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身残志坚[重生]》猫味葡萄皮

20、待兔

　　“数千弟子？”温珣失声惊道：“这些恶鬼大抵是做了别人的傀儡，受人操控以吸食灵气。数千名修士的修为若是被同一人收集去，那他的灵力已然不可估量。”
　　柳怀道：“且此人并不惧于与仙门百家做对，可见其狂悖无道。兹事体大，各大仙门对此都很重视，却没有任何一家能找到凶手的行踪，各门各派皆是人心惶惶，担心人间恐要风云突变。”

　　温珣抿着唇沉吟了片刻，在心里顺着整件事的脉络，转而问道：“你说你是在追踪此事时发现了一名行迹可疑的修士，那人可是罗子敬？”
　　他答道：“我不敢确定，暂且当他是也无妨。”

　　温珣：“你说他行迹诡异，所谓何事？”
　　“我在昌州正巧遇上了一次恶鬼作乱。只是到迟了一步，没能及时阻止。我便是在那里遇见了他。”他眸子轻轻抬了下，正好能端正的直视温珣的眼睛：“据我所知，各州发生了这么多起作祟之案，遇害的不乏有修为厉害的高阶弟子，可但凡遇上这些恶鬼，还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我到那里时，正碰上罗子敬从事发现场完好无损的离开。”
　　温珣了然的点点头：“所以他是恶鬼手底下唯一的幸存者？这可有意思了，如果罗子敬真的与恶鬼作祟之事有关，背后的人少不了他那位姓秦的师父。这样一来，木清从阴庄的古井里接出来的那些阴魂就有去处了。”

　　他绕着桌子若有所思的转了一圈，倏尔停下：“只要能把那两个打听小鬼消息的怪人引出来，古井背后的东西就有望被挖清楚，顺着这根藤摸下去，说不定就能探到恶鬼的根。”
　　温珣愈发确认他的重生是受人操控的，偏偏放在这个时间点和这个地方，为的就是让他能掺合到这个烂摊子里面去。只是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究竟想利用他做些什么。

　　一直缩在一边闷声喝茶的元岁忽然动了动，声若蚊吟：“那个……你说的那两个怪人，我昨天夜里好像见过。”
　　柳怀给了他个眼神，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沉思了片刻，刚想开口又怕说错话似的刹住了，谨慎措辞后才缓缓开口：“青面獠牙，一身的腐气，隔着老远都能闻见。穿得像是官家的将士，腰上还配了剑。对了！他们两人的腰间都坠着一块铜牌，上面的图案……像是一只大雁。”
　　他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侧目看柳怀：“公子，他们是人是鬼啊？”

　　柳怀笑道：“是人是鬼，我们今晚会会便知。”
　　元岁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脸瞬间又垮了下去。

　　正谈话间，忽然有敲门声响起，温珣向他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门边站了站：“进来吧。”
　　一颗小巧的脑袋先探了进来，阿芍看到又多了一个陌生人，似乎有些犹豫，迟疑片刻还是怯生生说：“掌柜的，中午准备了火锅，大家想请你……和二位公子，过去一起吃。”

　　其实过往温珣从不会和其他人一起吃饭，这是青楼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温珣突然转了性，又带回来个俊美男人，一众人实在抵不过好奇心，怂恿着阿芍来请人。
　　阿芍很是忐忑，火锅这种又辣又油的东西，那身娇体弱的掌柜怎么可能……

　　“火锅啊！我喜欢！”温珣丝毫没有犹豫，顺道一手一个把柳怀和元岁拽了起来：“走走走，柳仙师和元小兄弟也饿坏了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乌泱泱的四个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时，正在涮羊肉的众人纷纷停了手。

　　其中那青衣美男子浅浅一笑：“我赌赢了，给钱吧诸位。”
　　之前匆匆扫过一眼，温珣就觉得青楼这几个姑娘小倌不太对劲，他答应同吃这顿饭，也是为了试探试探他手底下到底都是何方妖魔鬼怪。

　　他与那青衣美人乍一对上眼，就发觉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冷又媚，就好像被一只藏着剧毒的漂亮花蛇盯着，脑子里已然浮现出他吐着蛇信的模样。
　　而那狐媚的美人身材极纤细，那把腰只堪盈盈一握。皮囊虽好看却有一种不似真人的苍白感，就像是被画出来的纸人，精美却脆弱。

　　他二人身边分别还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浑身黑衣、找不出一处杂色的冷脸小哥；还有先前见过的巨汉万里锋。
　　座上只给温珣和柳怀二人留了位置，元岁本来就怕生，面对这种情况简直紧张的要落下泪来，阿芍很合时宜的在自己身旁给他加了把椅子，拉着人落了座。

　　温珣一顿饭又动筷子又动脑，总算把这几个人对上了名号。青衣的美男子叫做祝青，是望九泉名声最响亮的妇女之友。狐媚的娘子姓毕，名作禾音，是整个青楼生意最好、最稳的饭碗。
　　此处虽打着青楼的名号，其实真正开门做生意的只有毕娘子一人。连祝青也只陪人磕嗑瓜子聊聊心，并不做逾矩的事。

　　至于那冷脸小哥，是青楼里身手最好的人，镇守着青楼在望九泉里不至于被人端了。他剑不离身，一双眼睛比狼还锋利。名叫段彦。
　　这群人里数毕娘子最热情，一个劲的冲柳怀抛媚眼，可那男人看着眼含春风，却丝毫不解风情。她见着没趣，又转过头去逗元岁。

