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唱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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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小镇上的女性没有一个接受过教育。
在生产力低下、资源匮乏的年代，文字和知识无疑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城市还好说，在偏远的乡镇，男文盲尚且一抓一大把，更遑论比男人整体地位更低的女人。
这时候即使想进入教会的修道院做修女也需要一定财力和地位作为支撑。也就是说，没有足够多的钱，连专业信教都是妄想。
小镇女性平时喊着“神保佑我”，但其实，她们对神学典籍的了解基本都来自神职人员日常在街上的宣讲。她们不会读也不会写，但越是如此，神和教会的形象在她们心里就越崇高。
她们迫不及待想谈论一些神相关的事情，这会让她们有种满足感，仿佛渺小的自己也在这些谈论中变得崇高起来。
同理，艺术和音乐在这个时代也是高雅的象征。小镇女性们平日挤奶剪毛，除了自己哼出的不成曲的小调，最经常听到的音乐就是教堂里恢弘圣洁的管风琴。
——可是那也太端庄了一些！女性的天性促使她们追寻浪漫和柔婉，李红英口中的曲调和她们以往听过的都不同，那么贴近她们的生活，带着思念和牵挂，又非常悠远。
动人的歌声慢慢停歇，停止哭泣的几个少女睁大眼睛，齐齐看向李红英。
“珍妮阿姨，这是什么曲子？”阿尼亚大着胆子问道，“您是怎么学会的？是过路的旅人教的吗？”
“这是一首属于勇气、爱情和友谊的歌。”李红英回道，“唱的是一个给爱人送别的少女。她叫喀秋莎。”
“至于怎么会的……”她又努力回想了一阵，摇摇头遗憾道：“抱歉，我已经忘记了。”
“为什么这个少女要送别她的爱人呢？”阿尼亚又问，“因为她要上火刑架了吗？”
“我知道！一定是她的爱人害怕亲眼看到她被烧死，又怕别人知道自己和女巫有牵扯，所以要远行了！”一个女孩道，“我的堂姐被烧死的时候，她的情人就是如此！”
“万一就是她的爱人向教会告发她的呢？”另一个女孩接口道。
李红英摇摇头，“不，她送别她的爱人，是因为那个年轻人要上战场，为了保护她和家乡而战斗。”她的眼神投向地牢大门，“这是一首属于战争的歌。”
“为了保护她而战斗？”阿尼亚喃喃道，“什么时候才有战争呀？不知道被人保护是什么感觉……”
呆愣了片刻，她突然抬起期盼的眼睛，有些胆怯地问道：“这首歌，可以教给我吗？”
像是怕被李红英拒绝，她急急道：“它真的很好听！”
“我也想学！”奥罗拉抹了抹脸，吸着鼻子举手。
“还有我！”
看着眼前发言的女孩儿们，还有角落虽然没说话，但视线依然往这边瞧的老妇人，李红英心下酸楚，她想对大家露出一个笑容，却中途失败了。
“都学、都学！”
牢房里再次响起了《喀秋莎》明媚的调子，这回，跟随着女低音一起歌唱的，不是牢房里绝望的呜呜哭泣，而是或者年轻或者年老的女孩子们磕磕绊绊、足以当选音乐车祸奖的走调歌声。
屏幕前的小八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第一时间低下头，飞快地擦拭着脸上的湿意，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
这首歌是她妈妈教给她的，算是她最早学会的歌之一。小时候爸妈和她一起在客厅窝着看老片子，看到兴起，爸爸妈妈还会感情饱满地来上一段。
“喀秋莎这首歌我从小唱到大，是我爸妈教给我的……我有点想他们了。”
带着一点哭腔的模糊声音从前方飘来，把小八藏在心底的话倾吐了个干净。
是读心异能？拿这个来嘲笑我吗？擦干泪水的她愤愤举目望去，却见那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家伙正侧着脸跟挑染一缕红毛的同伴说话，他眼皮有点肿，明显已经哭了有一会儿了。
“笑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大神呢，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也不嫌丢人。”小平头凑过来跟小八兴致勃勃地说道。
不得不说，雄性对其他出众雄性总有一份天然的敌意在，不管是叶维雾还是巫央，小平头都颇有些看不顺眼。终于发现叶维雾的重大缺点，他忍不住得意坏了。
但他的嬉笑此刻在小八眼里却尤为恶心。
“你懂个屁。”她冷冷道：“滚。”
小平头恼了：“钱小八你最近什么狗脾气啊？老子一天下来忍了你几回了！给你面子不动手打你，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啊？”
