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媚》吹又生

8、第八章

　　“我宁愿不是……”许如尘哽咽道。

　　李慧兰没有说话，静默片刻，猛然干咳起来。

　　“娘，您千万别激动！”许如尘抹抹眼泪，赶紧把李慧兰扶到床上。

　　“您在这里站了那么久，肯定累了，赶快躺下歇会儿吧。”许如尘为李慧兰盖上被子。

　　但床上的李慧兰仍然咳嗽着，她捂着嘴唇，随着噗呲一声，有什么东西喷了出来。被许如尘眼尖的看见，但李慧兰赶紧把手往背后藏，但被许如尘一把夺过来。

　　“娘……”收进去的泪水又要落下来，望着那苍白手掌里的一抹鲜红，许如尘感觉格外的刺眼。

　　“娘……都怪女儿不孝，惹您生气了。”许如尘自责。

　　李慧兰摇摇头，把许如尘揽入怀中：“尘儿，娘不傻，知道那许文昌不待见我们。你也不用巴结他们，娘一直希望你快快乐乐的，不想看到你发脾气难过。”

　　“尘儿知道……”

　　许如尘深夜到访荣华院的事，还是被大夫人邹珠知道了。

　　邹珠率领七八个丫鬟，声势浩荡的去了落叶院。

　　她挑剔的望着这座破败窄小的院落，忍不住摇摇头：“本公主还从未见过这么破落的地方。还真没想到这偌大的相府竟然有这种地方。”

　　言语里满是鄙夷。

　　李慧兰人陪坐在一旁，时不时的咳嗽上几声。

　　许如尘站在后面，袖口下的手忍不住拢起来。

　　“公主殿下，您难得来妾身的小院。来，您喝口茶。”李慧兰客气的把茶杯端到邹珠面前。

　　邹珠嫌弃的瞥了眼，并没有伸手去接，就这空隙，李慧兰突然又咳嗽起来，手臂不稳，那茶水就四下溢出来，落在了邹珠华贵的衣摆上。

　　“你干什么？”邹珠惊怒的站起来。

　　“夫人！”丫鬟们惊呼，齐齐跪在邹珠面前，为她擦去衣摆上的水渍。

　　李慧兰吓得人一下子跪在地上，手里的茶杯也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公主殿下，对、对对不起……刚才妾身失手了，都是妾身的错……”

　　邹珠尖锐的目光落在不停求饶的李慧兰身上：“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怎么，昨夜看着老爷歇在了本公主那儿，你就妒忌了？呵，李慧兰啊李慧兰，本公主以为你还算老实，没想到你竟然想和本公主争宠？！”

　　“妾身没有、没有……”李慧兰满脸慌张的摇着头。

　　许如尘咬牙看着这一幕，她终于忍不住，也跟着母亲跪下来：“大娘，我娘身体孱弱，刚才端茶绝非故意，请您饶了她这次。”

　　“呵，饶她？”弹了弹衣摆上那湿哒哒的一块，邹珠道：“这做衣服的布料乃是皇上所赐，一年也才有两匹。如此稀有，你觉得你们母女俩能赔得起吗？”

　　许如尘五指收紧，目光匆匆瞥了眼邹珠的衣服，又低下了头。

　　那确实是皇家之物。听说每年都有西域小国来邹国进贡，这种布匹一年也不过两匹，听说今年皇上龙颜大悦下，一匹给了宠妃李氏，一匹就给了当今的明珠长公主。

　　见她们母女俩不说话，邹珠挑着眉梢站起来，乜视道：“那既然如此，三夫人每个月领的补品就扣下了，什么时候把本公主这布料的价值还完，什么时候再给她续上。毕竟啊，我们相府不养闲人！”

　　目送着邹珠走远，许如尘踉跄的扶着母亲站起来。

　　和她们刚才一起跪下的丫鬟春红，更是哼了声：“哎呦喂，三夫人呢，您怎么笨手笨脚的呢，现在啊，我们三房的日子更不好过喽！”

　　语气里多是幸灾乐祸。

　　许如尘眼神一冷，睨过去：“记住你的身份，你还是三房的人！”

　　春红赶紧低下头，但心底不服，哼了声。

　　许如凤差了丫鬟到落叶院，告诉许如尘让她随着她出去一趟。

　　许如尘想拒绝，不过心思一转，问那丫鬟：“去哪儿？”

　　丫鬟没好气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本小姐若是不去呢？”许如尘挑眉问，人反倒坐了下来。

　　“你……”丫鬟咬着唇，哼了声：“若不是小姐让我来传话，我也懒得来你们这霉气冲天的破院子！”

　　许如尘眯了眯眼，端起茶杯，抿了口，“你回去给大小姐说，她的丫鬟不会传话，让本小姐不想去了呢。”