　　“小公子好生白净，今年什么岁数，是哪里人呀？”
　　元岁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异性物种就是山上跑的母鸡，哪里和这样妩媚的女人搭过话？他拘束得耳根子通红，低着头支支吾吾道：“过了春天就十五了，月……月州人。”

　　正在夹菜的温珣手顿了一顿，险些把筷子上的肉颠落。
　　月州——他与此地颇有些渊源，是他在人间生活得最久的地方，几乎可以说是他在人间的故乡。

　　他瞬间收回心思稳住了手，把夹来的牛肉卷顺势一转放进了柳怀的碗里，很贴心道：：“月州可是个好地方，小桥流水，依河成街，最是养人，怪说不得二位皮肤如此水嫩。不过我记得水乡口味清淡，柳仙师可吃得惯辣？”
　　柳怀看着碗里冒着油光的牛肉卷，上面还沾着几粒鲜红的辣椒，他一直没怎么动筷，唯一吃下肚的东西是用来解腻的一盘凉拌黄瓜。

　　但凡长眼的都看得出来柳怀此人不仅不爱吃辣，且不喜荤腥。没想到他竟挽了挽袖摆，举止风雅的将那片混身红的好似着了火的牛肉夹了起来，眼见着就要送进嘴里，却被温珣故作不稳的一抖手碰掉了。
　　他本来是想让柳怀亲口承认不能吃辣，但他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强咽下去温珣也乐得看好戏。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火辣辣的油汁即将沾染那人玉雕般的薄唇时，忽然就不忍心了。
　　温珣把这归结于自己还有良心，不爱欺负凡人。

　　柳怀被他这极尽做作的一碰，油汁没入喉，反而是沾上了那双修长的手，元岁很有眼力见的递过来一张素白的方巾。
　　柳怀接过，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眼神专注的聚于指尖，待干净了，把方巾叠齐整，才倾身向温珣的方向靠近，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温兄想知道我是哪里人，不妨直问，何必绕这样一个圈子呢。不错，我也是月州人。”

　　温珣也学他低声道：“柳仙师可误会了，我对你的故乡没那么感兴趣。”
　　本来是不感兴趣，只是在听到元岁说他也来自月州时，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月州的某个人。

　　他情绪忽而就有些低落了，只想赶快转移话题，随口胡扯道：“怎么少了个人？”
　　他记得昨夜回青楼时大堂里还有一位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并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存在感非常低微，一眼晃过去很容易被忽略。

　　饭桌对面的毕禾音微微压下腰，艳丽的外纱沿着香肩柔软的弧线一滑，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深沟：“老板是说孟妹妹吧？昨夜里我房中进了贼，还好丢的都是些不值钱的胭脂水粉，还有一支本就准备扔了的破簪子，所以没有惊动大家。孟妹妹正巧今早要出门买药，我就托她替我跑一趟南边的脂粉铺子，那位掌柜性情不定，有时候用过晌午才开门，兴许是在那里耽搁了时辰。”
　　祝青笑她：“进了毕娘子的房不采花却只偷胭脂水粉，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痴贼？”

　　温珣没滋没味的嚼着嘴里的肉，心思已飘到了别处去。
　　昨夜连发盗窃案，应该是出自一人手笔。之前听闻他偷布料偷吃食，还可以理解为饥寒交迫，可现如今潜入青楼去偷女人的脂粉，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难道这贼人是个爱漂亮的小丫头？

　　饭局散后，温珣把自己关回房间。他打开盛着小青尸骨的盒子，唤了几声也没有等来回应，看来它的阴魂初入人间，确实受了很大的动荡，恐怕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神识。
　　检查完小青的尸骨，他又绕到厨房，向万里锋讨来几块大腿粗的木头。躲进房里用刀一削，不多时就出来个人形。

　　他将沾了小青气息的符纸贴于其上，然后扛着木头人，把它小心放在了一楼厅堂的窗前，侧对着外面，正巧能露出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那出门采买的孟姑娘轻手轻脚的往门里溜时，晃眼一过，低唤了一句：“这是谁家孩子？”

　　温珣便有了把握，自己这手艺能骗过活人，要瞒住那两个半人半鬼的怪东西就更不在话下了。
　　所有事情做完，他便给自己找来壶冷酒，坐在一旁静待那两个找孩子的怪人上钩。

　　他这一坐，便从当午日明坐到了夜深人静，从一个人闲坐着打瞌睡，等来了柳怀从楼上下来与他相对而饮。
　　两人偶有言笑，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事，绝口不提有关恶鬼的一切。

　　仿若两个旧友，纵然对坐少言，也丝毫不会觉得尴尬。

　　因为昨日夜里种种不太平，今天天一黑，整个望九泉家家户户都紧闭了门窗，生怕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青楼生意冷清，一个客人也没有，温珣却不许阿芍提前关门，反而让她把门口的引魂灯点得大亮，好像生怕谁找不到来路。

　　如此守株待兔到了子时，中间还胡乱用了顿晚饭，把柜台后的孟姑娘熬得直打瞌睡，门外终于传来了声响。
　　今夜无风，门外寂然无声，是以这乍然一点动静格外刺耳，把孟姑娘都惊得头往前一磕，瞬间清醒了。

　　古旧的门槛被人踩动，发出一声自内而外的闷响，先入眼的是一只干瘦的手，轻轻的叩响了青楼的门。
　　大门分明敞着，这人却偏要多此一举。

　　温珣清了清嗓，朗声道：“请进。”
　　一袭红衣抢进门中，把来人那张灰白的脸映衬得更加衰败。

　　他僵硬的扭过头，缓缓张口：“吉时已到，小生前来迎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