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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闹剧 ...


  •   围观人群中有好事之徒听到这凄婉的女子呼唤声,都在四下张望声音来处,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瞧这崔家小郎君一表人才,估计婚前没少招惹美貌小娘子,如今一个弱女子在婚仪现场不要脸面哀叫,人人都微有同情之心。

      谁知新郎恍若未闹,倒是有金吾卫的人上去询问,旁边有人见义勇为,立即厮闹起来。

      “崔郎,救我!我才是你的新妇沈珘啊!”

      那女子连同随侍她的仆婢挣扎着,踊身撞向旁边墙壁,似乎是要以死以证清白。

      围观的见义勇为之士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撞死?立即就有把她救下来,纷纷戟指崔徵怒唱喝,“兀那小子,怎么如此狠毒心肠?”

      “此女说是你家新妇,竟然一点也无关切之色?你是不是心内有鬼?”

      “车内若是你新妇,为何又出来一个喊冤的?”

      种种质疑,沸反盈天。

      崔徵纹丝不动端坐于鞍,甚至还制止了己方人马还击,直至一位见义勇为的侠士推开金吾卫,将哀哀哭泣的女子救到人群中。

      崔徵这才向四方拱手,朗声道:“列位乡邻,小子不才,承蒙岳父厚爱,新妇沈家娘子不弃下嫁,今日大喜,不知这位娘子何故生事。”

      “我才是你要娶的沈珘!她是假的!假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我父久历江湖,担心祸及妻女,所以将我与婢生女替换,谁知道她趁我出嫁时,把我推到河里……”

      婢生女起意谋杀真千金,然后代嫁?真千金大难不死,前来阻止婢生女的阴谋?

      这故事听起来就跌宕起伏,围观群众立即哗然,纷纷议论起来,街巷被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死死的。

      郑儒从人群中挤过来,大声嘲笑,“小娘子血口喷人,总要有个证据,不然你明天再抱两个娃儿来,让我兄弟做便宜爹可不行。”

      他是金吾卫中出了名的惫懒人物,又任了几年金吾卫街典,围观众人也有人相熟,立即议论声就小了许多。

      “我有一件宝物,沈氏先祖为先皇治病得赐,可以证明身份。”女子抽泣道。

      这不正是话本中的情节吗?随身携带的宝物可以证明真千金的身份,看这女子衣裙破敝,与车中盛妆出嫁的新娘鲜明对比。

      怜弱之心一生,立即群情激烈。

      连崔徵都有一瞬间想到这女子所说为真话的可能性,随即立即稳定心神,“你说的宝物是什么,谁能证实此物为真?”

      这女子的婢女将包袱打开献上,那宝物竟然是一块五寸见方的琉璃,流光溢彩,阳光下竟然仿佛活物一般。

      此物一出,虽然不能证明她就是沈家小娘,倒也是件稀罕的物品。

      周围人群立即沸腾起来,似乎就要将崔徵立即点燃,恰如此时远处旌旗猎猎,有人喝道:“何人生事?左金吾卫将军崔七郎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退去,不得造次!”

      左金吾卫将军崔衡,正是崔徵的堂兄。

      他大驾光临,围观众人立即闪出一条道路,崔徵从崔家迁出,本是为了避险,今日见他亦当陌生人。

      崔衡听罢这柔弱女子的哭诉,道:“竟然遇着如此荒唐事……此物是何来历,可否借某一观?”

      女子见了官爷,自然要将宝物双手奉上。崔衡颠倒细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镌在一面的字迹,诵道:“壬寅秋,钦赐妙手真人琉璃匣,以贮万古愁……”

      算时间是先皇所赐,可是以贮“万古愁”是什么意思?

      崔衡对着手中这一整块琉璃思索,如何贮之?

      他沉默太久了,以至于人声鼎沸的人群都渐渐安静下来。时近黄昏,碧空无云,旭日高悬,众人挤在一处本来又臭又热令人遍身生汗不耐烦,此刻渐生疾风呼啸而过,无端带了三分凉意。

      崔衡微一沉吟,朗声道:“此物钤记为钦赐之物,可是与你是沈家女儿并无直接关联。”

      女子的婢女立即手忙脚乱地翻包袱,“这里还有金陵府开的路引,还有与崔小郎君的婚书……奴婢自幼跟在小姐身边,也可用性命担保我家小姐所说是实情!”

      崔衡见那路引、婚书皆有官府钤印,不似伪证,便将琉璃匣一起还给那女子,轻咳一声道:“既然这样,某便派人护送你到万年县,可亲告之。”

      女子俯身向他下拜,哀哭不绝求他作主,她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万年县令李阆一定会徇私舞弊,听着哀哭的凄惨程度,似乎送她去告状就是送她去死。

      崔衡只得望向崔徵,“崔小郎君是当事人,怎地只言片语也无?”

