熟睡的小九，寒令拭了拭额间的汗水，费力站起身，却仿佛累极了一般没站稳。深吸一口气，稳了气息，这才扶小九躺好，给她盖好被子，又盘膝调息了一番，才起身去修复小九的房顶....

　　之后小九安分了很久。

　　某一天起，她开始做噩梦。梦见很多人死在眼前，到处都是血，有人叫她快跑，有人叫她躲起来，还有人叫她好好活着。场面杂乱、血腥、恐怖又夹杂着浓浓的悲伤...

　　她想哭、想叫、想出声...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有醒来后枕头上的泪痕证明她哭过。

　　又一晚，寒令惊醒，他感应到一丝魂灵的波动，震惊之余，急冲到小九床边。只见小九眉头紧锁，双手握拳，眼角带泪，脖颈之间青筋凸起。周身的波动越来越大...

　　“七度浮沉经。”身后传来师傅的声音，寒令了然，跟师傅合力催动七度浮沉经，默念口诀，传入小九耳中。

　　波动稍有平息，停息片刻却越来越涌动异常。

　　“镇压。”

　　寒令闻言，心知七度浮沉经已经对她没用了。便以魂制魂，强行镇压住了小九身上的魂灵之力。

　　小九体内的魂灵之力再强，现在也已是死魂。死魂，便可控。

　　这也多亏了禅云门是修炼魂术的宗派，三长老对魂灵封印足够了解，否则根本没办法对付这种强大的魂灵之力。

　　想来，这一定是救小九出璃山的长辈留在她体内的力量。一旦解禁，恢复的不仅是她的记忆，还有她的仇恨。

　　看着小九，寒令无奈至极。这几日他已经翻遍了他能找到的所有有关魂灵的书籍，但并未找到任何有用之法。不知道小九的封印还能撑到几时......

　　‘就让她在这无忧无虑的日子里过一天，是一天吧。’

　　..................

　　“坛山方家起异，全族被灭~”雅阁之类，几位长老盘膝而坐，听着近日来的消息。

　　方家跟迟家一样，一夜之间沉寂。整个坛山，鸡犬不留。

　　寒令听着消息，脑海里想着方家会不会有孩子被救下。虽然危险，但也不失为一条线索，所以他决定去看看。

　　三长老另有要事，也离了山门。

　　走之前，他们刻意加固了一次小九身上的封印，叮嘱她别出院门。只要留在寒令的小院，便不会有事端。

　　只是沈岩松自从上次掀屋顶事件之后就一直想找机会探探小九。可三长老和寒令一直轮流护着她，让他无从下手。

　　这次人都走了，他怎么可能错过。

　　对沈岩松来说，寒令是不可侵犯的，他也没想过去招惹他。

　　只是沈岩松好奇，这个被三长老和寒令如此看护的人，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所谓好奇害死猫，这次好奇，便差点害死沈岩松。

　　原本小九是听话不会出院门的，沈岩松故意伙同几个人在小九可以听见的范围打闹，他们收敛气息，装成是跟小九一样的外徒，在院外的草坪放风筝。

　　小九原本就闲不住，看见几个人热热闹闹的放风筝心里难耐得很。但她也记得寒令的话，不出院门，只趴在院墙上看着。

　　沈岩松看小九不出来，扯着风筝便往山林里跑，跑到小九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的地方。

　　小九心痒痒：‘我就追过去看看，不会发生什么的吧？’

　　心里这样想着，脚也迈了出去。

　　可追至山林里，却听不见声音也找不着人了。

　　林子里只剩鸟叫虫鸣和徐徐微风。

　　正当小九转身准备往回走时，回头却发现五六个人盯着自己。

　　小九吓得捂着胸口叫了一声，看清同是本门中人，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抬手，给对方施一个礼。

　　“那天~怎么回事啊？”沈岩松假装亲切地问小九。

　　“......那天！？哪天？”小九单纯地盯着面前的人，她在山门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为难过她。小九对他们也自然毫无防备。

　　“就是掀屋顶那天！”沈岩松一字一句地道。

　　“哦~那天是......”小九正准备一五一十的道来，突然想起寒令叮嘱过她，这事不可跟别人提起。赶紧捂了捂嘴，打着哈哈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岩松没想着逼她，本来也是好奇打趣，并无恶意。但看小九明显的敷衍，加上他又想起了寒令那生人勿近的骄傲样子，还有同行之人看戏的表情，他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要是寒令有把柄落在我手里，那他以后再也不敢凶我了吧！’心里这么想着，沈岩松开始释放气场，在威压之下，小九这等‘凡人’只能在说实话和不说话之间选择，不说话也得扛得住威压才行。

　　小九忍不住就要开口了，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说。她只好拼命捂着嘴，靠着树蹲了下去。这也不是她想蹲，而是她实在站不住了。

　　沈岩松的魂术虽不如寒令，但也是颇有名气的，否则那天也不会第一个赶到。

　　现在的小九如同凡人，哪里受得了。

　　‘.....!!.....’

