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长生者Ⅱ》无繇可医

2、梦境侵扰

　　老板是三点多的时候回来的，带着卓亦然一起，但旁边并没有卓亦然去接的孩子。

　　两人不知在百荟一中遭遇了什么事情，话多的那个沉默寡言，淡漠的那个面露沉怒。他们都没有多说什么，老板宣布今日提前打烊后转身上楼，卓亦然也径自打卡离开，连询问的机会都没给程初华。

　　不过程初华现在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电视剧上，并不着急知道他们的经历和百荟一中的内情，也就没有上赶着追问，用店里的WIFI在手机上下载完“大周长风”已更新的剧集就离开了饭馆。

　　回到家里，程初华没见到狴犴，而是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狴犴的留言，说是有事出门一趟，晚上回来。

　　狴犴的实力足可在当下的人间横着走，不需要他担心。于是他收起纸条，端着牛奶西米露窝进沙发，继续补剧。

　　“大周长风”共三十集，已更新二十八集，今晚八点就会更到大结局。

　　程初华开二倍速，在几个小时内看完前面的集数，正好赶上最后两集播出。全部看完之后，他又上网查询这部剧使用的时代背景，终于将故事的原貌掌握完全。

　　“大周长风”以后周朝景禄帝时期为背景，以几个与偃人有关的冷门民间传说为大致框架，辅以想像和部分历史事件、历史人物丰满剧情，由三名编剧共同创作而成。

　　偃人荼蘼，自偃师客手下诞生，生得风华月貌，外表与人无异，却没有人的感情。她是偃师客执掌的棋子之一，周旋于王公贵胄之间，替偃师客探听消息。在外人面前，偃师客待她也如待亲妹一般，但私底下却十分冷漠，因为她的容貌是偃师客照着其恋人雕琢而成，对待这个如死物似的替身，当然不会有什么真情实意。

　　云王是荼蘼接触的权贵之一，明面上是个闲散王爷，暗地里却搅动风波，意在皇位。他和偃师客亦敌亦友，每次交锋都各有胜负，双方从未真正地分出输赢。结局云王刀斧加身，死在乱军之中，却也借偃师客最不屑也最信任的荼蘼之手要了他的命。

　　至于荼蘼，一名偃人，自然是要跟偃师同生共死的。她将偃师客带回了他们曾长居过的院子，放火烧了房屋，自己则枕在偃师客腿上，任由大火将他们吞没。

　　剧的大体情节和小贾说的差不多，但程初华看完后自行补全了很多细节，对先前提出的三个问题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所谓偃人，是被偃师制造出的人偶，由偃师赋予他们形貌和灵魂，没有自我意识，没有眼泪情感。但因偃人的特性，相关的偃人化人志怪故事数不胜数，直到现在还有不少网文以偃人或偃师作为主角。

　　偃师生于祁代，兴于后周，亡于后商，后周是偃师行业最为兴盛的时代，国家博物馆里有一尊偃人就出于后周朝的偃师之手，单看外表几乎与真人没有区别，足以秒杀当下流行的任何一种拟真态人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偃人就是偃师的艺术作品，他们的一切由偃师掌控，绝不可能反抗偃师，因此剧中设定偃师客对偃人荼蘼非常信任，没有丝毫戒心，哪怕知道她可能爱上云王也并没有因此防范于她，这一点是合理的。

　　再者，有关云王是否相信荼蘼爱上他的问题，从根本上这就不是个问题。云王相不相信不重要，他只需确定荼蘼对偃师客怀有杀意，就可以从容迈出走向死亡的那一步了，因为荼蘼定会如他所料的杀死偃师客。

　　纵观全剧，偃师客与云王的智斗，偃人荼蘼和云王、偃师客的相知与他们之间亦真亦假的情感，以及最后这个主角团三人承其因果、互不纠缠的结局，环环相扣，属实精彩，确实不辜负年度大制作的名头。

　　程初华二倍速看完第一遍，又倒回到第一集以正常速度重刷，看得津津有味，不仅连晚饭都忘了吃，还把自己看剧的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快乐地嗑起了偃人与云王的cp。

　　于是等狴犴办完事情回来，就看到自己的现任宿主正对着手机露出慈祥的姨母笑，傻里傻气，宛如逗比。

　　狴犴：？？？

　　它只是出去了小半天，程初华就疯了？

　　不至于不至于！

　　从窗台上跳到沙发，狴犴踩着程初华的腿小跑到他胸前，一矮身钻进他的胸膛和手机中间。

　　程初华正愉快地观着剧磕着cp，眼前冷不防冒出个毛茸茸的猫脑袋，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看清是狴犴后才松了口气。

　　“狴犴大人，你回来了啊。”坐起身，程初华暂停视频，“怎么样，事情办完了吗？”

　　狴犴应了一声，又问：“你在看什么？”

　　程初华也不问它办了什么事，翻过手机给它安利：“我在看大周长风，一部很不错的电视剧。”

　　狴犴也会看电视剧和电影，影史高分榜前十的影视剧它都看了个遍，还写了影评，它在网上与人的争论有一半是来自于此。

　　“看过解说，我已加入观影清单。”狴犴耳朵莫名一抖，仰头扫了眼时钟，又问：“你可已用过晚饭？”

　　“嗯？”程初华眨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听见胃部不停发出的咕噜噜声，再一看手机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看来是没有。”狴犴萌萌的猫脸露出一点无奈，抬爪捞过他的手机退出播放界面，打开“快送”软件，点进外卖区，“想吃什么？”