      崔徵颇为无奈,举起右手,环顾众人,先缓缓屈了第一根手指,“小子愚钝,六月初随叔父前往金陵迎亲,七月中旬返回,亲自见过新妇的外祖、升州府尹等人,皆都证实我今日要娶的这位小娘子,才是真的沈珘。”

      他又屈了食指,“其二,岳父精研岐黄之术,家学渊源,新妇多次救我……前日还曾被陛下宣旨进宫治病救人,这总是不能造假罢。”

      “其三,新妇行李在宣慈寺暂放期间,曾经失火,当夜烧死了沈家几十名下仆,后来检点失物,路引婚书皆不在内,愚以为失盗,已向万年县递书乞补婚书。”

      “其四,新妇的舅父舅母两位不辞辛苦,亲来长安送嫁,也是为了我这新妇。”

      崔徵说话条理清晰,丝毫不管周围众人如何议论,扣下了最后一根手指,“其五……我要定了她,至于她父母是谁出身如何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崔将军职责在身,这闲事可管之,但求莫阻我成亲的吉时。”

      人群中都有人议论到这崔小郎君何不两人都娶了,不管什么真假千金,兼得双美,乃人间至乐也。

      崔衡看起来似也要照这方向去劝,孰料崔徵脸色突变,立即向四周团团作揖,勉强笑道:“列位乡邻切莫害我,新妇年少,听不得这些混话。”

      至此众人对车中真假不明的沈家小娘子更好奇了,新婚当日便已经让郎君如此惧内,这等拿捏男人的手段可真了得。

      难怪崔小郎君说“要定了她”,怕是早被她吃得死死的。

      崔衡脸色微变,沉声向崔徵道:“且不论孰真孰假,若她真是沈家女儿,何妨先带回去,最多出嫁费一副妆奁,何必于此时较真……也辜负你了岳丈在天之灵。”

      崔徵咬了咬牙,微笑向他见礼,“崔将军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那小娘子的婢女似乎是义愤填膺,此刻终于无法忍耐,声嘶力竭地指着载新妇的朱轮华盖车喝道:“兀那贱婢!你抢我家娘子身份,夺她姻缘,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她一直咒骂不休,周围从人都被她情绪所感染,有人喝道:“是真是假,何不出来对质一番!”

      直至此时车中依然鸦雀无声,崔徵心中微微一凛,探身跃上了车辕,轻声道:“娘子?”

      他心中急躁,已经掀起一线车帘,沈珘好端端地坐在车中主位上,两眸朦胧,似醒非醒,“怎么还没完?”

      “人间最多无奈,娘子且忍一忍。”崔徵破颜微笑。

      他依依不舍放下了车帘,立于车辕上,朗声道:“我与小娘子素昧平生,不知你为何非要阻我吉日良辰,崔将军在此,你有委屈尽可求他做主。”

      他稍一示意,立即有人将不明真相的围观乡邻往道边劝说,态度强硬又散着喜钱,谁也不会为着看热闹跟到手的钱过不去,立即就清出一条道路。

      被阻的婚车仪仗重新启动,然而惹事的小娘子终究不甘心,她踉踉跄跄地起身环顾四周,似乎还是想要找个硬物一头撞上去。

      “你这贱婢还要生事!”

      这时却是朱雭、郑氏匆匆带着人赶来,他们所带仆从皆用升州腔的官话向周围人劝阻解释,郑氏手底下的仆妇早已经将那女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揭她老底。

      婚车缓缓将行,人群又有骚动,一道青影不知怎地卷到了婚车之下,立即又随着一道剑光飞出,直刺车中!

      这一下变起仓猝,所有人都相救不及,眼睁睁看着那雷霆一剑刺入车中!

      崔衡突然疾刺那青影的脊背,与此同时至少有三柄利刃,袭向了此人,全都中的!

      崔徵心胆俱裂,眼前尽是无端血色,脑中无数与沈珘相识以来的画面缓缓流过,一时只觉万念俱灰。

      直到那青影被击杀,金吾卫将他提出来,崔徵都僵硬不动,似乎被抽尽了生气,化作一具木雕泥塑。他眼睁睁地周围众人四散奔逃,看着郑氏仓皇过来,不顾仪态地揭开轿帘,看着黄玉抢进去,似乎是拨了剑锋出来。

      似乎没有血?

      剑锋贴着沈珘的脖颈刺中后厢,她只是些微有些惊吓,并无大碍。

      崔徵只觉遍身鲜血都被燃烧成了灰烬,他望着被郑氏搂在怀中的沈珘,无端生出了无明怒火。郑儒也是方才及时诛杀那刺客的人之人,他凑过来小声问,“还成亲么?”

      "成!老天爷就算下刀子也要成亲!"

      崔徵咬牙切齿地吩咐启程,自己翻身上马,不看地上晕厥的女子,淡漠地望了崔衡一眼,随着新妇的车驾嗒嗒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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