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镜（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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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回忆化作梦境走马观花似的结束，吴晓年缓缓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被子，周身的疼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茫然地坐了起来，厚实的窗帘布遮住了几乎所有光，屋子里只看得清朦胧的轮廓。
有人推门进来，吴晓年的身子下意识地一抖，只听见方平的声音响起：“小懒猪，午觉该醒了。”
里面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
吴晓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上捏紧了被子没有回话。
直到窗帘被拉开，耀眼的阳光打进来，吴晓年眯眼，感受到阳光在慢慢侵蚀房间里的寒凉。
“晓年，你怎么……”
再次睁眼，吴晓年看着面带担忧的方平，偏头躲过他要放到自己额头上的手，对方顿了顿，面上带了丝错愕，似乎没有想到吴晓年会躲开自己。
吴晓年也愣在了原地，她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并不是和以往以来一样红肿的脸，以及看着更加高挑的方平。
她猛地看向方平，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般，惊声道：“你是谁？”
变了，方平的模样变得白净无害，甚至在阳光的照射下，多了几分俊朗。
他伸手揉了揉吴晓年的头发，“下午睡太久睡糊涂了？”
“我就说让你下午少睡会儿，等会儿晚上又睡不着。”
兴许是方平的声音太过于温暖，太过于亲昵，吴晓年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地再看向镜子，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先前那个方平只是一场梦。
被男人抱着拍了拍肩膀，吴晓年感受到自己自己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二人就这么依偎着，直到一股夹杂着焦糊气息的菜味儿传过来，
方平才松开了吴晓年，面带懊恼：“瞧我，都忘记了锅里的菜，晓年你慢慢起来，我过去收拾。”
带着洗衣液淡淡香气的怀抱离开，吴晓年才终于敢呼吸，
台灯、书桌、衣柜，这间房子里的布局格式与之前一般无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吴晓年茫然地看向镜子的方向，里面的女人也看向自己，白皙的面上丝毫没有蹉跎的痕迹。
思索无果，她便穿了鞋子推门而出，客厅也是整洁如新。
根本没有昨夜碎了一地的装饰物、花瓶，空气中传来浓郁的醋夹着糖的香气，
像是猫爪子勾了围巾的线头，缠缠绕绕。
吴晓年知道，这是自己最爱的糖醋鱼的气味。
但是因为方平不喜糖醋的味道，
所以二人结婚数年来，家里从未弄过这道菜。
（七）
自己一人站在这略有些空荡的客厅，吴晓年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尤其是当她循着味道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那个做菜手法娴熟的男人的时候，这种情绪空前汹涌。
因为方平根本不会下厨。
方平似乎感受到了吴晓年的视线，抬头笑道，“你来了，快尝尝。”
酸甜适口的糖醋鱼入肚，吴晓年的睫毛低垂，猛地抱住方平，一双细白的手紧扣着他的腰。
感受到透过衣服的湿热，方平的眼睛一黯，犹豫着伸手揽住吴晓年的肩膀：“是……鱼不好吃吗？”
“不……不是的，一切都很好。”
这个方平实在是太过于温柔，他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安静地让吴晓年靠着，手下轻巧地将菜盛到盘子里。
客厅里的门铃响动，方平轻轻拍了拍吴晓年的肩膀，“我去开门，你把剩下的菜端出去。”
吴晓年听到玄关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哎呀，好香，姐夫，你又弄了什么好吃的？我住在隔壁都闻到啦！”
方平的声音温和：“进来一起吃吧，刚好我做得多了些。”
二人的关系居然意外的不错，吴晓年端着鱼出来，就看到人高马大的吴晓刚地揽着方平的肩膀，一幅哥俩好的架势。
