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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阴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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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珣想起来他收魂时突然从背后袭来的东西，当时他不敢分心，连对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柳怀及时出手，他现在约莫已经心神崩溃走火入魔了。
他朝柳怀扬了扬下巴：“柳仙师，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对方来者不善，你方才追出去可与它分出胜负了？”
柳怀摇头：“那团黑色瘴气并非实体，我不知道它的由来，光靠拳脚很难把它彻底打散。再者方才我追到一个地方，它就凭空消失了。”
温珣沉吟片刻：“让我猜猜，不会是罗老爷的房间吧？”
果不其然，柳怀点了点头：“里面的东西不一定比前院这些好对付，我不敢贸然进去，也担心温兄独自一人不安全，就先回来找你了。”
空气中还是触手爆裂过后留下的浓重腥气，往人鼻子里一跑直往脑门上冲。温珣一身疲累，腰腿酸痛，其实很想休息一会。但在幻境之中，哪来的时间给他喘气？
他晃晃悠悠的从廊顶站起身，方一起来就觉得头上发晕，忙用手扶了额。
温珣这具身体羸弱，是以方才咬破的口子到现在都还没能止住血。他指头上的伤口自额心擦过，留下了一道浅淡的血痕。
额间沾上血痕的皮肉一烫，温珣的眼前忽然泛起了一片金光。
这金光并不刺眼，温和清明如皎皎皓月。可出现得太突然，还是让他下意识闭上了双目。哪知金光没有因为闭眼而消散，反而更加清晰耀目。
眼花缭乱间他脑海里凭空回荡起了空灵的铮铮声，就像是沉寂于黄沙之下的远古神剑，一朝见世苏醒过来的喃喃低语。
温珣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他看向柳怀：“你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柳怀凝神静听，道：“并没有。”
难道是疲累过度产生的幻觉？
温珣试探性的用那只带血的手指再一次抚过了额心，脑中的铮铮声一时更猛烈了，眼前的金光乍一被唤醒，亮得更加灼目。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刺痛难忍，但仔细一感受，似乎又不是眼睛在痛，更像是额间在由内而外的缓慢涌出灼心的热度。
为了缓解疼痛，温珣试着闭上了双眼。这次不仅金光没有消失，就连眼前的景象都还能看得清楚！甚至比睁开眼睛时看得还要清晰透彻——他能看见院落中柏树的根系，能看见断裂的触手中繁杂的脉络……还隐约看见了柳怀周身流转的强大灵气。
柳怀见他魔障似的站在廊顶上一会睁眼一会闭眼，关切道：“温兄怎么了？可是刚才受了伤？”
温珣被他的声音打断，睁开眼的一瞬间金光连带着奇异的景象都从眼前消失了。他怔愣了片刻，从廊顶跃下，边往柳怀走去边摆了摆手：“不碍事，大概是太累了。走，咱们去罗老爷的房里瞧瞧究竟都藏了些什么妖魔鬼怪。”
之后柳怀在路上再说了些什么，温珣一概没有听进心里去，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作答。
他满腔心思全集中在了的自己的额头中间，那里有东西！
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是何物，是本身就在原主身上的还是随着他的重生而一起到来的。但他能猜测出那大概是一只类似于天眼的“术”，靠他指尖血珠点醒之后，能看到凡胎肉眼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天眼此物，温珣曾经听说过，此术能让人一时五感全聚于眼上，看到超出物体本相的东西。传说中稍微上乘一些的天眼能看破真相与谎言，更胜者还能用作蛊惑操纵人心。
神官在修成仙骨时会拥有类似天眼的能力，但也不过是感知到灵气大抵的类别差异而已。要如此直观的看破本相，双眼清明如穿破一切屏障，就连温珣也是头一回体会。天眼之术需要有非常强大的法宝作为支撑，且使用后会有十分可怖的副作用，是以一直被天宫列为禁术。
温珣前世活了六百余年，上天入地不知灭过多少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还从未见到过任何一个天眼持有者。
他一时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不敢断定他额间的东西就是天眼，但总之不会是凡胎能有的东西。能破除凡胎的限制获得一些别的能力他自然很高兴，可关于天眼的副作用众说纷纭，从没有个定论。他要是擅用了这天降的能力，不知会食到怎样的恶果。
也不知道刚才那误打误撞的一下算不算是用过了，总之他现在还没感受到传闻中天眼可怖的副作用。
罗府前后三间院落，以中间那一处规模最大，一般来说是用作当家家主的日常起居场所。可罗老爷偏偏不按常规来，他的房间设在最深处，靠近后院的一间院落里。
