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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锁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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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年？
他眼睛一闭一睁，居然就是二十一年？
他觉得自己才刚刚被抽了仙骨，皮开肉绽的声音尚且留在耳边，还记得那破血肉而出的痛，眼前还有师父最后绝情的眼神。他以为他在奈何桥前失去知觉，再到从温珣的身体里醒过来只是须臾而已。
没想到人间已是二十一年。
那他想要做的事，想去赴的约……是不是都已经迟了？
一声啸叫忽然从夜色中传来，温珣回过神，这应该是柳怀的追踪术见了成效，放出去的柳叶找到东西了。
果然在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道不易察觉的白烟晃眼而过，转瞬就消失了。
温珣偏过头：“柳仙师，这……”
他话还未说完，又是几声啸叫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白烟接二连三的从罗府各个角落升腾而起，消失的速度太快，温珣的眼睛几乎都要跟不上。
他有些不确定：“柳仙师，这些该不会都是阴魂吧？”
话音刚落，紧接着响起一声极度尖锐的啸叫，听起来像是多处同时爆发而出。果然有数不清的白烟自各处一同升起，又在刹那全部散尽。
这一次连柳怀的脸色都变了。
温珣：“柳仙师，你的追踪术，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
柳怀摇摇头，没有说话，脚尖一点树枝，衣袖翩飞间，人已向虚空中掠去了。
他落在前面一处屋檐上，回过头冲温珣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温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那道淡紫色身影留下的轨迹，一路向前院飞去。空气中有一丝清淡的幽香，他看着十几步外另一人的身影，觉得约莫是那人留下的。
柳怀的衣袖尚未来得及沾染一点尘埃，人已经在前院廊下立稳了。这样出彩的轻功，让温珣都为之惊艳了一把。
罗府前院比后院打整得要精致很多，回廊间还摆着一排修剪齐整的兰草，每隔三步放一盆，每一盆都形状精致，没有一片乱叶。温珣对植株没什么研究，但瞟眼一过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些不舒服。
每一盆兰草上方的位置还对应挂着一盏木雕的灯盏，正燃着暖黄色的烛火。
院中间是一大片鹅卵石铺就的富贵花图腾，由五色花石铺成，一眼望去非常繁杂华丽，迷人双目。
此刻天色昏暗，前院两侧有两棵硕大遮天的柏树，把那一丝惨淡的月光全然隔绝在外。整个前院就靠那一排灯盏照亮，所有兰草的影子整整齐齐的投在地上，形成一个圆满的弧形。
白日里还不觉得，此刻这样一看，温珣愈发觉得这罗府处处透露着一股叫人浑身难受的诡异。
偏偏又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问题。
柳怀在院中缓步走了一圈，停在了温珣身边：“温兄方才也瞧见了，第一道白烟就是在这里升起的。”
温珣现在这副身体远不比从前，在寒夜里站久了竟犯起了腰酸，嗓子也有些细碎的痒。他干脆抱着双臂半倚在回廊边，懒懒的冲柳怀点了点头。
柳怀接着道：“但我方才探过了，这里什么也没有——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温珣问：“这境中有个作恶的小鬼，小鬼把自己藏起来要我们找，这是你我一开始的方向。可柳仙师的追踪术方才炸出来那么多脏东西，也就是说这地方不止一头小鬼作祟？那么我们眼下所找的第一道白烟，可就不一定是那只藏起来的小鬼了。”
柳怀道：“不一定作祟，但肯定不止一头小鬼。”
“柳仙师的意思是，”温珣说着咳嗽了两声，缓了口气才接着说：“罗府里还藏着很多脏东西，但不一定有机会出来作祟，这倒确实应了罗府这藏污纳垢的风水。”
他说完一愣，自己接了自己的话：“若罗老爷是有意为之，刻意修建了这样一处院子，把脏东西困在这里呢？那他说出口的话有几分真假就难辨了，说不定我们连这个幻境的创造者都想错了。”
柳怀附和道：“的确如此，一般的恶鬼若有怨念心结想引人入自己的境，多半会创造与自己生平所放不下的东西相关的景象。那小鬼若真如罗老爷所说，是前几日忽然出现在罗府作恶，何必要费尽心力制造一个如此逼真，却与他牵连不深的罗府幻境？”
温珣了然：“创造这个幻境的或许真的另有其鬼，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柳怀摇着扇子：“罗府这次惹鬼上身，多半是自食恶果。”
“咦。”温珣忽然想起来什么，充满狐疑的眼神落在柳怀脸上：“柳仙师不是罗家大少爷请来帮忙的师兄吗？你怎么拆起自己人的台了？”
柳怀笑得坦然：“温公子不是罗家二少爷的朋友吗？缘何又要拆朋友的台？”
“……”温珣拍了拍柳怀的肩膀：“看来柳仙师也是帮理不帮亲的高义之人！是温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愧是仙门子弟！在下佩服！”
柳怀停了摇扇子的手，也轻轻的拍了两下温珣瘦弱的胳膊：“温兄又岂不是行侠好义的江湖义士？身在蛇鼠窝里还能有如此肝胆胸怀，在下身为仙门中人都未必有此等心性，相较之下实在是自惭形秽。”
