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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魏家老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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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维雾捂着额头醒来，抬头看到灰白的天空。他撑着地起身，四周充斥着腐烂的植物叶子混合着泥土的气息，俨然是一片高粱地。
“你怎么能躺在这儿，也不怕压坏了魏老爷家的高粱！”
嘶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出，叶维雾甚至来不及查看一下手腕上多出的那枚纯黑手环，就被人推搡到了一边。
“你……”叶维雾刚要埋怨两句，待看到推他的“人”的长相后，又识相地把那点不满咽了回去——只见那人的眼皮中间，原本该长着眼球的位置，如今反而长着两排黄黑的牙齿和垂着涎液的长长舌头，看上去可怖又惊悚。
那人像没看到叶维雾突然煞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兀自絮絮叨叨：“……今年收成不好，八成又交不齐粮食，魏老爷还指望着这批高粱酿酒，你要是压坏了这些宝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说到“死”字时，语调都拔高了一些，好像极兴奋，眼睛位置的两张嘴贪婪地吐着舌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狠狠撕扯叶维雾的皮肉。
叶维雾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他用眼睛余光瞄着不远处的高粱，尽量语调自然地对着这个怪物解释：“我没压着高粱，连片叶子都没碰……那个，你说的魏老爷是谁？”
“你怎么会不认识魏老爷？”那个怪物警惕起来，“你是谁？生人？有生人进魏家村？”
他扭过头，眉毛下的一双嘴巴死死对准叶维雾，好像只要他敢承认，就要用这三张嘴把叶维雾撕吧撕吧吃了。
“不不不，”叶维雾赶紧说，“我是村东头的，之前家里的事都归我娘料理，我自己不管。现在我娘嫌弃我一大把年纪还没人要，把我赶出来了。”
“嗤，”怪物嗤笑一声，“没出息的东西，你这种干吃饭不干活的，哪家姑娘愿意跟你？”
“是是是，您说得对。”叶维雾孙子似的垂着头听训。
“魏老爷家祖辈是当官的，咱们村为了少交税，把几百顷的地都挂靠到了魏家名下，这才能落下点余粮不至于饿死，魏老爷一家都是咱们魏家村的恩人……谁跟魏老爷过不去，就是和我们魏家村过不去！”
说到这，怪物眼眶里的舌头猛地弹出来，几滴粘液滴落到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看来这个魏老爷是妥妥的大地主阶级，靠剥削农民的剩余价值积累财富，是农民阶级的主要敌人。收成不好的荒年说不定会饿死人呢，他居然还要用粮食酿酒……叶维雾在心里腹诽。
“这位叔，我想去魏老爷家帮忙做活，报答魏家大恩，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叶维雾期期艾艾地递交申请。
他猜这个魏老爷多半是重要NPC，说不定魏家还是剧情发生的主要地点……他破了幻境，巫央李阿姨他们不知道落到了哪里，但大家找线索八成都会往剧情中心点赶。
那怪物诡异地笑了一下，“嘿，想去魏老爷家做活的人多着呢，你有什么本事，凭什么魏家要选你？”
叶维雾挺胸，声音清亮：“就凭我识字！”
怪物愣了，连乱扭的舌头都垂了下来，好像没料到这个答案。
叶维雾掰着指头给他数：“真的，我识字，还会写，还会算账……抗压能力极强，乐于团结同事，无休假要求，薪资方面心理价位也很低，可以接受加班和外派，必要时还能放弃作品署名权，对领导的忠诚有目共睹……”
怪物的三张嘴一起张大了，像三口深深的井。它绕着叶维雾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叶维雾觉得自己头都被它转大了一寸。
“这几天魏家的确在招工，因为要娶姨太，人手不够了。本来我还担心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它嘶哑地吸了几口气，“你很好。很好。”
叶维雾狠狠在心里感谢了学校一把，看看，知识就是力量这话一点都没错，在这种文盲遍地的旧社会，识字就是一项不得了的优势——就算在鬼怪世界也一样，文化人走到哪都吃香。
三嘴怪物转过身，叶维雾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活像个刚进大观园的林妹妹，一眼不敢多看，一步不敢多走。
高粱地外的土路上飘着蛇一样盘旋在半空中的黑雾，叶维雾觉得这些黑雾灵活得有些诡异，简直像某种活着的生物。也不知道这黑雾吃不吃人……叶维雾刚想到这，就看见黑雾冲向了一只路过的飞鸟，无比迅猛地包裹了它。
“……”黑雾吐出一副完整的鸟骨头，不怀好意地跟在三嘴怪物附近，时不时地在叶维雾旁边蹭过去，好像在掂量他的肉质是否免检。
别看了，我肉里都是防腐剂。叶维雾偷偷嘀咕。
跟着三嘴怪物走完了乡间土路，叶维雾的心情沉重下来。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撞见了几具尸体，村民打扮，瘦骨嶙峋，脸颊的凹陷透着绝望的青黑色，很像以前历史课上放过的PPT里饿死的难民。
饿死是很痛苦很恐怖的死法。在现代社会长大的叶维雾从来没亲眼见过饿死者的惨状，他心里沉甸甸的，像吸饱了阴雨的棉絮。
“那些人是饿死的吗？”他问三嘴怪。
“是啊。”三嘴怪不屑道，“他们耕着魏老爷的田，却不愿意给魏老爷交租。之前闹灾的时候借了魏老爷的粮，还的时候缺斤少两，又穷又懒，活该饿死。”
三嘴怪裂开嘴：“这种废物也就配死在路边了。好在魏老爷仁善，听说隔壁村有人愿意出钱配阴婚，就打算在这些饿死鬼里找几具年轻的完好的，让他们在地下也有个伴。”说到这，他咂咂嘴，感慨：“魏老爷可真是难得的厚道人！”
