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 条条龙和列那狐》讲故事的路人V

6、【钟公钟】渎神（六）

　　（20）

　　达达利亚就这样以养伤的借口，在钟离的住处又多‘赖’了几天。

　　“所以，钟大少爷，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反正也是闲着无聊，达达利亚趴在床上，一边懒洋洋地和那个端坐在书案前认真阅读着一本书籍的男人搭话，一边暗戳戳地想：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他读书的样子可真好看，眉眼精致得像至冬国最厉害的宫廷画师画出的工笔画似的。也不知道他读的是什么？这男人总是这么一脸正经，如果我把几页小黄书夹在他看的书里，他看到后，表情会不会变生动些？

　　钟离淡然地翻过一页书页，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纸张：“你不是已经查过了么？”
　　“你怎么知道？”见自己暗中做的小动作被对方发现，达达利亚吃惊又紧张地从床上坐起。

　　钟离这才放下书，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达达利亚，金色的双眸无波无澜：“我没在责怪你，达达利亚。只是，之前你手下那群人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
　　“那群蠢货。”达达利亚捂住脸，低声骂了一句。原以为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的，结果自己的动作早就被人发现了还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 ‘钟离’这个人，其实并没什么值得别人多去了解的地方。如果有什么让你觉得困扰的话，可以直接来问我。”黑发金眸的男人并没挑破达达利亚的困窘，他重新拾起手边的书，从容地又翻过一页。

　　“我不过是好奇……”达达利亚想要随便找个理由辩解，却说着说着问出了一件他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你是怎么长大的？”
　　“嗯？”男人没有看他，依旧在专心且悠闲地读书。
　　“我可是至冬国数一数二的战士，结果你居然能和我打个平手……好吧，上次比试是你赢了。但我最近又挑战了许多魔物，实力可是变强了很多。所以，要不要再与我打一架？你要是输了，就得和我一起回至冬。”
　　“你还小，别总把打打杀杀挂在嘴上。”

　　“啧，”达达利亚对钟离的这句说辞嗤之以鼻。他走到黑发男人的书桌旁，一只手按住男人手中的书，另一只手扶在钟离背后的椅背上，俯下身，将男人堵在自己与座位的狭窄空间中：“总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说，老古板，你才比我大几岁？”

　　钟离抬起头，平静无波的金眸直直对上了那双充满戏谑和挑衅意味的蓝瞳。
　　达达利亚注意到钟离的目光后，还得意洋洋地对他勾了勾唇。

　　设想中的发怒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达达利亚看到，黑发男人好像有些觉得好笑，波澜不惊的眉眼弯出了些许弧度。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只是松开那本被达达利亚按住的书，从达达利亚的手臂间起身。
　　达达利亚的视线跟随着男人的面庞向上移动，最终，俯视变成了仰视，强势的围堵变成了孩子气的执拗。
　　钟离温和地拍了拍达达利亚的肩膀：“我的年龄可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达达利亚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他松开手，直起身，小声嘟囔了一句：“再大能多大？不就比我早生几年？老气横秋的。”
　　钟离只是笑而不语，平静地看着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的耳尖又悄悄地红了，他生硬地改变了话题，又提出了最初问的那个问题：“所以，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观察了这么多天，你不是在作画、听书，就是在赏花、喝茶。难道，往生堂这是要改名为养生堂么？”
　　“……”
　　“还有你这个人，”达达利亚接着说，“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功夫？家里都有什么人？怎么拥有这么多的矿石珍宝，却偏偏为了几个摩拉发愁？还有……”

　　“你怎么有这么多的问题要问？”钟离轻笑着打断了达达利亚的话，他的语气里暗藏着一丝无奈的纵容：“可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不会骗你的。你应该能够看出来，我已经不是个年轻人了。我的亲朋好友都已经逝去，屋子里的物件儿，也是年轻时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年纪大了，也不爱折腾，就堆在那儿了，也算给旧日留了个回想。至于武力……那大概是天生的吧。”

　　达达利亚听着黑发男人平和的陈述，心头突然觉得有点儿酸涩。他压下那丝异样的情绪，认真地问道：“所以，钟离，你曾经有爱人么？”
　　钟离又笑了笑：“这个好像还真没有，想来也是一件憾事。少年时鲜衣怒马，涤荡四方。胸有鸿鹄之志，不肯偏安一隅，轻狂到一身蛮力便敢与天论是非、争高低……”他摇摇头，又像想到什么般，兀自轻笑了一声：“虽然没有爱人，但我却有一个孩子一般的存在，这让我能体会到作为你们家长的想法。你们这群年轻的孩子的确很多时候不知道轻重，但多教教就好了。”

　　达达利亚原本听到钟离说起他没有爱人时，心里还有些暗暗的欣喜。可谁知后来钟离话头一转，居然又开始摆出长辈的气势。
　　达达利亚越听越恼火，终于，在钟离话音刚落时，他忍无可忍，一手拽着钟离的衣领迫使他低头，另一只手按住钟离的后脑勺，倾身亲了过去。