那双风情万种的眼静谧而明亮，总是柔和却坚定的把人望着。温珣觉得自己落在这双狐狸似的眼里，活像一个即将被扒光衣服的人，一身理都理不清楚的秘密就要无处可藏。
他稳了稳心神，往旁边错开了一步，避开了柳怀的眼神。
一个江湖后辈而已，有什么可慌神的？温珣心里这样想道，他可真是重活一世还越活越胆小了，在这么个细皮嫩肉的毛头小子面前居然会觉得心慌。
这么想着，温珣不免觉得懊恼。他一脚往地上踹去，胡乱就踢飞了一颗不起眼的浅红色鹅卵石。
那红色小石子飞走后，地上留出一道浅浅的坑。温珣无意识的扫了一眼，很快的移开了眼神。
又在片刻之后把眼睛睁大了，重新落回了眼前的鹅卵石富贵花图腾上。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块红色的石子被踹开后，上下两颗白色的石子隐约连成了一线，如果把附近的其他几粒异色石子也省略不看的话，剩下的白色石子似乎正好能连成一小片。虽然极为模糊，但是温珣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飞身而起，落在了身后的回廊顶上，勉强能从这样的高度把整个鹅卵石图收入眼中。
他细细眯起眼睛，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这幅图腾。如果刻意的省略其他颜色的石子，而只看白色的石子，这片鹅卵石铺成的花纹就完全变换了模样。
可巧了，正好是温珣烂熟于心的图腾，在仙门中应该也是入门级别的东西——锁灵阵。
若不是混杂着其他颜色的石子铺成复杂的富贵花图样刻意掩饰，温珣原本只需一眼就能看破。
他刚想开口告诉柳怀，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个一知半解的神棍，这种仙门中人才会的阵法他要是比柳怀先看出来了，岂不是等于自爆家门？
柳怀见温珣忽然飞身而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于是也紧跟着跃上了廊顶。看了眼温珣又看了看眼底下繁杂的富贵花图腾，不解道：“温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温珣冥思苦想要怎么委婉的提点柳怀，最后憋出来一句：“柳仙师，你看这副富贵花，如果遮住白色石子不看，只看其他颜色的话，是不是挺像……呃，三只小猫五只小狗的？”
“……”柳怀无言的盯着他。
“你再仔细看看呢？不看白色，只看其他颜色。”温珣刻意拖长了调子：“柳仙师可千万别看反了啊。”
柳怀顺着他的话往地上瞧了一眼，随即又转过头来继续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把温珣盯得一阵尴尬：“哈哈！我家院子最近在翻新呢，我觉得这图腾蛮别致的，回头参照一下。”
说完他就后悔了，觉得柳怀此刻看他的眼神无声的诉说着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说屁话。
但既然话已出口，温珣就决定死鸭子嘴硬到头，又笑着补了一句：“柳仙师觉得呢？”
柳怀不紧不慢道：“锁灵阵。”
温珣故作惊讶道：“哦？可是传说中能困住阴魂的仙家阵法？柳仙师不愧是仙门子弟，还是你有见识，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名堂。”
柳怀轻声笑道：“哪比得温兄眼力好，能硬生生的从富贵花里瞧出来三只小猫五只小狗。”
温珣有一瞬间真想放弃挣扎，直接告诉这阴阳怪气的混小子老子就是你家师父年年祭拜的那位祖师爷，请现在立马跪下来磕头。
无奈他怂，实在不敢冒哪怕一丝被发现的风险。
还好遇上的只是这么个年轻后生，即使发觉了他不正常，也不会往他是丹越神君重生了上面想。如果他此番遇到的是那心机深重阴险狡猾的小妖孽，保不齐这么三言两语间就真的露了马脚。
这样想着，温珣心里就坦然了一些，就算柳怀对他的身份起疑，横竖也不可能真的猜到真相。
温珣问道：“锁灵阵应是仙家法门，镇守恶鬼凶灵的好东西。依柳仙师高见，罗府为何要费这样一番巧思，把锁灵阵给遮掩起来呢？”
柳怀答：“无非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罗府藏着不干净的东西，又或者他镇守的根本不是凶灵恶鬼。”
温珣点点头：“怪说不得我们在这里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原来是被锁灵阵给镇住了。要说柳仙师的追踪术可真是厉害，连被锁灵阵压制起来的东西都能察觉。”
柳怀飞身而下，留下一句：“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温珣也并没有全然相信柳怀就单纯是何雨娴的徒弟而已，他总觉得此人有种与外表年纪不符的气定神闲。奈何他每每给柳怀抛个陷阱试探，对方都能轻而易举的抛回来，有如拳头落在了棉花上一般绵软无力。
柳怀走到锁灵阵中央，聚气于指掌间，手中银扇翻飞，一道寒光自他手上向四周扩去。那满地的石子霎时全部被震得脱离了地面，飞起三尺有余。
一幅繁华富丽的富贵花就此彻底被打散，连着被毁掉的还有藏匿其间的锁灵阵。
就见那乱石纷飞中柳怀一头黑发也被带着扬起，身段修长的紫衣男子回眸对温珣一笑：“脏东西要出来了，温兄可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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