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媚》吹又生

9、第九章

　　邹天睿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盯着那屏风后抚琴的模糊倩影，挑了挑眉。

　　不过片刻，就有悠扬的琴声传了过来。

　　却令那执杯的手一下子顿住。

　　邹天睿眯了眯眼，腮骨微微动了三下，他忍不住抚掌轻笑：“没想到十年前的《娉婷》，竟还有人弹起？”

　　眼前有画面浮现。

　　桃花林处，当时圣宠一时的姝妃，坐在琴台前，抚琴一曲，博得圣心大悦。

　　被加封为皇贵妃。

　　当时是宫内唯一一位皇贵妃，只在皇后之下。

　　姝妃艳极天下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穿着蓝色锦袍的小孩依偎在姝妃怀中，问：“母妃，您今天开心吗？”

　　“不，母妃不开心。”姝妃嘴上虽这么说，但脸上依旧挂着完美不可挑剔的笑容。

　　然后，小孩又见母妃抱起木琴，笑吟吟的在父皇面前，弹起《娉婷》来。

　　她有时边弹边唱，唱着唱着就香腮垂泪，惹得父皇怜惜起来。

　　怜惜过后，父皇母妃就入了寝殿，不知去向。

　　小孩追上去，却被嬷嬷拦下来：“三皇子，请留步。”

　　“我去找母妃，母妃——”他嚷嚷着，却被嬷嬷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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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王爷？睿王爷！”

　　耳边忽的传来声音，猛然惊醒了邹天睿，他这才回神，望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娉婷女子。

　　许如凤笑靥如花，端起茶壶为他满杯。

　　“凤儿知道睿王最喜这雨前龙井，所以命人特地从南方运来的。”把茶杯端到邹天睿跟前，又问：“这味道睿王爷可喜欢？”

　　邹天睿接过，修长的指腹似是无意轻刮了下许如凤的手指。

　　腾的，许如凤的脸红了。

　　她心跳如鼓，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摔下来，还是邹天睿动作快，一下子把茶杯顺过来。

　　“凤儿，刚才的琴曲可是你特意为本王准备的？”

　　“呃……嗯？”

　　特意为何意？

　　许如凤愣了下，见邹天睿深邃的眸光望过来，她立刻点点头：“是啊，为了这首曲子，凤儿可苦练了大半宿呢。”

　　“哦，是吗？”邹天睿意味深长的一笑，眼角瞥了眼屏风后角落里的人影，又问：“这首《梅花落》甚得本王心啊！凤儿，你真是有心了。”

　　许如凤赧然一笑，还没有从刚才的触碰中回过味来。

　　屏风后的许如尘秀眉却凝起来。

　　梅花落？

　　邹天睿是不是弄错了，难道他连自己母妃创的曲子都没听出来吗？

　　还是……

　　许如尘唇角一勾，展了展眉头。

　　其实她是故意露出破绽的，为的就是让许如凤出丑。因为许如凤根本就不会《娉婷》琴曲，她连听都没听过，对于邹天睿口中的《梅花落》更是无所耳闻。

　　看来，睿王爷很乐意看许如凤演戏。

　　她也乐得自在。

　　许如凤几乎要迷失在睿王爷的盛世美颜中，她抿了口略微苦涩的茶水，才想起来今日来此的目的。

　　“睿王爷，不知……您对凤儿……可有意？”许如凤问出口，脸火辣辣的热。

　　她对上邹天睿的眼，又赶紧错开。

　　邹天睿忽然站起来，朝对面的少女走过去，长臂一伸，直接揽住了许如凤的纤腰。

　　“凤儿，你觉得呢？”剑眉微挑，端的是恣意风流。

　　许如凤激动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难道……王爷对凤儿也是……”

　　“自然是。”邹天睿把女子涌入怀中，凤目却盯着前面的屏风。

　　许如尘心下一紧，她知道那二人在干什么，他们仅隔着一扇屏风，她抬头依稀能看见那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睿王爷，既然你对凤儿有意。为何还不向相府提亲呢？”

　　此言一出，四下安静。

　　许如尘呼吸一窒。

　　这许如凤还真是……

　　但那邹天睿的回答却令许如尘意外：“凤儿，本王也想啊，只可惜……皇兄对你有意啊！”

　　摇摇头，颇是无奈。

　　“睿哥哥，凤儿只钟情于你。和那宏太子没有任何关系。”许如凤急于和邹天宏撇清关系，脸颊发红。

　　邹天睿深情的望着怀中的少女，道：“本王知道。本王对凤儿何尝不是如此？”

　　“睿哥哥……”许如凤抬起红唇，就往前凑。

　　但眼前的男人并未接住，而是把她轻推开，叹口气儿：“凤儿，因为你是皇兄看中的女人，所以本王无法……我们也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睿哥哥，你千万不要这么说。那邹天宏娶不了我，太子妃纳兰蓉不会同意的。”许如凤心中怨怒邹天宏。因为邹天睿的这句话，更是让她对邹天宏厌恶至极。

