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酥酥酥皮

2、第 2 章

　　阿喻花一个时辰用内力冲开了穴道，他内力使用过度，从黑暗里爬起来的时候几乎虚脱，他勉强缓了两口气，就从船舱里奔出去。

　　岸边那船家见他出来慌里慌张地阻拦：“喻少侠！白大侠说不让您离开这儿！”

　　阿喻没管他，他一边运着轻功，一边调整内力，心里早已经将白琊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把如何报复回来的方法也想了十八种。

　　阿喻在心底死死压抑住那点不好的猜测。

　　但愿那个该死的酒鬼能活着受遍这十八遭报复。当不可避免地挨及这个念头时他心里骤然一痛。

　　他只希望不会太迟。

　　阿喻用了一天一夜奔徙了两百里路，片刻不歇，终于赶到嵩山。他发现了至少十几个高手上山的踪迹，高手行迹如飞鸿踏雪，但阿喻偏偏就能从这无痕雪地里寻出端倪，所以有时候并非仅仅是武功粗浅的人才被容易发现，高深的功力也会出卖自己，并且会让发现这些踪迹的人戒心更甚。

　　阿喻循着那些踪迹来到那处山崖上，正看到白琊生生受了一剑。

　　他脑袋一空，身体却顺着本能解决掉了在场的所有人，青衣客们只牢牢盯着白琊，背后防备稀松，阿喻得手迅速，顺畅无滞。

　　没有人能在提防着白琊的同时防住千面之影。没有人的意思就是一个人都不能，十几个人也不能。

　　阿喻揽住了白琊昏厥倒下的身体，虽然都已有些虚弱，但呼吸尚在，心跳依旧。

　　那一瞬间大脑终于重归清明。

　　仓促间他喊了一声白琊的名字，他竟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到了慌张。

　　阿喻在山上草草撕下衣摆作绷带，把身上的金创药全找出来一气敷在伤口上，才勉强止住那深不见底的血窟窿，拿外袍罩住昏迷不醒的人，背着人往洛阳城去。

　　洛阳很繁华，只不过是曾经的景象。

　　自安禄山造反以后，难民无数，民生凋敝。只是洛阳毕竟地处南方，离战场还算远一些，即便繁华不再，还是有客栈与商铺尚在营业，城门口还散散地布着几个乞丐。

　　乞丐总是一个城市中最能讨生活的那一群人，如果一个城市连乞丐都没有了，那就是真正地成为了一座死城。

　　阿喻经过城门口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低喊一声：“小六！”

　　一个半大的孩子听见有人叫他，看清来人兴奋地跑过来：“阿喻哥哥！”

　　阿喻向他道：“带我去离这里最近的客栈。”

　　小六一点头，他见阿喻神色匆忙，便没有多问，立即在前面带路。

　　到了客栈阿喻甩给掌柜一锭银子就直接背着人往楼上走，把人安置在床上 才浅浅松了一口气。

　　他招手叫来小六：“哥哥出去一趟，你在外面看好门，不要让人进去知道吗？”

　　小六听话地点点头，此刻终于忍不住问：“这个人是谁呀？”

　　阿喻搜肠刮肚了一番，终于咬牙切齿道：“一个该死鬼！”

　　阿喻离开客栈，在洛阳街上七拐八拐来到一间染坊，没跟老板打招呼就直接进了内间，老板反应过来刚要呵斥，看到阿喻后又讪讪住了嘴。

　　阿喻迅速数了布架第七行第三列，是一匹湖蓝色的布料，然后将那匹布向里推三寸。

　　面前的布架缓缓一分为二，露出一条通道。

　　他顺着通道往里走去，越走越光线越弱，这里即使是白天也比外面的街市暗一点。

　　这里是黑市。

　　这里有逃犯，小偷，乞丐，刺客，打手。这些人不适合在有光亮的地方呆。

　　一个孩子远远看见他，眼睛一亮，兴奋地飞扑过来：“阿喻哥哥！”

　　阿喻接住那孩子的飞扑，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十三，叫一下你们阁主，哥哥找他有事。”

　　阿喻说话间敏捷地抓住十三伸入他衣袖的手，道：“不行，还是太慢哦。”

　　那孩子撇了撇嘴，然后跑了出去，留下一句“每次都这样 ”的怨愤。

　　阿喻勾了一下嘴角。这里是黑市，却是难得让他能感觉到温暖的地方。外面纵然有十里长街，有万家灯火，但那些世俗温暖却终究与他隔着鸿沟。

　　阿喻轻车熟路，快速来到一间阁楼，这里几乎没有装饰，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打死也不信那个浮夸的家伙拿这里当老巢。

　　虽然没有装饰，但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格外珍贵的，而且也都是需要一些手段和渠道才能买到的。

　　阿喻来到桌前把砚台反过来，再拿过来桌上的花瓶往砚台上倾倒了点水，接着将身上的两把匕首，一把长刀卸下来，然后就着砚台开始磨刀。

　　至于屋子主人是如何曲折地花了一千两金才买来的这方砚台，阿喻只当自己完全没听过。

　　邓影进来的时候对着这副景象只有扶额叹息。

　　“这砚台花了我一千金，你好像是知道的。”

　　“你刚才说完我才知道。”阿喻头也没抬，“借我二十个人守在有福客栈东四厢，要最顶的好手，然后再借一个大夫去那儿帮我救一个人，要你的人，城里的郎中我不放心。”

　　“······二十个好手也就算了，你来黑市找我借大夫？你上正街进辰影阁说不定能碰上一个。”邓影觉得和这人谈话简直会伤身。

　　“仗打成这样，你那地方现在怕只剩下鬼了。”阿喻说话间已经磨好了一把刀，他把一块铁牌掷给邓影，“最后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现在在哪。”

　　牌子上铸刻着一个“永”字，阿喻从那青衣首领身上取下来的。

　　“永王？这个人五年前已经死了。”

　　“他要是真死了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邓影叹了一口气，他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做这一行不是从不会问主顾缘由吗，你还没有小六懂规矩。”

　　“你从来没有向我借过这么多的人。”

　　“······这次就有了。”

　　邓影看他是绝不会说了，也没再问。他走到窗边，扣了一下窗框，先前被唤作十三的那个孩子从窗户上方倒挂下来，扳着窗框利索地进了屋。

　　邓影问他：“屠苏大夫离开洛阳了吗？”

　　“还没有，现今各道都有流寇，出城不方便，这段时间只有进城的人，没有出城的人。”

　　邓影点头，接着递给了十三两块牌子，一块是阿喻刚才给他的铁牌，还有一块精致的玉牌。

　　“先去找老四带二十个能用的人去有福客栈东四厢房守着，什么时候回来听这个家伙的，再拿玉牌请屠苏大夫到那里救人，最后拿铁牌找十一查此物来历。”

　　十三一一记下，然后又从窗子翻了出去。

　　阿喻在那里沉默着磨刀，突然道：“多谢了。”

　　邓影笑了一下：“不必谢我，你只记得我不是什么做好事的大善人就行了。”

　　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代价的。

　　阿喻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嘴上不想输阵。

　　“你没必要这么强调自己不是个好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阿喻磨好了剩下两把匕首，朝邓影道，“这砚台太细了，磨得人费劲。”

　　邓影想，我怎么还没有被气死。

　　阿喻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放在桌子上。

　　邓影惊异地扬眉:“赔我砚台的？不像你的风格啊。”

　　“给十三的，别自己吞了。”阿喻撂下这句话，然后拿起他的刀向窗子外翻了出去。

　　这哪里是个主顾，这是个大爷。邓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