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皎皎》井或

4、04

　　许悦锦是个需要依靠的人。

　　据她说，这是家族遗传，她妈妈依赖她父亲，她也就跟着觉得自己要找一个男人来靠着才行。

　　只可惜运气不怎么好。

　　许悦锦说“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的时候，祝雨岚反驳她“妇女能顶半边天”，许悦锦就笑，说我信的，我们雨岚当然能顶半边天了，长得又高又帅，现代花木兰穆桂英。
　　言下之意是她自己就不行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去许悦锦家里做客，祝雨岚看着许母的样子，都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说起来很好笑，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恨铁不成钢地为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操心。

　　祝雨岚总是怕许悦锦长成如她母亲一般的样子。

　　侧头望向身边，可时光流转，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好像又不是真的那样在乎了。

　　少女时期的许悦锦是相当叛逆的，谁也料想不到，她和祝雨岚在一块，是她带坏祝雨岚，抽烟喝酒翘课谈朋友，在当时算得上是相当出格。

　　“雨岚你这么漂亮，不谈个恋爱可惜了，”许悦锦摸着她的脸，吃吃地笑，“谈恋爱多好玩。三班的安俊逸托我传话，他喜欢你，你有没有兴趣？”

　　祝雨岚说不感兴趣。

　　“哎呀！你真迟钝。他那么帅你都不喜欢啊？真是白长这张脸了。我要是你……”许悦锦的手指好像带着火花闪电，碰到哪儿，哪儿就一阵刺痛。
　　或许是她心里的静电。

　　但祝雨岚不说。

　　中学时代，许悦锦游戏在男孩们之间，一只怡然自得的花蝴蝶，从翅翼上抖落无数的鳞粉。又有足够的小聪明和小伎俩，挑选的那些男孩都大方，请吃饭，送奶茶，从生活用品到学习用具，许悦锦自己的生活费就得以保存周转，空余时间就和祝雨岚一起出去玩。

　　而女孩子们，处在对自身情/欲的探索期中，在香气馥郁的女生宿舍中，就容易滋生起一些隐秘的遐思。

　　祝雨岚从校队训练回来时，是晚上八/九点钟，教学楼灯火通明，学生上晚自修的时刻。
　　浴室里传来水声，玻璃门板上雾气蒸腾，那是学校专为体育生安排的热水时间，照理说不该有别人。

　　阳台窗台上放了两个空啤酒罐，一包烟和打火机，是许悦锦常抽的牌子。烟味还未散尽，沐浴露的淡香就又席卷而来，身后有人蹬蹬蹬上前，从背后抱住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怎么了？”
　　热的，氤氲着蒸腾水汽的身体，没穿内衣，仅仅是一层校服贴上来，一团柔软的粉色的肉。明明训练出了一身热汗，祝雨岚却并不抗拒。

　　“烦，烦死了。”许悦锦把脸埋在她肩窝处，顿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整个人熟虾一般绕过祝雨岚，走到阳台，熟练地挑起一支烟含在嘴里，又冲祝雨岚“嗯？”了一声。

　　“嗯。”
　　祝雨岚应了，许悦锦便也替她点上一支，递烟的时候，指腹不经意地碰触她的嘴唇。

　　许悦锦衔着烟转身，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她倚在阳台栏杆上吹风，宿舍底下就是马路，黄色的路灯昏暗地发着光，汽车的嗡鸣与人声窸窣，有小混混骑着摩托飙车，引擎轰鸣，刹车时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尖锐的声音，传到宿舍楼上时，却显得遥远。

　　“你刚洗过澡就抽烟，澡不就白洗了。”
　　祝雨岚没出去，拄在打开的窗边，隔着一堵墙和她讲话。

　　“有什么关系，”许悦锦说，“叶子瑶她们又不会说什么。”

　　“那是她们不敢。”祝雨岚说，“其实我也觉得我们抽的烟味道太呛了点。”
　　“烟不呛抽起来有什么意思？”许悦锦说，“我很吓人吗？我明明没有你吓人好不好，她们有什么不敢和我说话的。”

　　祝雨岚有点儿无奈。
　　许悦锦虽然长相没什么攻击性，但仍不算那种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中学时代，在男孩子中如鱼得水的女孩子身上总是缠绕着流言与非议，于是那种柔弱素净的长相与叛逆乖张的行为便使她显得难以接近。

　　“她们怕陆佳杰找她们麻烦。”祝雨岚说着先笑起来。

　　许悦锦也笑起来：“陆佳杰？他在我面前乖得像狗一样！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又皱起眉来，将烟头摁灭：“哎，你提他干嘛？我一想起他来就要烦死了。”

　　“怎么了？”祝雨岚说，“我以为你们现在感情正好呢，没想到你逃课回宿舍抽闷烟。”

　　“他……”许悦锦说，走上前几步，和祝雨岚面对面，苦恼地压低了声音，“他最近有点疯了。他想和我上/床。”

　　祝雨岚也吃了一惊。
　　“可是我们才高一！”

　　“就是啊，我跟他说，但他说他喜欢我喜欢得要疯掉了，好想好想要我。”许悦锦面上的苦恼中又浮现出一点得意，“其实我觉得吧……高一不高一什么的倒无所谓，主要是我不想那么轻易地就……嗯……给他。他连腹肌都没有。”

　　“噗。”
　　祝雨岚笑了出来。

　　“真的啊！”许悦锦以为她不信，抬起头来，大声，“你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一点都不锻炼，腹肌还不如你呢。”

　　“说到这个！”她立马将烦心事扔到脑后，绕过墙回到里边，还带着烟味就开始撒娇，“雨岚雨岚，给我摸摸你的腹肌，我都好久没摸了。”

　　祝雨岚一僵，下意识地想拒绝。
　　“我刚训练完，还没洗澡。”

　　“没有关系——我也才刚抽完烟。”
　　许悦锦嘿嘿笑着伸出魔爪。

　　祝雨岚虽然是体育生，但总是对抗不过她的，笑闹着就被比自己矮了一截的人堵在了墙上，还得自己掀起衣服来任人轻/薄。

　　许悦锦柔软的手在她刻意绷出的腹肌上流连，还要装出一副恶霸地主调戏小娘子的作态来，嘴上说着：
　　“果然美少女就连出汗都是香的……”

　　祝雨岚控制着呼吸：“哪有这么夸张。摸够了没有？”

　　“还没有，真好摸，我可以摸一年。”许悦锦变本加厉地把脸贴上来，一脸沉迷，“真是，你要是男生我就嫁给你了，什么陆佳杰安俊逸，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哪有这种好事。”
　　黑暗中，祝雨岚微微仰起头，说道。

　　微热的气息淹没在许悦锦制造出来的声音之中。

　　她要是个男生……
　　这时候早都该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