　　程初华讪讪地凑过去：“什么都行……要不，点麻辣烫？我知道有一家店的麻辣烫很好吃，尤其是他们家的汤底，熬得特别香！”

　　狴犴对吃食不太挑剔，又有一副铁打的肠胃，吃什么都可以，于是就把手机推过去让他点：“好。”

　　点完外卖，等派送员送来的空当，程初华和狴犴窝在沙发上继续一起看“大周长风”，直到将前十集刷完，吃了麻辣烫，才回房睡觉。

　　是夜，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屋子里空调开得有点低，程初华缩进被子，眉头死死地拧紧，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趴在他胸前的狴犴让他抖醒了，甩甩头跳到枕边，一爪子按到他脸上。

　　蒙蒙金光腾起，化为涓涓细流，汇入程初华眉心。

　　狴犴本意是想像昨天晚上那样为他宁心安神，没想到力量入体，反倒引起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程初华灵台内闪过一缕幽微而浩大的气息，猛地将狴犴弹出好几米，在空中连翻了三个跟头才止住前冲的趋势。就在这时，程初华也从梦中惊醒。

　　刚从梦境里脱身，程初华头疼欲裂，眼前好像叠着两层画面，一层是现实的朦胧夜色，一层是梦中的纸醉金迷，眉心突突地跳动，心口也沉沉发闷。

　　“你……”

　　狴犴定在半空，狐疑地打量程初华，又抬起刚才碰触他额头的前爪，上面萦绕着一缕水绿色的烟气，在它看过去时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程初华的头疼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就缓过劲儿来，疑惑地看向飘在空中的狴犴：“狴犴大人，你怎么上天了？”

　　“……”抖抖爪子，狴犴跳回床上，“你又做噩梦了？”

　　“是啊。”程初华长长叹了口气，团了团被子拥上身来，“我一般下雨天才做梦，而且有剧情的梦都是带着预知性的。但这次的梦真奇怪，跟意识流电影似的，每个画面的场景都清晰瑰丽，唯独看不清梦里人的长相。”

　　狴犴揣爪子躺下：“说说你梦见了什么？”

　　程初华深吸一口气，拢着被子回忆梦的内容。

　　冬雪簌簌，寒梅掩着飞白阁的门匾，却掩不住里面透出的酒香和胭脂气，暖烘烘融了檐上的雪，滴在行客伞上。

　　雕栏画栋下，曲水回廊间，一道水绿色身影赤足跑过笔直的廊桥，模糊得几乎融进背景的青黛水色、旷蓝天穹，卷起满地积雪冲进房中。

　　紧接着画面一转，在琴瑟笙箫、金烛艳影里坐着两名年轻公子饮酒笑谈，有人抱着琵琶拾阶而上，一身锦衣华服，环佩琳琅，看不到面容，烛光照见他的背影，在脚下拖出死气沉沉的阴影。

　　“就这两个场景。”程初华竖起两根手指，“奇怪吧？你要说什么都没讲吧，信息量还挺大的。你要说讲了什么吧，又真的没什么内容。”

　　狴犴若有所思：“你觉不觉得你描述的这两个画面很像大周长风里的场景？”

　　程初华说道：“样子像，但感觉不一样。电视剧里的偃人荼蘼确实有两个类似的镜头——从廊桥上跑过和走上台阶，不过前一个镜头偃人不够灵动，后一个镜头又过于灵动，没有那种死寂僵硬的气质。”

　　狴犴干咳一声：“或许是因为演员演技不够好？”

　　听到这话，程初华下意识想反驳，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没办法，演偃人那个演员是出了名的演技差，虽说在这部剧里表现得还可以，但也只到不出戏的程度，跟男主男二没法比。她能演好这个角色，全靠老天爷赏饭吃，长了一张与人设完美契合的脸。

　　因能力问题无法将角色特质阐述到极致对于演员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影帝影后那种实力，能做到形象还原、演技不出戏已经算一部电视剧的加分项了。

　　“也许吧，但是我的梦跟这部剧到底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剧牵扯到后周朝什么秘事了？”程初华拍拍昏沉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而且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狴犴想了想，在爪子上蹭蹭耳朵：“时间不早了，睡吧，这些问题明天再想。”

　　“……好。”程初华老实躺下，盖上被子继续睡。

　　或许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在大周长风也完结了，可能过两天就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

　　何况不管这是不是预知梦，这会儿想再多也想不出答案，明天还要上班，还是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要紧。

　　程初华自我安慰了一阵就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睡觉了。

　　然而接下来几天，这个意识流电影般的梦非但没停，反而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但凡程初华开始有睡觉的念头，哪怕只是闭目养神，都会不知不觉就被拖进梦里去，看着那三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像走马观花似的穿过一个又一个场景，经历一件又一件的事，好似他们人生中一个形影不离的看客，看着他们走完了一生。

　　偶尔他还会以某个主角的第一视角亲自经历他们做过的事，或是与人交谈，或是独自谋划算计，或是跟面和心不和的友人故作放浪形骸地饮酒作乐，真实感直逼小说里写的全息游戏。

　　程初华每每惊醒，觉得这是个噩梦，跟这种第一视角的梦境脱不了关系。

　　一段时间后，程初华实在是被这些意味不明但又纠缠不休的梦境折腾烦了，连着熬了两天没睡，结果第三天直接在上班时间睡死了过去，做了一个加量不加价的超长梦境，醒来后整个人都蔫在沙发上，吓得老板差点把他送医院去。

　　直到第九天，程初华终于忍无可忍，跟老板请了两天假，准备寻求特部帮助，弄清这些梦的由来。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许久没有联系的唐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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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更新时间设定错了，明天开始正常晚上九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