　　脑袋上落了支宽大的手，她抬起头，望着邹天睿温柔的眉眼，唤了声“睿哥哥”。

　　“凤儿，皇兄毕竟是太子，本王只是一介闲散王爷，怕是配不上凤儿对本王的真心呢。”邹天睿一再拒绝，反而激起了许如凤的胜负欲。

　　她从小锦衣玉食，受尽荣宠，对于她喜欢的东西，长公主娘亲都会满足她。即便她要天上的星星，娘亲都会命人亲手摘下来捧到她眼前。她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睿王爷，还成不了她的裙下之臣？

　　许如凤当即道：“睿哥哥，你放心。邹天宏虽是太子，但有我娘撑腰，他不敢拿你怎么样！况且，我许如凤也不是吃素的。”

　　“有凤儿这句话，本王就无后顾之忧了。”邹天睿垂下眼皮，遮住了一闪而过的流光。

　　他把许如凤揽入怀中，手抚着她的长发，语气越发的柔软：“凤儿，过段时间，本王就去相府提亲……”

　　“真的？”许如凤高兴的几乎要尖叫起来。

　　看来，小小的睿王，也逃不过她的手掌心。她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对于男人，亦是如此。

　　“嗯。”

　　男人低沉的回应，让怀中的许如凤忍不住笑起来。

　　许如尘团起手掌，心中有些涩然的难受。

　　想起十年前雪地里的相遇……

　　她自嘲一笑。

　　许如尘，你在奢望什么？

　　奢望堂堂的睿王爷，注意到你一个相府的落魄小姐吗？

　　一个被丫鬟仆人随时可以欺辱的小姐吗？

　　一个被许相爷从未放在眼里的女儿吗？

　　正兀自出神，忽然有声音传来：“在想什么？”

　　许如尘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竟然看见邹天睿执着纸扇，斜靠在屏风上，颇是慵懒的望着她。

　　“睿睿睿王爷？”

　　她惊悚。

　　许如凤呢？

　　环顾四周，没听见她的动静，就连许如凤带来的丫鬟小雪也不见了踪影。

　　“我大姐呢？”

　　“她啊……”敲了三下纸扇，邹天睿打了个哈欠儿，诡谲一笑：“你大姐还真粘人，本王为了打发她好生疲累。可否请三小姐给本王揉揉肩？”

　　说着，他蟒袍一掀，人坐在了木琴旁。

　　随后伸手朝琴弦上拨弄几下，竟是许如尘刚才弹奏的《娉婷》片段。

　　许如尘脸色微白，她僵硬着双脚走到屏风前，看见许如凤和小雪齐齐倒在了椅子上，双目紧闭。

　　“大姐——”她惊叫着跑过去，以为许如凤遭遇了不测，却听屏风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嗓音：“死不了，只是昏睡过去而已。”

　　话落，有悦耳的琴声传来，随后传来邹天睿的唱和：“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唱的却是白居易的《琵琶行》。

　　明明伤感的曲子，被他用木琴弹奏出来，多了几分轻快。

　　许如尘人折转回屏风后，呆呆的站着，看着那道颀长的人影。

　　他姿态随意，眉间风流，一条腿屈起，用膝盖撑着胳膊肘，一条腿斜靠在琴案上……

　　时不时的，他抬目朝她望过来，薄唇勾着，似笑非笑。

　　许如尘呼吸一窒，几乎要溺毙在他的盛世笑颜里。

　　难怪堂堂的相府嫡女许如凤会沦陷，问这世间，论容貌有几人能和睿王爷相比，恐怕无二人。

　　世人皆知，睿王的美貌来至于他的母妃——姝妃，这个宠冠后宫的女人。

　　只可惜红颜薄命，十年前姝妃就香消玉损了，独留下年幼的睿王在后宫举步维艰，最后在十五岁那年，赐他府邸封王，从此邹天睿成了一个闲散王爷，在京城臭名昭著。即便他再貌美，也让人看不进眼里。毕竟除了美貌，一个皇子还得有权利和皇上的喜爱。

　　显然，睿王爷两样一个都没有。

　　最起码，在外人眼里是这样。

　　但在许如尘眼里，她似乎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

　　不知什么时候，琴声停下来，邹天睿站起来，颇是闲适的展开折扇，指了指外面的竹林：“本王邀请三小姐游逛一番，三小姐可有雅兴？”

　　许如尘拧了下细眉，点点头。

　　不知道这邹天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故意把许如凤主仆迷晕，应该就是为了单独见她。

　　那么，他的目的何在呢？

　　换句话说，她这个相府落魄的三小姐，对睿王爷有什么用呢？

　　许如尘从不自恋，她不认为是当今睿王臣服于她的裙下，所以特意制造了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就是为了谈情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