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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金风玉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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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暗沉了下去,一抹月影儿冒出了头,不过转瞬之间,月影儿就全露了出来,像极了穿着一身半薄纱白色衣裙的舞女。
她先是露出了一点玉足就把人的心尖给勾了去,然后在仰慕者的注视下孑然登场,与他们周璇了片刻,最后终是随着她的退场而目睹了她的舞姿。
天上冷清伤感,可人间正热闹着呢,街上张灯结彩,人群熙攘,好不热闹。
“你真那么在意吗?”
范闲顺手接过小摊老板递给范思辙的花灯,回道:“不是在不在意,而是对那阁主十分有兴趣。”
范思辙见范闲拿走了原本属于他的花灯,无法只好掏出钱袋子又再向小摊老板手里买了一个花灯。
月白色衣袍衬得范思辙越发像居住在广寒宫里的仙子,袖子挥动间还隐隐显着点兰花绣纹,下裙摆则是用水墨晕染开来的墨竹,雅致又清冷。
“你这身衣裳不错。”范闲手捧着花灯,双眸望向河面上流动的花灯,又道:“挺衬你。”
范思辙轻笑了一声,道:“多谢范兄谬赞。”
双方都静默了片刻,随即喧闹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声,众人手捧花灯站在河岸边呆呆的看向河面上的两人。
只见那两人怀抱花灯一前一后,又一左一右,似是在追逐又似是在争斗,不一会儿就随着流动的花灯轻盈的远去了,只留下一群望而止步的凡夫俗子茶后谈论。
乌云遮月,点点麻雨飘了下来,滴在了河水里,落在了他们身上。
“上次就见范兄的脚步轻盈,想是轻功不差,今日一比果然了得。”
“彼此彼此。”
范闲略施内力踏着河面走到了岸上,手中花灯早已多时浮在范思辙脚旁了,“不过在沈府那次,你应是见过的。”
范思辙也随即落岸,蹲下身放了花灯,“是吗?当时变故太快,一时没注意。”
点点麻雨子转瞬间就化作了倾盘大雨,他们找寻了一处避雨地,躲进了山中庙观里。
河水里漂浮的两个花灯不知何时紧挨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又被倾盆大雨和急湍的河流给分离开了,越渐越远。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今夜逛青楼时一名伎女所讲的故事……”范闲把头枕在胳膊上,望着木柱上的蜘蛛网发愣。
范闲吵吵嚷嚷着要去逛风月城最有名的青楼,见与范思辙不同路,就死缠着他不放,就这样跟着他一路来到抱月楼。
“抱月楼?你是不是来错地了?”范闲不确定的看着紧闭的大门,抬头又看了看垂吊下来的藤花,这哪里像是青楼的样子?
虽然里面还传来了弹奏琵琶与哼唱诗词的声音,但哪家青楼是关着门营业,又不出来迎客的?
“没来错。”范思辙信步来到门前,拿着扇子对着门轻轻敲了敲,道:“你若问我风月城最有名的青楼是何处,此地就是我心目中最有名的青楼。”
不知是里面的人耳力惊人还是什么,很快就有青楼女子来开了门,迎了他们去了四楼上好厢房。
犹抱琵琶的青楼伎女不唱诗词,改去给客官说故事去了。
“听闻这附近山里有一废弃多时的庙观,庙观里原先供奉着一座菩萨观音,后来有人夜里途径路过此地时,却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那庙观里灯火通明,九条尾巴的影子被灯光映射到了门上,那人不敢多看,立即溜下了山,见人逢说奇闻,称是狐仙显灵了。”
范思辙见他们聊的融洽,悄悄起身来到窗台处,回头确定了这里的角落缝隙旁人看不到后,才扭头看向站在窗台外的阿容。
只见阿容嘴唇张张合合,似是在说话,但是却不闻其声。
范思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无声的又下了一个指令,这次只说了两个字——范闲。
范闲突然问他:“你说这里曾经真的有过狐仙吗?”