“糖醋鱼啊！”吴晓刚连忙上前去接过吴晓年手中的盘子，“又是我姐喜欢的菜式。”
方平顺势去厨房去将老鸭汤端了出来，“不弄我媳妇儿喜欢的，难道弄你喜欢的？”
“去去去，把饭盛出来。”将大盆放下，方平一把拍开了吴晓刚去拿鸭脚的手。
吴晓刚捂着手怪叫道：“姐，你管管姐夫，打小舅子了！”说完便屁颠儿屁颠儿进了厨房。
方平也不怕他告状，替吴晓年拉开椅子，“坐，别理他，我下手有轻重。”
所有的碗筷摆好，吴晓刚大快朵颐，好容易垫了肚子，才放缓了速度：“姐，妈问你什么时候带着姐夫回去，好久没有看见姑娘了，两个老人家还怪想的，
哼，明明我也是他们的儿子，凭啥他们也不提提我……”
“主要看你姐，我们家都听媳妇儿的，晓年说哪天回去就哪天。”
吴晓年嚼着饭，眼睛都没眨就落了泪，一下子把另外两个大男人吓住。
方平和吴晓刚又是哄又是逗的，不但没有把她哄好，反而让吴晓年的泪花落得更欢。
吴晓刚急了，他想到自己刚刚才提了带姐夫回家，自个姐姐就哭成这样，难不成“你欺负我姐姐了？”
方平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辜又焦急：“我怎么可能会欺负晓年呢？我欺负我自己，都不可能伤害她！”
而吴晓年看着眼前的二人，一边哭着一边摇头，
“我……我只是觉得太幸福了。”
幸福到她觉得这是一场她临死前的梦，一场记录着她希望的美好生活的梦，
丈夫体贴，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二人听了吴晓年的解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让她去洗把脸回来继续吃饭。
卫生间里的吴晓年看着镜子里的身影，水珠从发梢眉尾滑落，微暗的镜顶灯让她看不清自己的眼神，
如果这真的是她的最后一场梦，
那她希望
自己永远也不要醒来。
就这么在梦里溺亡，也比在那场地狱中窒息来得好。
收拾好情绪出来，三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晚饭，还约着一会儿出去散步。
周末的傍晚路上散步的人不在少数，大多是带着孩子出来的一家三口，
方平拉着吴晓年的手走在后面，看着吴晓刚跟个孩子似的，在和卖青蛙气球的绿色青蛙人敬礼，然后是街舞动作的battle，引得周围不少人笑呵呵地拿出手机拍视频。
他们二人站在人群中，与周围的欢乐融为一体。
直到吴晓刚趁青蛙人不注意，抢走了他手里所有的气球，窜过来扔给吴晓年，“姐，拿好了，这是我的战利品！”
湖边晚风温柔，岸边的灯慢慢亮起，
吴晓年看着方平无奈地将气球还给趴在地上“痛哭”的青蛙人，然后扫码带了一只回来，就这么帮到她的手腕上，“嘿，媳妇儿，真好看！”
方平是看着吴晓年说的，不知是在说她还是手腕上吊着的气球。
她目光微躲，不敢看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垂眸看着手腕，“嗯，好看。”
时光就这么静静的流淌，没有太多的波澜，只是偶尔会有些惊喜。
藏在薯片盒子里的项链，下班带回来的一小块蛋糕，一朵不知在哪个绿化带偷回来的花……
这个世界的方平是一个很完美的存在，温柔、体贴、浪漫、孝顺……
甚至连那档子事也让吴晓年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在又一个大汗淋漓的夜晚，吴晓年半靠在枕头上，细细看着早已熟睡的方平，目光缱绻，直到余光扫到床头的镜子。
那镜子没什么特别的，欧式的金属圆角边框，被后面的三角支架立那里。
卧室里只开了个昏暗的壁灯，镜子将灯光和床上的两个身影一同容纳其中。
不知是不是吴晓年太累了，她总觉得这面镜子反射出来的光越来越暗淡，就像老式的电影画面一样，多了层昏暗滤镜。
还没等她多想，一旁的方平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她的胳膊，还顺势将壁灯关了，“老婆，睡吧，不怕啊，我在呢。”
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黑暗，吴晓年慢慢滑进被子里，下一秒就被方平揽进了怀里。
微微发汗的肌肤挨在一起，吴晓年轻轻地问：“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耳边没有传来回应，吴晓年的心慢慢落了下来，直到睡意侵袭，旁边的男人突然轻抚着她的头发，良久才有哽咽喑哑的声音传来，
“……会的，”
“只要我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第7章 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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