把敲骨吸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生前被你们压榨，现在死了连尸体都要拿去卖了换成银子。叶维雾只觉得身上发冷。
三嘴怪领着叶维雾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墙很矮，一扇三人宽的小门半掩着，视线越过矮墙能看到里面飞檐翘脊的房屋。
进了角门，叶维雾被三嘴怪直接领到了管事面前，三嘴怪的嘴裂到耳后，搓着手道：“这是村东头的娃，说自己能写会算，想来魏宅帮工。”
管事看了看叶维雾，问道：“你一天吃几顿？一顿吃多少？”
叶维雾盯着对方皮肉外翻的空荡荡的淌血胸口，按捺住心里发毛的感觉，老实交代自己的饭量：“一天三顿，一顿一碗米。”
管事的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胸口外翻的肌肉恨不得跳起来打叶维雾的头，“你说什么？你还要吃米！”
“不吃也行！不吃也行……”叶维雾委屈。
“一天两顿，一顿一个窝头。”管事冷酷。
“一个窝头我吃不饱……”叶维雾试图卖惨。
“一个半，多了没有。”管事转头去喷三嘴怪，“你看看你领的是什么饭桶！”
三嘴怪怨毒地瞪了叶维雾一眼，叶维雾深切怀疑如果它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会先吃了自己。
“既然会算账，那你去管粮库。”管事摆摆手，随便喊了个小鬼，“你，对就是你，送他过去。”
小鬼是真的小鬼，头都瘪了一半。好像是被什么砸的，露出白森森的颅骨。叶维雾看他年纪不大，最多十四五，和童嘉盈差不多大的年纪，个子却还没童嘉盈高。
叶维雾一开始有点怕看他，但他很快就发现小鬼只是死状可怖，性格却不凶暴。他甚至有些怯怯的，发现叶维雾怕自己后，还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了躲。
如果这不是个鬼怪，一定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叶维雾想。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终于鼓起勇气和小鬼搭话，面色青灰的小鬼张开嘴，露出半截被切断的舌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叶维雾忍不住心里一酸，这次他不再害怕小鬼血肉模糊的凄惨外貌，伸手摸了摸小鬼的头，小鬼被撞瘪的那半边头的血蹭到叶维雾的手上和袖子上，以为自己做了坏事的小鬼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好像很怕挨打。
“别怕。”叶维雾说，“我不打人的。”说完他意识到什么，又改口道：“也不打鬼。”
小鬼又摇了摇头，把他带到一栋房屋前，抿着嘴对他笑笑，慢慢消失在了空气里。
叶维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的鬼怪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们生前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性格和习惯，甚至他们更惨，连死后都逃脱不了被地主剥削的命运。
他推开粮库门，风声呼啸而过，一只肥硕的红眼老鼠迎面扑来！叶维雾的身体下意识向左一躲，那只老鼠摔在地上，被一块石头刺穿身体，发出了一声尖利惨叫。
几只同样肥硕的老鼠从暗处钻出，趴在受伤老鼠的身上，锋利的牙齿咬开它的皮毛，恶心的咀嚼声让叶维雾作呕。
如果不是刚才他闪得快，可能现在被啃的就是自己。这种等级的危机，他一个年轻男性应付起来都这么难，李阿姨童嘉盈她们该怎么办？叶维雾不禁有些担心。
他突然想起朦胧中听到的机械音，忍不住一拍脑袋，抬起了一直被他遗忘的手腕，那里一只纯黑手环紧贴着皮肤，哑光的质地透着一种冰冷的高级感。
【恭喜玩家叶维雾离开高粱地。】
【恭喜玩家叶维雾成功抵达魏家老宅。主线任务[魏家村]开启。】
【您可通过本系统查看当前任务进度、异能以及物品栏详情。】
“异能查询。”叶维雾轻声道。
【玩家姓名：叶维雾
通过副本数：0
异能名称：控鬼
异能说明：沟通阴阳，幽明异路。你是万中无一的控鬼师，拥有更容易吸引灵体的体质，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驱使鬼魂，命令它们为你服务。请注意：鬼是阴物，当心反噬。】
控鬼，这对于恐怖游戏玩家来说无疑是一项神技。只要能驯服几只强力的鬼怪当保镖，叶维雾的人身安全就不用太过担心。过副本对他来说，似乎也变成了轻松又无危险性的娱乐项目。
叶维雾怔愣地看着这项异能，长发少女和哑小鬼狰狞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手指攥紧，一项想法在脑海中浮出水面，又慢慢成型、璀璨。
“怎么说我也是递交了入党申请的家伙，党章、党徽、宣言……它们都在看着我。所有值得尊敬的先辈也都在看着我、等着我的抉择。”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伸出右手，正在啃食同伴身体的其中一只老鼠突然停下了撕咬，愣愣地来到他的面前。
“你自由了。”叶维雾在心里默念。
老鼠肥硕的身体突然变成一股黑雾，在空中纠缠旋转。黑雾中的黑色一点点被不知名的微风抽出、吹散。叶维雾刚想放松就发现风力似乎有所减弱，立刻稳定心神重新全力控制。
黑气褪尽。净化完毕的老鼠灵体一溜烟钻到叶维雾脚边，小小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裤腿，化作星光四散而去。感受到一股暖流汇入左手，叶维雾终于结结实实松了口气，进入副本后，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喜悦。
“我可是党员候选，”他愤愤地想，“谁要当劳什子剥削鬼怪奴隶的奴隶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