范思辙闻言看了一眼半躺着的范闲回道:“那都是很久以前流传的奇闻了,有或没有,后人无法追寻。”
乌云散去,圆月高空,虽有无数星子做伴,但无月陪伴到底孤寂。
阿容耳朵动了动,把刚盛满着滚烫茶水的茶杯向身后窗台扔去,茶刹时变得宛如利器般瞬间取人性命。
身后之人脚步旋转,从腰中取下一把折扇,迎风展开,一手接住茶杯,一手用折扇略施了点内力使分散的茶水又回到了茶杯里,一滴不漏。
“公子!”阿容听到身后之人用折扇的声音,立马惊喜转身闻去。
“好茶。”范思辙顺手抿了一小口茶,右手收起折扇,向圆桌迈步而来,边走边听阿容汇报有关红梅信笺的线索。
等他把茶杯放下时,阿容已经汇报到范闲此人身上了。
“你确定所有地方都查了?”
阿容一顿,回道:“除了一个地方。”
“我明白了。”范思辙示意她不用再查下去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抱月楼里的青楼伎女又在那弹奏着琵琶,哼唱着诗词,明明还未至七夕,她却早已唱上这首有关七夕的诗词。
范思辙听着听着思绪就飘向了远方,他在想范闲,若阿容没有查漏的话,那么江湖浊气无法到达之处便是京都——皇宫。
难道……朝廷也想在江湖中插一手吗?
范思辙手持折扇,略施轻功踏上房顶,四处张望后确定了路径方向,立刻脚不停歇的往目的地赶去。
“相思阁阁主,久仰大名。”林珙背手而立,面朝明月,而站在树上观望了好一会儿的范思辙随着这一声飞了下来。
“我和你熟吗?”范思辙把扇柄指向他道:“换句话说——我该认识你吗?”
“你!——”林珙被他这副不尊重人的态度给气着了,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还不能动怒。
“少废话!”范思辙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他没时间陪林珙继续在这耗,忙问道:“人在哪?”
林珙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朝夜空大喊了一声:“带上来!”
只见一白衣女子被人从林子里给带了出来,女子虽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但好在她温婉贤淑,又生有一副好嗓子,范思辙隔三差五的都会去她那听会戏。
林婉儿打那儿就瞧见了范思辙,轻轻低唤了一声:“公子…”
范思辙从怀里掏出一枚红色戒指,向高空扔去,趁着林珙去拿戒指的这段时辰里,他快速来到林婉儿身旁,为了不让小姑娘见到血受到惊吓,他只用了扇柄把他们全都给打晕了。
范思辙随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问道:“婉儿,你还有力气回去吗?”
“公子!小心身后!”林婉儿点了点头,正欲回答,却见林珙握剑向公子身后袭来,不免惊呼出声。
眼看范思辙转身之即,剑也随着取之性命,这时远处一箭射来,迫使林珙急转剑势,转而用剑挡下了那一箭。
关心则乱,这话一点都没有说错,范思辙太大意了。
他因一时没察觉到对方的剑气与杀意,差点险些丧命于此,更何况对方有意隐匿起自己的杀意与剑气,他想发觉也发觉不了。
箭落,风起,树动,月影,人——已到。
范闲笑道:“范弟,你可真不够意思,有这等好玩事,也不叫上我。”
“你——”范思辙脑中虽有过短暂发愣,但很快就开始运转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吗?”
可疑!范闲太可疑了!范闲接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相思令?还是相思阁?
或许可借林珙之手杀了他……
范思辙还愣在那思索,范闲却早已拔剑与林珙对上了。
范闲把注意力一分为二,一边与林珙纠缠一边留意着范思辙那里的状况。
林珙虽难缠,却不难对付,他怕的是藏在暗处的人会趁机对范思辙下手,一拳难敌四掌,除非……
就在此时,一根银针悄无声息的划破夜空,向范思辙飞射而来,若不是范闲分了一半注意力在他身上,或许连敏锐惊人的他都看不到空气中有根银针在飞快划动。
范闲迅速来到他身旁,正欲用剑替他挡下银针时,林珙却握剑而来了,腹背受敌,只能舍其一。
范闲忍受着银针穿过肩膀的疼痛,握剑施展内力全力一击杀了林珙,却没成想那银针竟然是根毒针,一但他施展武力,毒就扩散的更快。
“小呆瓜。”范闲有点头昏,借着毒发搂着范思辙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附在耳旁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既称我一声范兄,我必护你一生周全。”
这一刻他不想再深想为何范闲会来,会知晓他在何处,是不是一直都派了人跟踪他,他到底所图什么。
“你才呆……”范思辙撤下心防,容他进来放逐。
“杀人凶手,纳命来!”