　　正当小九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周围突然万般寂静。

　　沈岩松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一颗心凉到心底。

　　蛙声停了，鸟也静了，连虫蚁都停止了爬动。

　　这气场，分明是寒令来了。

　　“滚！！！”

　　明明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除了沈岩松，其他人都连滚带爬地跑了。

　　大师兄他们可惹不起。

　　沈岩松也转了身，但跑出几步之后，他发觉了异样。若真是寒令来了，他怎会不现身。

　　以寒令的性格，定会直接带走小九，又怎会斥责别人滚。

　　他是一个连‘滚’都不会说就直接动手的人。

　　沈岩松停下脚步，开始以魂之力抗衡。果然，寒令的气场弱了下去，周围的虫蚁也逐渐有了动静。

　　“你们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反正寒令都知道了，沈岩松现在也不怕得罪寒令。只要把‘把柄’抓到手，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能让寒令出远门还留一缕魂照料的人，肯定不凡。

　　只是他不知，寒令留下的这一缕魂跟他想象的魂可不一样。

　　此刻的沈岩松只想着‘越是藏着掖着见不得人的秘密，便越是致命的秘密。我今天非要知道不可’沈岩松控制气场往小九身边走过去。

　　他抓着小九的手腕，暗暗用力。

　　小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惊又恐，想用力挣开沈岩松的手，却根本挣不开。

　　惊慌之下，小九脑海里开始闪现一些片段。人，好多人，他们都疯了，用剑砍掉自己的手臂，甚至刺向自己的喉咙。到处都是鲜血和残肢断臂。耳朵里只有喊叫和痛苦的哀嚎。

　　‘活下去！’
　　‘给我们报仇!’
　　‘快跑~’
　　‘不要喝水！’
　　.........

　　越来越多的声音钻进小九的耳朵，数不胜数，杂乱无章~

　　小九只觉得头痛欲裂，体内力量膨胀，满腔怒火无处泄。

　　然后，她感觉到了磅礴之势的力量传入掌中。

　　感觉到了来自面前这个人的威胁。

　　沈岩松看着被恐惧包围的小九，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逞，嘴角忍不住挂上了一丝得意之色。

　　“啊！！！”

　　下一秒，胸口却中了一掌！

　　这一掌打得沈岩松直接飞出去十多米，当即口吐鲜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要说寒令一掌掀飞禅云门的屋顶有些费力，那一掌打飞沈岩松就更费力了。

　　沈岩松虽不及寒令，但让两个人瞬息之间分出胜负也不可能。至少几个回合，撑个一时片刻是没有问题的。

　　而小九却一掌打得沈岩松毫无招架之力。

　　此刻的小九，还是小九吗？

　　虽没了身前的威胁，小九脑海里的声音却没有停止。

　　各种记忆，各种画面，各种力量都在不停地涌现。

　　“啊.....！”山林之中，一声怒吼，带着满腔怒火和凌厉气势~

　　..................

　　“你干了什么？”等到沈岩松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修为已废，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浑身都疼不说，几个长老都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连喜怒不显于色的寒令，也肉眼可见的生着气。

　　感觉下一秒，他们就要把自己剐了。沈岩松不敢有异，立马忍着痛，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

　　之后他才知道，他虽无恶意，却酿成大错。

　　小九，不见了..........