先前温珣排查罗府时，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异常。但他当时以为罗老爷是溺爱二儿子罗子照，所以把最大的院落让给了这位没脑子少爷住。如今知道了罗府的种种诡异，那罗老爷深居于第三进院中，就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两人站在罗老爷房间前的院落中，四下探查了一番，柳怀道：“刚才袭击温兄的黑雾约莫是罗老爷留下的后手，以防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能及时灭口。”
温珣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等他的下半句话。
柳怀继续道：“一般来说幻境中的一切东西继承的都是境主的意志，不会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达目的宁愿身死也不会回头。可那道黑烟分明有自己的考量，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出现，遇到比自己厉害的敌手还知道躲起来。”
温珣捋了捋前后发生的事情，道：“他并不是境主的意志，而是单独存在于这里的另一个个体。”
“不止这团黑雾，这里的一切都是独立而真实存在的，并非依靠谁的臆想而生。”柳怀摇扇的手一滞，看着温珣道：“这里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某一个阴魂创造出来的幻境，是我们太轻敌了。”
温珣明白了他话里未尽的意思。
之前温珣还觉得奇怪，他们所在之地其实只是被阴魂制造出来的幻境而已，就算对方的怨念再强阴灵再厉害，也不应该能一应具细的照应到现实中罗府所有的细节。
直到他方才从前院的触手里收走了数量惊人的阴魂，再被拥有自我意识突然出现的黑雾袭击，他才明白这个地方不仅仅是一个要玩捉迷藏的小鬼或其他阴魂临时创造出的幻境那么简单。
这里是被罗府强烈的瘴气与阴魂怨念凝成的一处独有空间，单独存在于一个被怨气撕裂而产生的时空。
这种“境”一般需要非常强大且源源不断的阴气支撑，由数量惊人的阴魂怨念盘踞而生，一旦形成很难连根拔起清除干净，在修仙界是让人闻之头疼的存在。
它与阳间颠倒而生，名曰“阴庄”。
其间一切都是映照着阳间某一处地方分裂而来，全部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阴庄平常隐匿于种种遮掩之下，活人需要依靠一些媒介指引才能进入。
可以说这里是始终存在于罗府的阴暗面，罗老爷一定也知道。
甚至很大可能上，这个阴庄就是罗老爷一手创建的。
温珣自叹倒霉，死了二十一年，刚一醒过来什么都还不知道呢，误打误撞就进了别的修士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次的阴庄。
温珣道：“所以那个在罗府作祟的小鬼，应该是不小心闯进了罗府这座阴庄，被守护这里的东西发觉了，小鬼就被抓起来困在了一个什么地方。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保留有自己的神智，于是向阳间的罗府发出了求救。入了几个小孩子的梦，让他们来和自己玩捉迷藏，实则是请他们找到自己，把它的魂灵救出去。”
柳怀笑道：“温兄果然连阴庄都知道，不消说，定也是你那位江湖师父教的。”
温珣懒得费力气与他装傻，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之前没太在意的细节，皱着眉头道：“我记得那些被小鬼入梦的孩子里，有一个在梦中找到了小鬼头，说是他醒了之后就没再做过噩梦。这个孩子后来去了哪里？可有说清楚他在梦中所见所闻？”
柳怀收敛了笑容，轻声答道：“我问过罗府的下人，这个孩子醒来后太过害怕，不愿再在罗府待下去，就领了罗老爷一些银钱离开了。可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甚至连亲眼看到他离开的人都没有。”
两人沉默半晌，温珣才叹了一口气：“多半是被罗老爷灭口了。这样看来之后那个被请来罗府除邪祟的神棍，大概也是助罗老爷让那几个孩子彻底困在梦里不要醒来的帮凶。”
他说完偏过头看柳怀：“再后来…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让罗老爷还是不放心，干脆修书去请自己的亲儿子、修仙的罗大少爷回来亲自解决，可不知道为什么，请来的却是柳仙师你。”
按道理说这种恶劣到极点、宁肯杀人灭口也绝不能留半点泄露风险的秘密，罗老爷和罗大公子都绝不可能放心让一个外人来插手，特别是柳怀这种实力不俗的仙门修士。
除非柳怀根本就不是罗大少爷请来帮忙的人。
柳怀摇着扇子，看向温珣的眼里盛着深沉而遥远的笑意，让人无论如何也捉摸不透，却又很难对他抱有敌意。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的对望了半天。温珣率先别过了头，发狠似的一脚踹开了罗老爷的房门，丢下一句带着点气恼的话：“算了，在这个鬼地方我还仰仗你罩着我呢。柳仙师手下留情，可别学罗老爷把我给灭口了。我不管你是来罗府干嘛的，只要不伤及无辜，小的保证不管你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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