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二十立青

1、第一章 情起初始逢再遇

　　“你从何处带她归来？”佛山巅，雅阁内，老者盘膝而坐，一名颇显稚气的红衣少年跪在老者身前。少年身前躺着一个面容清秀，眉头微皱，身着素衣，周身血迹的孩子。这个孩子看上去比少年更小一些。

　　“璃山脚下。”跪着的少年跑得太急，气息还未平稳，颈间汗水滴滴滚落。

　　老者沉默了半晌，抬眼回道：“我知她是谁！”

　　少年猛然抬起头，惊道：“师傅怎知？”突然想起此举不妥，又把头低了下去。

　　“璃山之上，是何家族？有何变故？”老者说完，垂了双目。

　　少年回道：“璃山之上是迟家，位列五大家族之首。昨夜璃山莫名封山，迟家人一个都没出来，也无人能上山查看。一日之间，迟家沉寂。迟家肯定遇上大麻烦了，甚至可能全族被灭。所以孩儿才前去一探，谁知在山脚捡到了她.....师傅是说，这个孩子是迟家的孩子？”

　　老者望向沉睡的孩子，点了点头，指尖唤起一缕魂灵浸入，稍一窥探，心里惊异，面前这两个孩子的命相里，竟有几分渊源。

　　“令儿，她的来去就交由你处理吧！你已成年，可自行判断。她的状态，并无性命之忧。”老者说完，开始收敛气息，进入入定状态。

　　这也代表着屋里的人，该退下了。

　　这个被叫做令儿的少年，名叫寒令。禅云门三长老的大弟子，十岁入山，已上山七年，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山门游历。

　　所谓游历，就是游走四方，猎一些扰乱民间的妖兽练练手、做一些助人的事...目的是为了增长见识。

　　寒令初出山门，正遇璃山动荡，便去开开眼。结果刚到璃山之下便感觉到一缕弱魂，一番查探之后，发现森林中藏了一个被魂灵屏蔽气息的孩子。

　　被屏蔽气息之人寻常人是感应不到的，没有气息，没有味道，周身封印，动物会自动规避。但偏偏寒令是修炼魂术之人，以魂灵作为封印，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禅云门的宗训乃‘为人光明磊落，行事问心无愧！’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孩子，可能危在旦夕，又并无家族特征。如果见死不救，必定是有愧的。寒令没有多想，立马背着她风驰电掣地来找师傅。

　　谁知道自己无意间背回家的，却是一个烫手山芋。也怪寒令首次出山单纯得很，加上救人心切，都没仔细探过魂。要是知道此人身份和其中缘故，必然不敢贸然带她回山，找个山坳树洞安顿便好。

　　青宇地界，宗派向来不管家族纷争，家族也不会干预宗派之事，这是青宇大陆的原则秩序，百年来，亘古不变。若是留了眼前之人，这个规则便有波动了。

　　一条性命摆在面前，让自己决定她的去留，寒令显然没有做过如此沉重的决定。一时之间，他也犹豫了。见死不救，他做不到。可这人身份不凡，能在一夜之间覆灭迟家的人，肯定不容小觑，也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所以，若因此害得山门受难，他更难辞其咎。

　　看师傅已经入定，寒令决定先把这个孩子带回自己房间。这件事，他需要好好思量。不过他心里更多的打算，是等她醒来，带她下山，委托给常人照料。毕竟家族中人，牵扯较大，他实在是无力看顾。

　　啪.嗒.....

　　正打算把沉睡的孩子放到榻上，从孩子手中掉出来几个小东西。寒令低头一看，竟是糖。这糖的样子，寒令见过。但，他不相信世间有如此巧妙的相遇。收敛目光，把孩子放好，站了片刻，寒令还是捡起糖，吃了一颗。

　　舌尖传来的味道让寒令无法忽视，这个味道，记忆犹新.....

　　“就把你留下来，照顾你长大吧！反正我是欠你的。”盯着榻上的人儿，寒令语气坚定。

　　............

