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万利》山贼大王

5、第 5 章

　　上午九点十分，会议结束。

　　刚起的温度把刑侦大楼内外都镀上了一层热意，穿着夏季警服的人们各自忙碌着安排好的工作，楼下停车场汽车启动的声音连成一片。

　　台阶上，季怀连面色微凝，就目前而言，有用的线索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且死的还是宁州市公安局的人，接下来上级的压力和社会的舆论一并发酵起来，如果不能迅速破案，那……

　　怎么能让靳言这臭小子对自己心服口服呢？

　　刚调来的支队长屁用没有，只会拖慢破案进度，而且还是十六年前的老情人，高中时期的白月光，靳言该多后悔当初怎么认识了我……

　　季怀连叼着烟飞速思考着怎么快速破案以及睡服靳言，而他身后的靳言刚一迈出大厅就看到了背对自己的季怀连。

　　夏季警服里的肌肉线条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明显，修长笔直的身姿就是市局背影杀手。

　　身后的脚步声让季怀连扭头望向了靳言：“哟，靳副也来晒太阳啊。”

　　“啊？”靳言一愣：“虽说你周一才正式上岗，但是你既然已经提前就职，那就麻烦您能老人家把心思摆正，晒太阳？我可没那个闲工夫，解剖室里躺着的可是和我们共事多年的好同事。”

　　季怀连一笑：“那你这是？”

　　“走访。”

　　“公安人员出警必须两人以上，我就委屈求全陪你……”

　　靳言面无表情的走过季怀连的身前，一脚迈下台阶后声音才冷冷响起：“不必，陆远和我一起。”

　　陆远？

　　唰——

　　那个眼神里好像带着千军万马，每一秒都能将面前的人撕成千万张碎片，却又好像如春风般的和蔼，带着柔柔温暖问候靳言身后走来的ren。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

　　“那啥我觉得我应该去法医室帮一下魏姐，毕竟她那边新来的那个实习生挺笨的，您说是吧，季支队？”陆远一边后撤一边编出一个不是很圆满的谎话。

　　靳言翻着白眼默然不语。

　　反倒是季怀连，一脸尾巴翘上天的表情，得意洋洋的把烟头一踩：“去吧，那我就委屈求全陪靳副一起去走访了。”

　　靳言掏出车钥匙迈下了最后两阶台阶：“随地乱扔烟头，罚款50，自己去财务那边交罚款。”

　　季怀连一身夏季警服穿的体体面面，坐在警车内放下车窗优哉游哉的踩着油门，再转眼一看副驾驶的靳言，老头乐衬衫，老头乐的短裤，以及老头乐的凉拖鞋……

　　“靳副，你这个形象不适合走访人民群众吧。”

　　靳言手背拖着下巴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旁边这位先生，如果可以的话甚至都想把耳朵捂起来，一直到把肺里那口烟吐出去以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你懂个屁，我这种风格叫无限接近人民群众和他们拉近距离争取信任风，开你的车，我睡觉。”

　　季怀连如同一只瘪了的气球，十六年后第一次单独对话刚开始就被靳言几句话就给堵了回去，顿时心情就压抑起来。

　　“靳言，多少年了。”

　　靳言瞳孔一扩，然后急速锁紧斜了一眼开车的人：“闭嘴，开车。”

　　粗重的喘息在主驾驶位上传出，静谧的空气在车内卷着车窗外吹进来的热风，许久火机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随着吸气吐烟一套动作的结束，季怀连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闭嘴。”

　　两个字把靳言的嫌弃表达的淋漓尽致，随着靳言面部表情的绷紧，一直偷偷观察他表情的季怀连也绷紧了神情。

　　信号灯下，压车的情况一排好远，季怀连越等火气越大，干脆把警笛一拉，一脚油门插进了车辆中间，踩着信号灯的最后一秒冲过了路口。

　　火气真大。靳言心道。

　　车内空气不断凝滞，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般湮没无音。

　　行驶中的警车像是一座移动的牢房，而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空气墙，墙的两端是想法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副驾驶的靳言心中年久的伤疤早就腐败不堪，满是烂肉，碰都碰不得。

　　季怀连也很清楚靳言此时的心情，毕竟十六年前吃干抹净提裤子消失的是他，渺无音讯没有消息的也是他……

　　两人似乎都记起了那天的暴雨。

　　不知过了多久，靳言细糯却冰冷的声音突然想起：“季怀连。”

　　几乎是贴着靳言的话尾，季怀连一个激灵喊出了阵前的气势：“我在！”

　　靳言闭上眼睛，他仿佛置身深海，身旁季怀连喘息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睁开，毫无情感地问：“那天你去哪了？”

　　又是半分钟的光景，季怀连才缓缓一摇头：“你记得我接的那个电话吗？”

　　靳言沙哑着嗓子缓缓道：“嗯……前面到了，我不想听了，以后再说吧。”

　　季怀连刚酝酿起来的忧郁王子气息瞬间被熄灭：“啊？好……”

　　面前的男人是死者生前的男朋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打眼一瞧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朴实敦厚的外表以及那双布满老茧的……