这时从黑暗处涌现出一群黑衣人,随着领头人的一声令下,握剑冲了过来。
“真是……真是令人恼火啊!”范思辙原本想让林婉儿扶着范闲,可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便把范闲扶到一旁等候,随即手执折扇杀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黑衣人全了无声息的躺在了地上,脖间一抹血痕,鲜血还不断的从那流了下来。
领头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透着无能与强烈的恨意,周围的尸体与血腥气盖掩住了他的生气,让他逃过了一劫。
范思辙耐心的站在外面眺望月色,一等大夫出来,立马上前问道:“他怎么样了?”
“毒不难解,但我缺少了一味药材。”大夫道。
“去哪寻?”范思辙急切问道。
大夫不慌不忙的答道:“风月城后山林里有一处名叫桃花谷的山庄,听闻里面的主人喜爱药草,在院里种了许多珍稀品种的药草,但性格古怪,常人去求药还得先破阵,破完阵后还要看那主人的心情。”
“公子,让我去寻吧!”阿容顾及范思辙手臂上的伤,连忙说道。
“阿容,你且留在这照顾范闲,我去去就回。”
不待阿容再说些什么,范思辙就消失于夜色里了。
一旁的大夫见状好心提醒她道:“公子不让你去,是怕你有危险。”
阿容何尝不明白,她只是心疼公子罢了。
夜深人静,范思辙踏着月色上山去寻桃花谷,忽闻一阵琴音回响林间,他跟着琴音来到了一处桃林。
想必此处便是大夫所说的桃花谷了。范思辙看着这些桃花心生疑惑,奇怪,明明桃花花期已过,这里的桃花却仍然盛放着。他又转而一想,听闻谷主素爱药草,估计这里的桃花多半是用药草围持现状的。
“晚辈范思辙拜见谷主。”范思辙恭敬道。
“免了。”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来我这儿的人都有所求,你——又求的什么呢?”
“萤草。”范思辙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出了药草名。
“喔。你倒来的巧,今夜便是萤草采摘之时。”
范思辙一听就知药草有落了,他还未欣喜,那人紧接着又道:“先破阵吧!”
琴音不断,配合着闯阵人挥动间的风声、利器声,竟分外悦耳动听。
一曲落毕,一名红衣女子自桃林中翩翩飞来,美是美,可却带着杀气。
范思辙与红衣女子打斗了片刻,一时竟不分上下,红衣女子嗅觉惊人,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她立即与他分离开了来。
“你有伤在身?!”叶灵儿转而一笑道:“你想要萤草,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等伤养好了,再来桃花谷与我痛快一战。”
“一言为定。”
范思辙收到了来自家父的信,信中说他娘昨夜着了凉,口中一直念着他的名字,让他赶紧回来。
所幸范闲伤好的快,并没有耽搁他回府的时辰。
“别再轻易丢出去了。”范闲从怀里拿出一枚红色戒指,赫然是那夜丢出去的相思令。
“相思令根本不存在。”范思辙看着这戒指有一征发愣,可心里却暖融融的,虽摇了摇头,但还是拿走了那枚戒指。
“婉儿呢?”范思辙看向阿容问道。
阿容回道:“公子,你把她救回来后,至今人都还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不是吓着了。”
“婉儿,婉儿,婉儿,喊那么亲密干嘛……”范闲小声嘀咕道。
范思辙听见声响,扭头看向他,嗯了一声道:“你说什么?”
“范弟,你瞧我这腰间玉佩好看吗?”范闲抬眼瞥了一眼阿容,阿容接收到这道目光后自觉的去了马车外面,与车夫一同闲聊。
“是个宝贝。”范思辙观摩了一会儿,如此评道。
“既然范弟都觉得这玉佩好,那就赠予范弟了。”范闲边说边解开腰间玉佩。
“你可要好好替我带着。”
范闲靠近已经呆愣住的范思辙,从他背后把他给拥入怀里,手指灵活的把玉佩系在了他腰间。
“范闲!”范思辙回过神来,立即低头用折扇盖住自己发烫的脸,可红着的耳朵却出卖了他。
“嗳!终于不喊我范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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