　　“你决定了？”次日清晨，雅阁内，老者依然盘膝而坐，房间里飘着渺渺檀香，这气味，最适合凝神静心。

　　“嗯！”寒令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团上，身上的衣物比昨日归来整洁了许多。脸上没了汗水，多了几分英气。挺直的鼻梁上方，透着坚毅的眼神。

　　“既如此，这几本书你拿去！”老者面前的案上，放着三本书。

　　“多谢师父，只是她乃家族中人，孩儿愿意独自带她出山，不给山门招惹麻烦。”寒令拿着书，讲出了自己的决定。

　　“于你来讲，这青宇，最安全的地方，是何处？”三长老缓缓出声道。

　　“自然，是禅云门。”寒令回答得干脆。对任何门徒来说，宗门就是家，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

　　“出门便是危机，为师，岂能容你涉险。让她留下来吧，此事，不要声张。”三长老拂袖正身，闭了眼眸。

　　寒令明白，师傅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面对此事，师傅愿意包容，寒令也不愿带她涉险。不再多言，寒令拿好书，给老者行了一个告退礼，退出了雅阁。

　　这几本书是讲如何封存家族印记和记忆的。

　　有了师傅的支持，寒令心里也有了底。不管以后面对的会是什么，已然问心无愧便好。

　　回到房间，寒令整顿了一番，看着榻上的孩子还未醒，想着‘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只有衣服上有个‘九’字，暂且就叫她小九吧。反正她原本的名字也不可能用了。’

　　.............

　　随后，禅云门后山成了一个禁地，连本门弟子未经允许也不得擅自入内。传言是三长老决定闭关于此，只留大弟子寒令进出传话。

　　这后山原本就是三长老的住所‘清月阁’，来的人极少。禁不禁其实区别不大，所以大家也并未在意。

　　因仇家不明，小九活着的事不可张扬，所以小九一直由三长老亲自照看。一是为了压制她身上的家族气息，不被旁人发觉。二是三长老每日为她颂七度浮沉经，为她清洗心底的戾气，助她修身养性，提升理性，看淡红尘。以免有朝一日恢复记忆怨念太深，只知仇怨。

　　“师傅，七度浮沉经听了有什么用啊？”这个问题，小九问了不止一遍。小九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听七度浮沉经，其他时候都没人管她，也不需要练功，每天都是逍遥快活的。

　　三长老并没有回答，半闭双眸，继续诵经。小九也只好闭上了嘴。

　　三长老探查过，小九基底深厚，修炼天赋极高，毕竟迟家乃第一世家，对后辈基本功的训练尤为看重。所以小九一旦练功，必定有所成就。万一一心复仇，必有一方要生灵涂炭。

　　她这样碌碌无为下去反而是一件好事。

　　后山被三长老下了结界。别人进不来，小九也出不去，根本不担心她乱跑。实在闲不住了，三长老会教她写字、画画、读书...

　　对小九而言，以前的事她记不得，外面的事她不了解。就现在这样，每天听听七度浮沉经，等着寒令游历归来给她讲讲所见所闻，期盼他带回来的各地特色美食，就是她最开心的事。

　　寒令现在正是需要游历累积经验的年纪，常常一出门就是一个月。所以大多数时候后山便成了无人踏足的清静之所。小九也就百无聊赖地只能缠着三长老玩了。

　　三长老虽也惯着她，但不是教她读书背书，就是教她写字画画。

　　小九只好自学了抓蝴蝶，挖蚂蚁等消遣...

　　.................

　　一转眼，在禅云门住了5年，小九16了。

　　如今的寒令，已经是青宇赫赫有名，可望而不可及的令公子，也是禅云门实至名归的大师兄。

　　青宇地界的人，出生的时候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在家族中，10岁之前都是统一管教，主要学习礼数和基本功，所以家族弟子的基本功都格外扎实。

　　10岁之后，他们会慢慢显露出自己的天赋和悟性，家中长辈才会根据他们的天赋挑几个有潜力继承家族功法的人作为传承人来加精训练。没有选中的人就根据喜好练习功法，性别也随心而定。

　　被选中的人，会根据所修之法来决定自己是用男儿身还是女儿身。因为某些特殊的功法对性别的要求很高，是柔是刚各不相同。起步虽晚，但基本功扎实，一旦练起功来，也是突飞猛进。

　　定性礼在10~17岁都可礼成。一般十二三岁也就定了，因为13岁之前，孩子心里对性别没有概念，所以定为什么性别，心性也会朝着那方面发展。最晚是到17岁的成年礼，成年礼后，就成了大人。

　　寒令救回小九的时候，小九只有十一岁，还未定性。不过寒令和三长老都清楚，小九散漫，贪吃贪玩，淘气可爱，一看就是个女儿心。

　　一个人想要强大，有两个目的，一是保护自己，二是保护别人。以前的寒令，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自己，如今的寒令，却只想保护好身边的小九。小九对寒令的毫无防备和满心喜欢都毫不掩饰，寒令那颗孤傲的心，也只有小九能走得进。

　　由于小九定性为女儿身后就不便再跟着三长老，寒令又没空看顾，所以这事一直拖着。

　　如今小九十六七了。

　　寒令的游历经验也够了。

　　...................

