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鸟爸爸》濯盼翠

31、第三十一章 孩子

　　再见到张文崇，已经是半年后了。
　　那时他刚升级做了爸爸，孩子办满月酒，邀请了我和石俊峰。或者说，他原本只想邀请石俊峰，因为我听到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张文崇有点迟疑地说：“你们俩……怎么样，挺好的呗？”
　　我知道他想问我们还在不在一起。
　　石俊峰的回答是哼笑一声：“好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把我一只脚抱在怀里，给我剪脚趾甲呢。
　　酒宴那天是周六，时值隆冬，天气晴好，我们在饭店见到了张文崇一家三口。张文崇的媳妇挺漂亮，虽然刚刚生产，身材有点发福，但仍能看出是个美女。宝宝的长相非常幸运地随了妈妈。小姑娘很可爱，包在小被子里，小脸蛋粉白/粉白的，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人。孩子抱到石俊峰面前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浓浓的羡慕。
　　石俊峰喜欢孩子，这点瞎子都看得出来。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在外面看着玩耍的孩子出神。我猜他脑子里肯定在幻想，如果他能结婚，能要孩子，肯定也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以他的年纪，孩子都应该会打酱油了。
　　这个问题，我始终没问过他。
　　我怎么说？我的希望跟他正相反。他要是有了老婆孩子，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在这点上我承认我很自私。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庆幸石俊峰有这样不幸的身世的。这让我有机可乘，趁虚而入，鸠占鹊巢，才有了现在幸福得一塌糊涂的生活。
　　可以说，我的幸福，是建立在石俊峰的不幸的基础上的。
　　这让我很矛盾。
　　原本这种矛盾只是我内心深处的庸人自扰，因为不论我庆幸还是自责，石俊峰的身世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但是转年夏天发生的一件事，动摇了这个事实，让我不得不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那是我跟石俊峰同居的第二年，单位派我到青岛出差，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论坛。此次活动规格颇高，吃的是自助大餐，住的是三星酒店。跟我住一个标间的是个博士。晚间我们攀谈起来，他说他的研究方向是遗传病学，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石俊峰。
　　他说过，他母亲的病是家族遗传，还说是隔代遗传。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遗传怎么还能跳过一代呢？
　　机会难得，我赶紧向博士请教，隔代遗传是怎么回事？另外法律有没有规定，有家族遗传病不能结婚要孩子？
　　博士耐心地给我解释了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以及遗传概率的问题。说到法律规定，他说目前我国法律禁止结婚的主要是传染病和严重的遗传性疾病，不过这个“严重”具体怎么定义，倒也没有详细的规定。根据社会调查显示，我国大部分有遗传病的人还是会结婚生子的，结婚登记的时候也没人会去调查你的家族病史。
　　“一般只要遗传率不是百分之百，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要孩子，也是赌一把吧，毕竟传宗接代在我们国家还是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这也造成了很多家庭的悲剧，不论对法律界还是遗传病学界来说，都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博士侃侃而谈。
　　“那如果是隔代遗传的精神分裂症，能要孩子吗？遗传概率有多少呢？”我紧张地问。
　　“精神分裂症的隔代遗传是很常见的，遗传率的话，不能一概而论，但是一般来说不会是百分之百。如果你朋友有这方面的困扰，不妨去做一个风险基因检测。如果风险指数低，那就可以考虑要孩子。”
　　“还有这种检测？”我大惊。
　　“当然有了。”博士微笑着，看我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无知的乡下小子，“医学已经这么发达，这种检测一般三甲医院都可以做，也不贵，千八百块吧。”
　　就这么几句话，让我在青岛的几天过得魂不守舍。
　　要不要告诉石俊峰，让他去做那个基因检测呢？
　　如果测出来他是低遗传风险呢？我要让他去结婚生子吗？
　　那几天愁得我直掉头发。
　　我在青岛纠结得秃头，但是一回到家，见到石俊峰，我几乎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正直的好青年，我做不到把这件事藏在心底，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他过日子。所以，虽然万分不愿意，我还是第一时间把博士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他。
　　石俊峰静静地听完，沉默片刻，说他不想去做。
　　“可是如果你的风险指数低，你就可以结婚，可以要孩子。”我十分违心地说，“那个检测据说也不贵，就几百块钱……”
　　“不是钱的事儿。”石俊峰打断我，“我已经有你了。”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那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我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喜欢孩子，我不想让你以后后悔。”
　　“想，当然想。”石俊峰认真地说，我的心又提了起来，却听他话锋一转，“但是比起孩子，我更想要你。如果失去你，我现在就会后悔。”
　　我紧紧地抱住他，久久没有放手……
　　那天晚上石俊峰包饺子给我接风。我在浴室洗澡，听着外面当当当剁馅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热乎。我从来没觉得我那样热爱生活，热爱生活的烟火气。中国人爱吃饺子，可能并不是因为饺子有多好吃，而是享受那种过程，那种忙忙碌碌，红红火火的日子。
　　我站在喷头下非常矫情地流下了眼泪。我仰起脸，让热水不着痕迹地冲刷掉那些幸福的液体。那是我第一次幸福到流泪。我知道，厨房里那个带给我这种幸福的男人，跑不了，是我的了。
　　小别胜新婚，那天晚上我们着实疯狂了一把，把从前我放不开，不好意思尝试的体位试了个遍。石俊峰说我想搞死他，事实上我才是被搞死的那个——第二天我在床上趴了一天都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