　　“你……”那丫鬟想转身离开，但因着有令在身，不得不放低语气道：“三小姐，大小姐说您务必跟着她去一趟，这件事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哦，是吗？”许如尘扬扬眉头，上一刻还在微笑，下一刻笑容猛收，她眼里起了冷色：“既然对大姐来说十分重要，那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是怎么传话的？”

　　原本柔柔弱弱的许如尘，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吓得那丫鬟赶紧跪在地上：“三小姐息怒，息怒。”

　　“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们三房虽然不受宠，但再怎么说都是主子，你虽背后有人撑腰，但再怎么说都是个丫鬟。主仆有别，小雪，别怪本小姐没提醒你。”许如尘低低细细的说着，然后懒洋洋的站起来，伸出手臂……

　　小雪咬着牙，只得颔首低腰的上前扶住。

　　“三小姐，请。”

　　“嗯。”

　　低应了声，许如尘走出房门，看见在院子里玩耍的李子昂，嘱咐道：“我出去一趟，你在家看好我娘。”

　　“嗯，尘姐姐放心！”李子昂看见被许如尘收拾的妥帖的小雪，瞪大了眼睛，随后他捂嘴偷笑着，暗中朝许如尘竖了竖大拇指。

　　许如尘知道，是许如凤有求于她，所以她才敢在她的丫鬟面前摆起了架子。

　　因为盛京的人都不知道，相府嫡女许如凤空有美貌，却毫无才华。许是被长公主娇宠惯了，导致许如凤对琴棋书画并不精通，可以说是只略懂皮毛而已。但作为最不受宠的三小姐许如尘，她为了母亲极力讨好自己的父亲，所以在琴棋书画方面极为用功，这让她略压许如凤和许如丹一头。

　　所以但凡许如凤有了应酬，需要献歌载舞什么的，都会带着许如尘救场。

　　这也许就是许如尘在相府里的作用吧。

　　她没有高贵的出身，只有凭自己本事取得的才华。

　　但在许如尘看来，这个作用实在太小，随时可被人取代。

　　许如凤看见她，让人给她换了身灰不溜秋的小厮衣服，头发挽成男子发髻，即便她站在许如凤旁边，也没人能认出她就是相府的三小姐，确切地说也没人能看出她就是名女子。

　　光彩照人的许如凤身边，是不需要有红花陪衬的，况且还是许如尘这么好看的红花。所以，但凡一起出门，许如凤总让人把许如尘打扮的越不起眼越好，甚至是越丑越好。

　　许如凤看着许如尘的装束，满意的点点头：“三妹，今日你随我去趟风雅楼，记住，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许如尘乖巧的点点头，抬起水杏眸，央求：“这次，大姐能多给我些钱吗？”

　　作为每次帮助的回报，许如凤都会按次付钱，而许如尘得的这些钱财，都用在了为母亲治病身上。

　　许如凤眉头一皱：“怎么，你不想帮了？”

　　没想到这懦弱的许如尘竟然想和她谈条件，难不成她不想帮忙了？即便她不帮忙，她只要有钱，到哪都可以买到一个能歌善舞的歌姬。只是为了图方便，又不想向更多的人暴露她的短板，所以她就选了许如尘来帮助她。

　　许如尘摇摇头，杏眸含泪：“姐姐有所不知，我娘因为手笨得罪了大娘，大娘生气扣下了我娘的补药。所以，妹妹需要些钱财，填补补药的空缺。”

　　今早的事，许如凤略有耳闻，她不耐烦的摆摆手：“那既然如此，这次就多给你十两，但下不为例！”

　　“知道了。”许如尘点头。

　　那模样落在许如凤眼中，就是唯唯诺诺。

　　这令她暗喜。当初用许如尘就是看中了她这胆小的性子，因为无论何时，她都不会逃出她的掌心，换句话说，就是这种人很好拿捏。

　　风雅楼。

　　曾经人流如织，今日却格外的安静。

　　因为今日被人包场了，而包场的不是别人，乃是当今的相府大小姐——许如凤。

　　许如尘还是头一次见许如凤这般郑重，不知她要面见哪位贵客。

　　直到在屏风后，看见那道高大的身影，她才一下子慌了神。

　　“久闻大小姐琴技一绝，今日本王来赴约，能否听大小姐抚上一曲？”男人掀袍落座在屏风前的木椅上，立刻有侍者上了清茶和糕点，窗户敞开着，有微凉的风吹进来，带着一阵淡淡的清香。

　　楼下是一片翠绿的竹林，更衬托的此地清新淡雅。

　　站在屏风后的许如凤嫣然一笑，“既然睿王赏脸来此，小女自当献上一曲，为睿王解解闷。”

　　说完，许如凤看了眼许如尘，示意她准备。

　　许如尘点点头，人坐在了木琴旁，而许如凤则站在了刚才丫鬟站的位置，陪侍在许如尘左右。

　　纤纤五指覆上琴弦，单手挑弦三两下，未有曲调先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