　　“山外如何？”三长老还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就好像在问早上的菜咸不咸。

　　“一如既往！”寒令也平淡地回复道。

　　两者对视一眼，心知，是该让她走出这后山了。

　　这些年寒令游历四方，一直暗中打探与迟家有关的消息，可从未打探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没人提及小九，更没人追杀小九。甚至，好像没人知道小九活了下来。

　　小九在后山居住得也未有异样，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管。

　　于是，三长老让寒令把她带了出来，做个常驻的外徒。

　　常驻外徒的意思就是不修功法，虽在宗门之中，却是普通人的身份。每天洗洗衣服扫扫地，做些闲杂之事。一般都是宗门救助收留的无家可归又根骨普通，无法修炼之人。

　　这种人各门各派都有一些，所以并不为奇，也没人注意。

　　能搬出后山，对小九来说期待已久。别说洗衣服扫地了，不管干什么，她都是活力满满，干劲十足，很多活都抢着干，也深得大家喜爱。

　　唯一让其他人疑惑的，是她竟然住到了寒令的端云阁，这个院子跟后山一样，也是常人不进的。这倒不是进不来，而是没人愿意进来。

　　世人皆知禅云门的令公子气场霸道，站在他身边会不寒而栗，就连同门弟子跟他站在一起也会感到无形的威压，仿佛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数落自己一般，所以没人愿意跟他同住，寒令也不允许有人靠近。

　　他的院子远离众人，位于禅云门外围的林子边上。一间带灶台的厨屋，一间书房，两间卧室。没人知道这是寒令自己动手建的，这里偏远，谁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院子。直到寒令搬进去之后，这里才被禅云门的弟子们知晓。

　　别人是敬而远之，小九却从来没有感受到寒令的威压，而且有寒令在她更安心，住得当然开心了。

　　偶尔寒令不在身边，也没别人管她，小九无聊，便偷摸着溜到听学的地方，看着其他弟子练功，她也会跟着比划比划，幻想着自己游历的画面。

　　.................

　　“砰~~~”一声巨响在端云阁响起。霎时，身法不错的人身随心动，都出现在了端云阁。

　　“怎么回事？”说这话的是三长老的三弟子沈岩松。其他弟子跟在他身后，看着端云阁内被掀翻的屋顶惊掉了下巴。

　　敢掀寒令的屋顶！？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个院子里除了寒令和小九也没有别人，寒令总不可能自己掀自己屋顶吧。

　　躲在屋里的小九自从沈岩松到来的那一刻就觉得喘不过气，刚才的气焰全然不在。随之而去的，还有那突如其来，不可控的力量。现在的她，承受着来自沈岩松的威压，只剩下瑟瑟发抖，连站都站不起来。

　　“无事，我自会处理。”寒令在跟长老商议事宜，不可直接离去，他虽急，但礼数不能丢，故来晚了一瞬。

　　寒令一现身，气场瞬间压过沈岩松。小九身上的压力没了，立马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寒令来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多留。那句‘我自会处理’就是各位不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沈岩松虽然想一探究竟，但他的身份和功法都远不及寒令，加上寒令故意施压，众人都觉得手足无措，呼吸困难，只想逃离这是非之地。

　　沈岩松虽不至于太窘迫，但也是待不住的。只好施礼离去。

　　看众人散了，寒令急不可待的进屋，抓住小九的手腕查探，还好，小九除了气息微乱，并无大碍。

　　环顾四周，小九的这间房，已经到处是碎屑了。

　　寒令轻轻抱起小九，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小九放于榻上，用手帕帮她擦拭干净额间的冷汗，待她转醒，方才询问她怎么回事。

　　小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寒令：方才她坐在榻上，心里想着她偷看到的功法手势，就想试一试，结果她随便一提劲，便觉得体内力量磅礴，蓄势待发，完全不受她控制。

　　那力量隐隐要破体而出，小九憋得难受，又不知要打哪，胡乱的一扬手，就听到砰的一声。

　　屋顶碎了~

　　然后大家就来了。

　　寒令听后沉默了一会，决定带她见见长老。

　　“不就打坏了一个屋顶吗？我赔你就是了。不至于要被长老罚吧？”小九一听说要见长老，顿时怂了，把着门框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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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次的相遇，是寒令认出女主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