　　寒令的眼神冷得让人胆寒。哪怕是浑身都痛，沈岩松还是忍不住耸着肩，打了个寒颤。

　　要是再给他一个机会，他断然不会去招惹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九。

　　“你作何打算？”三长老看着寒气逼人的寒令，其实他已知他会如何。

　　沈岩松被抬了下去，且不说他这一身伤痛够他受，等他好了还有惩戒等着他。寒令自不会跟他计较，也不屑计较！

　　“寻她！”寒令说得坚定无比，这是他的决定，毋庸任何置疑。

　　“这个孩子还烦请师傅看顾。”寒令看着榻上那个还在昏迷的孩子，这是他在坛山外搜寻到的方家的孩子。

　　就跟当年的小九一样，藏匿于隐蔽之处。

　　“这个孩子，似乎有异~”三长老蹙眉道。

　　“何异？”寒令正色道。

　　“待我细细看来，先把他带至清月阁吧。”三长老吩咐完，往后山走去。

　　寒令抱着这个孩子，跟了过去。轻轻地把孩子放到榻上，等着三长老为他探伤。

　　“噗~~~”正当三长老想要仔细探查一番之时。站在旁边的寒令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三长老失色，抓起寒令的手腕，传了一缕魂灵探查。

　　“是她~”寒令忍住心口的剧痛，勉强回复。

　　“你的心魂？”三长老语气急迫，他这一探之下，竟发现寒令的心魂没了。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吐血，心底已然明了五分。

　　“给她了！”寒令调息了一番气息，坦然告知。

　　虽已明了，但听寒令亲口说出来，三长老还是有些痛心疾首。“那是心魂啊，怎么可以轻易给人。”

　　“不！轻！易！”寒令的回复异常坚定。

　　这个决定不是轻易的，而是深思熟虑后认定的。

　　所谓‘心魂’！心之所系！

　　若给予人，便是情之所钟！

　　悲她所悲，喜她所喜，担她之伤，生死一命！

　　寒令的心魂在小九身上，就算小九原本重伤十分，也只有三分实在伤害，另外的七分，是寒令帮她受着的。

　　所以在山林里，沈岩松恐吓小九时寒令便知道了，那时他刚找到方家的孩子，便感受到了小九心底的恐惧与愤怒，于是十万火急的往回赶。他使用了大量魂力，通过心魂释放气场。

　　他那时又急又怒，脱口而出一个滚字。

　　虽印入沈岩松等人的魂识，却没能吓走他。

　　寒令急的不是小九伤了沈岩松，而是他感觉自己的心魂之力断断续续，似乎被小九体内的魂灵压迫。

　　这也意味着小九体内的禁锢要解除了。

　　然后他便跟小九断了联系，再也感应不到分毫。

　　直到刚刚吐血，他才又感应到一些画面，感应出大体的方位，也感应出他的伤痛。

　　“你们乃情深缘浅之命，你可想好。守好了她，伤的便是你。”三长老语重心长地说道。

　　“其实不浅。”寒令回道。

　　“罢了，你去吧！”寒令的执拗与决心，三长老最清楚不过。他知道，他再也不是世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及的令公子了。

　　心有所系，如何独善其身。

　　寒令抬手施礼！此时无需多言。师傅待寒令如同己出，师傅了解他，他也了解师傅。

　　寒令眼神坚毅，未做停留，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前........

　　小九迷迷糊糊冲出禅云门，门前的屏障对她来说已然毫无作用，她追着心底的记忆，脚下生风，回到了璃山，来到半山腰的一块石壁前。

　　这里她明明没有来过，但却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位置上，用手一碰石壁，便走了进去。

　　里面是黑漆漆的密道。

　　跟随心底的指引在密道里穿梭了不少的路程，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金色的阵眼。

　　很多宗派和家族都会有阵眼，不同的启动方法，就会有不同的功效。

　　阵眼大多都是光明正大的放在祠堂，也不知道璃山的这个阵眼为何藏于山洞。

　　来到阵眼中间，盘膝而坐，小九凭着体内残留魂力的指引，口里念念有词。

　　阵法启动，成定性之阵！是助未定性别的孩子们定性的。

　　周围光芒亮起，阵环随之转动。

　　小九的身型淹没于金光之中。

　　........片刻之后.......

　　金光消散，小九站起身，脸上的稚气荡然无存，俊逸的脸上，表现出来的尽是冷酷。

　　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迟玺。

　　迟家的第九个孩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孩子。最小，也最得几位长辈的喜爱。原本无忧无虑，现在却背上家族责任。

　　迟玺中性的五官变得棱角分明，已然是翩翩公子，陌上人儿~

　　此时的他，已是男儿身。有了男儿身，他身上隐藏的迟家功法便可信手拈来。

　　随着心底残魂的指引，右手一抬，一把灵气逼人的利剑飞入迟玺手中。

　　洞中亮起 ‘星辰剑下无人命’ 七个青光大字。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头灵兽。漆黑的鬃毛根根凌厉，似虎似豹，一尾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