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身残志坚[重生]》猫味葡萄皮

18、骗局

　　木清似乎一时无法理解他的话，怔愣道：“你说什么？”
　　沉默片刻，温珣拍了拍他的肩膀：“罗子照重生一事，很可能不是那位秦修士说的那么回事。”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木清的眼睛：“你在阴庄中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姓秦的利用了，他说的什么靠阴魂滋养罗子照的魂都是忽悠人的，只是为了让罗家人心甘情愿的配合他为他所用而已。他要你送出来的阴魂，恐怕都是为了他自己的私事。”
　　柳怀接着他的话说道：“罗子照的重生之法没有他说得那么复杂，只是最简单的夺舍而已。你若是不信，不如想想阴庄已破，没有东西再养着罗子照，他为何还能好端端的在这里。”

　　那皮肤泛青的行尸依旧愣在原地，发不出声音。

　　“一把火把罗府烧了的，多半也是他。”温珣厉声道：“这人好狠的心，如此心术不正之人，岂敢为人师！柳仙师，你既自称南元弟子，应当知道南元剑派可否真的有姓秦的这号人物？”
　　其实他很清楚，柳怀南元剑派弟子的身份多半是假的，可他既然能说出师父是何雨娴以及她门下的规矩，说明他与南元剑派应当是有些关联的。

　　柳怀垂着眼眸，看不清其中颜色：“南元剑派共有一位掌门及四位长老，其中并没有秦姓修士，按道理来说，只有掌门及长老有资格开门收徒。但南元门内弟子众多，也许有谁违背门规私自收徒也不好说。”
　　“所以从收大少爷为徒开始，就是他的阴谋？”木清僵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为二少爷死是假的，为他在阴庄中沟通阴魂也是假的？”

　　温珣想安慰他，轻声道：“也不全是……”
　　可木清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两只枯瘦而伤痕累累的手抓住破烂的衣角又忽然松开，就像不知道到底该放在哪里好。

　　他空洞的眼里淌出了一滴浑浊暗沉的液体，悲戚道：“那姓罗的老头要我死了也不能投胎，十年百年的为他儿子在泥泞里挣扎，我心里恨，恨不得罗府所有人与我一起沉沦地狱。”
　　他转身狠狠的指着地上满面惊恐的罗子照：“我看着这个草包在我的身体里安安稳稳的活着，享受着，我不甘心！我从阴庄里爬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父子俩在火海里挣扎，我心里可太痛快了！”

　　“……可临到头，我又狠不下心看着我的身体和二少爷的灵魂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烧成灰烬。”
　　“我的牺牲本没有前因，但还有罗子照的存在勉强算是后果。现在你们告诉我，一切都是骗局，连这个草包都不算是因我而活……”

　　他说到这里，身体忽然开始剧烈的抖动，面部狰狞的拧在一起，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温珣连忙上前将他扶住，柳怀两步上前，手掌悬在木清背后一寸，向他体内缓缓的输入灵气。

　　木清一时接受不了刺激，魂灵动荡太过，这样下去恐怕要失去神智，哪怕是一个念头的差错就会化作厉鬼。
　　他那两只浑浊的眼珠子直直的望向罗子照的方向，正对上那双茫然又愤怒的眼睛。

　　他看得出来，对方听不懂这个故事，也不认得他了。
　　甚至不再记得木清这个人。

　　他记忆中的二少爷，是个温柔和善、虽然不聪明却非常细心的人。他刚去罗府的时候因为没见过世面，闹出过不少笑话，都是二少爷出面把他这个买回去的玩意儿小心回护着，让他能够不愁吃喝、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
　　罗子照死后的那三天，他不吃不喝的守在慢慢发臭的尸体身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死的会是受人喜爱的罗子照，而不是他这块本来无根无系的浮木。

　　被罗老爷蒙在鼓里成了罗子照的替死鬼之后，他又想，难道无根无系的人命就不如受人喜爱的人命值钱吗？
　　可是如果当初罗老爷是当面求他，让他为罗子照换命，他想他也许是愿意的，起码不会一口回绝。

　　只是他们连一个商量，哪怕是命令他的机会都不肯给他。这哪是被当作一个人呢，只是一个连问都不需要问就可以随手扔掉的物件罢了。
　　他气，也许是气罗子照苦心为他塑造了十几年的尊严，他感恩戴德的收下了，小心翼翼的珍藏着，到头来却根本没被人看在眼里。

　　但他又觉得自己很有骨气，他恨罗家人，起码可以用不投胎为罗子照续命的方法作为偿还，这样他与罗府便两不相欠，反倒成了罗家的恩人，以后若在地府相见也可以挺直身板说话。
　　可现在却告诉他，连他以为的骨气都只是一场骗局。他在不在阴庄中挣扎，都不影响罗子照好好的活着。