“那你有本事来啊！老娘才忍你这个臭傻逼很久了！干什么事都不行整天碎嘴倒是厉害，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性？”
小平头暴怒，下意识举高右手，却见一条胳膊不容分说架在他们中间。
眼镜男另一只手推推眼镜，“别吵架。”他想了想，补充道：“要吵回副本中转站再吵。”
那边的剑拔弩张实在太过显眼，注意到他们动静的巫央转头冲叶维雾挑挑眉：“看见了没？其他队伍都这么相处的，碰上我这样的队友是你烧了高香。”
他一副“看我对你多好”的表情。
叶维雾无语道：“那我可真是谢谢您嘞。”
“你敢说不是吗？”巫央抬高下巴，“别人谁会记得帮你带纸巾这种东西，不嫌弃你是个哭包都不错了。”
叶维雾脸上发烫，他眼睛管不住泪是真的，忘带纸也是真的。但巫央直接挑明了这么说，又让他有些挂不住面子。
“是，谢谢，我没出息，劳您费心。”这人明明是在做好事，偏偏还让人感动不起来，只想痛扁他一顿，也算是独一份儿的厉害。
“你怎么又气上了？”巫央敏锐发现叶维雾情绪不对。
“没有。”
“肯定有，我又不瞎。”
“我！说！没！有！”
“你看，明明就有，你赶紧的，有什么情绪咱俩快点说开，矛盾这东西不能放过夜。”
“姓巫的我扁你哦！”
“来啊！我很怕你吗？让你一只手都绰绰有余。”
“你让开！你挡住我看李阿姨了！”
“我今天还就不让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顶一句我呛一声，说到最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出来。
“我早就说李阿姨没问题的。”笑完之后，叶维雾在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副终于放松下来的样子。
“啊。”巫央耸耸肩，“不知道一开始谁担心得要死。”
“谁知道，是你吧？肯定是。”叶维雾也学着他的样子耸肩。
他们俩看看彼此，忍不住又笑了。
第三时辰的祷告结束，唇钉和鸭舌帽由于被魔鬼引诱和渎神这两项重大罪行，需由戒律骑士亲自押送到异端审判所。
押送途中，一些听说了二人所作所为、专程赶来的围观居民指着狼狈不堪的前猎巫队成员窃窃私语着。
“恶魔的确拥有强大的邪恶力量，但怎么就会侵蚀到这种地步……我想这足以说明他们的内心其实非常污秽。”
“是的，如果真是圣洁的信徒，怎么也会有挣扎反抗的痕迹……”
“恶魔会选中他们，就是因为感应到了他们内心深处的肮脏吧！”
“这样看来，两个如此可怕的罪人，就算处死他们也毫不过分。听说审判所很有可能还会留他们一命……只要他们能熬过刑罚。”
“这太不合适了，虽然仁慈的确是神的叮嘱，但对于这样堕落的存在又何必多加怜悯！”
“异端都该被斩除殆尽，这两个罪人凭什么被宽恕？”
或大或小的议论声传入耳朵，被押送的唇钉男和鸭舌帽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糟糕的处境，他们用力地在戒律骑士手里挣扎，试图逃脱，可惜为时已晚。
异端审判所拥有高高的穹顶和宽阔的内部空间，人在这样的建筑中就像蚂蚁误入了人类的领地，马上会对自己的渺小产生新的认知。
唇钉男和鸭舌帽被推到地势最低的审判场，教会中人端坐在四面高台上，他们时而交头接耳，时而摇头喟叹。
“我怎么觉得这两个人的表情突然变得不太对劲？”巫央摸着下巴，“他们不是失忆了吗？”
叶维雾抿嘴：“我想，任谁看见自己被一堆长着绵羊角的恶魔围在中间，恐怕都不会太高兴。”
绵羊角？发现已通关一次的经验人士说出了需要注意的字眼，一堆玩家不禁偷偷竖起了耳朵，试图探听些情报。
“什么意思？”巫央不负众望地开口抛出大家都迫切想知道的疑问。
“……当我还归属于猎巫小队的时候，每抓到一名女巫，她就会立刻变成绿脸獠牙的女巫形象。而当我转换到女巫阵营后，女孩子们全都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猎巫队却长出了恶魔角。”叶维雾倒不在意其他人偷听，发现大家在偷偷关注后，他甚至提高了一些音量。
“现在看来，观众在屏幕里是看不到这种变化的，所以这只是副本施加给参与者的幻觉吗？”叶维雾陷入沉思。
“有可能。人在失去记忆的时候会更加不安，对外界更敏感，也会更信赖自己。对失忆的人玩这种欺骗视觉的把戏，只会让他们更坚信自己的正义，继而一条道走到黑。”
听到有人接话的叶维雾抬起头。
戴着金属镜框眼镜的男人越众而出，径直来到叶维雾面前，风度翩翩地冲他伸出手。
“你好，我叫赖半夏。擅自观察二位很久了，你们小队很有实力，人品似乎也较为可靠……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你们加个好友。”
叶维雾点点头，把手伸过去握了握：“叶维雾。”
巫央盯着赖半夏看了一会儿，这才不情愿地伸出手：“……巫央。”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唱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