　　季怀连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仔细打量一下这个男人，身高容貌都算不上上乘，也许是昨晚接到警局的电话一夜没睡的缘故，整个人散发出的那种颓废悲伤气息足够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垂着目光不愿意和季怀连有过多的视线接触，只是自顾自的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彭凯是吗？”靳言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男人一抬头，带着红血丝的眼睛以及微微颤抖的瞳孔迷茫的看向靳言，少顷喑哑的声音才响起：“是我，你们是公安局的吗？”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这位是我们的……”靳言瞥了一眼季怀连：“支队长季怀连。”

　　彭凯带着粗重的喘息缓缓点头，随即一抬头看向靳言：“你们是罗倩的同事吧，我记得去年你们市局的庆功宴上，罗倩给我发了张照片，里面有你。”

　　“嗯，节哀。”

　　“警察同志，罗倩死前和你们一起工作那么久，你们可一定要抓住杀害她的凶手啊！她那么好一个姑娘，从来也没有嫌弃过我穷也没嫌弃过我没出息，她……她……怎么就被人杀了啊！”

　　彭凯越说越激动，本就有些红肿的眼睛再度漫上一层泪。

　　房间阳光明亮，也许是被彭凯的气息所渲染，这阳光并没有给人一股朝气的感觉，反倒是站在阳光里都觉得后背有些凉意，许久彭凯才稳住情绪慢慢坐到了沙发上。

　　季怀连也随即坐在了彭凯的对面，掏出烟盒递了一根上前，彭凯却一摇头：“不了，您抽吧，罗倩最讨厌的就是我抽烟这件事了。”

　　靳言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微微一叹气，一个转手把季怀连手里的烟夺了过来攥进了手中：“彭凯，你和田罗倩认识多久了？在一起又多久？”

　　“我们是前年认识的，那年她刚买了一辆车上路第一天就剐蹭了，我是修车厂的小工，她来修车的时候认识的……”彭凯细细翻着手机里的相册：“这是她第一次来修车时候我偷拍的她，还被她发现了……她也没生气，只是问我为什么偷拍她，我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

　　“这张是我们第一次出去吃饭，这是我们看的第一场电影，这是我第一次送她的花……这是……我向她表白那天买的蛋糕……”

　　季怀连双臂抱在胸前，似乎听的入神，一直到彭凯再次抬头看向他才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在一起马上就一年了，我问了好多朋友怎么样去给她准备一周年纪念，我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人脉，对我来说能成为罗倩的男朋友真的是三生有幸，可是这一生都还没过完她就……警察同志！”

　　彭凯的声音再度激动：

　　“8月1号那天罗倩去参加了她一个同学的婚礼，下午的时候我们还联系过，然后我晚上给她发消息她就没有回，我以为她睡着了，一直到一直到你们……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更着急一些，如果我那天陪着她……”

　　靳言声音一压：“那8月1号你最后一次联系田罗倩是几点？”

　　“六点多。”彭凯翻出聊天记录：“我每天下班都会给她说一声。”

　　靳言继续询问：“8月1号晚上你在哪？”

　　“我和罗倩的朋友们在一起，因为下周就到一周年了，我在给她准备惊喜，她一向很喜欢惊喜，特别是仪式感，所以我会特别注重这些事情，我不能让我的女朋友对我失望！”

　　“你最后一次见田罗倩是什么时候？”

　　彭凯声音顿了顿，思忖了几秒后道：“7月30号晚上，她下班以后我们一起吃了个饭然后去看了新上映的电影，那天晚上十点半我送她回的家。”

　　靳言在本子上唰唰的记录着：“然后呢？”

　　“送完她我也回家了，一直到昨天晚上你们打来电话，这中间我们没有见过，因为我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攒钱开了一个修理厂，这段时间一直很忙，罗倩也很理解我，给我充足的时间去忙厂子里的事情。”

　　“关于8月1号那天她参加的哪个婚礼，是你认识的人吗？”

　　“嗯，我认识，是她的高中同学，之前一起吃过饭，那天是我厂子开业所以我没有去，我真后悔啊警察同志，如果我陪着罗倩去了，她也许就不会出事了，都怪我，这段时间老是想着厂子里的事情忽略了她，这才……”

　　狭小的房间里的气愤慢慢陷入沉寂，只有彭凯时不时抽泣的声音，靳言疲惫的用手揉了一下再度能夹死苍蝇的眉头，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安静的听着彭凯的低声哽咽。

　　许久，季怀连长长的叹了口气，再度掏出一根艳递了上去：“兄弟，节哀。”

　　这次彭凯到眉头推脱，就着眼泪直接把烟叼进了嘴里，许久才开口：“我把罗倩同学的电话给你们吧，你们可以去那边看看情况，关于罗倩的事我最近一直……”

　　又是一次哽咽：“一直忙着开业的事情，我……我疏忽了她太多，好多情况我都不了解。”

　　季怀连和靳言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的意识到这是彭凯在下逐客令，随即季怀连先开了口：“最后一个问题，关于田罗倩生前有没有什么对头或者合不来的人吗？”

　　彭凯摇摇头：“罗倩脾气认识的人都知道她脾气特别随和，你们是她的同事，应该也知道，我们谈了一年了从来没有吵过架……”

　　同事……

　　季怀连一个眼神甩向靳言，作为一个刚调来宁州市局的人，季怀连肯定比不过靳言对这些人的了解，可是，靳言的表情仿佛在说：

　　看老子干嘛，老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