　　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罢了。

　　木清终于在柳怀的灵气流转下镇静了下来，还是抵不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温珣这才敢解开罗子照身上的定身咒，罗子照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有太多话想问，嘴一张反倒不知从哪里说起。

　　他看着木清的眼神极为复杂，又困惑又生气，憋了半天，最后嚷出一句：“这人到底是谁？”
　　温珣于是很不耐烦的给他复述了一遍木清口中的往事。

　　消化完所有事情，罗子照颓然跌坐于凳子上，有些没底气的吼道：“他说的事情我根本就一点没印象，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的？我看我家的火根本就是你们放的，为的就是谋财害命！”
　　这让温珣有些头疼，他这撒泼似没头没脑的发言在他不记得木清此人的前提下居然也成立，就算木清条理再清晰，罗老爷如若死在了大火里，那就是死无对证。

　　正在他头疼之际，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
　　上面写着罗子敬亲启。

　　罗子照晃了一眼，惊道：“这是我父亲写给大哥的那封信？”
　　柳怀点了点头。

　　信上只草草写了几十个字——
　　阴庄生变，阴魂作恶，不知阿清是否有恙。为父恐东窗事发，更担心危及子照性命。你必亲自回府一趟，了结此事。

　　他信中所说的阿清，应该就是指木清了。
　　好像什么都没说明白，又好像被这几十个字一锤定音。罗子照捏着信的手有些微微发汗，那张白嫩的少爷脸忽然就沧桑了几分，他低头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可以回罗府看看吗？”

　　“父亲是死是活，还有放火之人……总要有个着落。”
　　他这条命到底算是谁的，为什么全然不记得木清此人，总要有个着落。

　　三人出门时，天才蒙蒙亮，街上并没有几个人。温珣给罗子照换了衣服做了遮掩，一眼看去并不能认出他是谁。
　　罗府的火经过一夜，已经烧成灰烬，偶有模样奇怪的路人驻足围观，几个下人正从里面往外捡还没损毁的财物。

　　虽然火势惊人，但罗府伤亡并不惨重，门口只摆了一具烧成黑炭的尸体，虽然面目全非，但罗子照还是远远的认出那是罗府的老管家。
　　却并没有见到罗老爷其人。

　　温珣上前打探，说是整个罗府都仔细搜过了，愣是没找到罗老爷。
　　罗子照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嘴里喊着死要见人活要见尸，被柳怀一扇子敲中后背的穴位，身子一软，差点摔个狗啃。

　　柳怀斜着眼，冷冷道：“你若还想查清罗府一事，就不要被任何人发觉行踪。如今做不成少爷了，就把那点少爷脾性给我忘干净。”
　　他说罢便把眼神转开，不再看他。

　　碍于罗子照的身份，不敢让他离人太近，柳怀只好看着他跟在后面，由温珣一人沿街询问着罗府附近的商铺，昨夜是否有见过行迹可疑的人。
　　“你跟我开玩笑呢？望九泉夜里出门的人有谁行迹不可疑啊？”

　　所问之人回答他的左右都是这一句话，温珣碰了一鼻子灰，难得忍住脾气，好声好气继续问下一户：“昨日入夜后，您可见过什么鬼祟之人？”
　　对面的老妇人一脸耳背的模样憋了半晌，缓缓道：“鬼祟之人那可见多啦……”

　　温珣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正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她又哑声道：“不过昨日夜里，我正准备关门，就有两个男人来向我问话。我老啦，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那身上的味儿我还闻得见，可太臭了！活像死了好几年的！”
　　本来阴沉的眼睛一亮，温珣连忙问道：“他们问您什么了？”

　　老妇人想了想，道：“问我可有见过一个孩子，到他腰那么高的孩子。我问他孩子是什么年纪，什么模样啊？他却答不上来，这可不稀奇了？哪有找人的不知道人有多大的？”
　　“这还不算，我又问他，是男孩儿女孩儿啊？好家伙，他们连这也不知道！呸，我看呀根本就是人贩子，哪儿是来找人的呢？”

　　温珣向她道了谢，神色凝重的回过头，与几步之外的柳怀遥遥对上了眼神。
　　早春的风拂过新抽的柳条，洋洋洒洒的往人身上飘。柳怀立于其下，衣袖挟着发丝随风而动，神色温柔的向温珣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都未曾开口，可彼此心中都得到了答案。
　　老妇人口中这两个怪人要找的孩子，恐怕正是那引他们入阴庄的小鬼头——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