　　这次的吻可比上一次要目的明确得多。至少，在双唇触碰到之后，达达利亚没准备退开，而是刻意上前，想撬开对方的嘴唇。
　　钟离侧过头想要避开，他察觉到这次和上次不同，对方是故意而为。但达达利亚用手臂框住了他，使得他无路可退。

　　见对方不给自己回应，达达利亚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舔舐和轻咬。但由于太过生涩，加上对方不配合，在笨拙地啃咬过程中，他的虎牙不小心咬破了钟离的嘴唇。
　　钟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抬起手，用了几分力气，击中了达达利亚的腹部。
　　达达利亚闷声哼了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他苍白着脸，抬头看着那个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望着他的黑发男人。

　　男人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冷酷的金瞳里甚至有几分肃杀。
　　达达利亚却没被钟离身上可怕的气势吓到，他咽下喉咙里泛出的血腥味儿，盯着男人被他轻吮得水润微红的嘴唇，居然对对方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我说了，钟离，别总把我当孩子。孩子会像这样亲你么？”

　　钟离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他的神色冷峻，像一座高不可攀、不怒自威的神像。达达利亚注意到，钟离手掌已经紧握成拳，看起来像是要再给自己一拳。
　　可达达利亚却没有躲闪，他捂着腹部，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我喜欢你。”
　　宝石般清澈的蓝眸直直地盯着那双冰冷的金瞳。少年人热情直白的爱意荡漾在蓝色的瞳孔里，像是春日溪水上折射出的明丽日光。

　　钟离抬起了手，当达达利亚以为他要狠狠地打下来时，他却俯下了身，扶住了蹲在地上的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看到男人叹了一口气，冷冽的金瞳渐渐柔和了下来。
　　冰冷遥远的神像又重新融化成有血有肉的人。
　　“你还太小，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达达利亚想反驳，钟离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抱歉，刚刚出手有点儿重，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达达利亚摇摇头，他反握住钟离的手臂，直视着钟离的眼睛，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钟离。”

　　金色的瞳仁微缩了一下，像是震惊于对方的认真与执着，又像是不习惯或是面对从未想过的事情时的惊诧。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吧。得让我想一想，再给你个答复。”最终，黑发的男人这样回答。

　　（21）

　　钟离再次检查过达达利亚身上的伤后便匆匆离开了，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达达利亚没有挽留，他愿意给喜欢的人一些时间，来好好理清自己的想法。

　　不过，钟离离开前却没带走那本他已经看了一半的书。

　　达达利亚有些好奇地看向那本被钟离留在桌面上的书。

　　他刚刚在看什么学术类的书籍？看得那么专心？

　　见四周没人，在好奇心驱使下，达达利亚偷偷拿起那本书，并翻开了第一页。

　　“《神宵折戟录》？”

　　这书名是什么鬼？
　　达达利亚又往后翻了几页，直到本书的序言： “……上一劫结束之时，曾有神魔交战；最终神王折戟，九界火焚，万象化灰……围绕神王之戟展开的新武侠绘卷，启封！”

　　“……”

　　敢情刚才钟大少爷一脸严肃，居然是在看一本武侠小说？

　　（22）

　　钟离好像在躲着他。

　　从表白的那一天起，到达达利亚伤口完全愈合、连疤痕都看不到的时候为止，他们一共只见了短短的几面，还都是钟离来给他换药、检查伤口的时候。

　　达达利亚并不心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那个男人的家在这里，自己也不怕哪天会突然再也见不到他。

　　就这样，等伤好以后，达达利亚又回到了北国银行，继续以「公子」的身份处理叛徒、清算账目，指挥愚人众为女皇做事。
　　唯一改变的，是他时不时会回到钟离的住处，想要偶遇一下自己喜欢的人。

　　但是他一直都没再见到钟离。

　　也许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在一次去归离原收取盗宝团尾款的路上，他再次遇到了那个男人。

　　黑发的男人被一群周边村落的居民团团围在道路中央，神色有些困窘和无奈。在他的身前、拽着他衣摆的，是一个坐在地上抱着腿哀嚎、不修边幅的老人。

　　达达利亚一边儿从人群边缘向前挤去，一边儿向周围人打听：“怎么回事？”
　　旁边的大娘叹了口气：“刚刚那个年轻人从这边走过，这个老头子也迎面走过来。两人错身的时候，老头子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年轻人想要去扶，结果……这不，被讹上了吧。说是腿断了，要年轻人赔他摩拉呢。”

　　达达利亚一听，这还了得？
　　他赶忙拨开人群，向中间的黑发男人走去：“麻烦让一让，我是医生，能帮助那位断腿的老人。”

　　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被人群包围在中间的两个人也被达达利亚的嗓音吸引，向他看去。
　　其中，钟离的目光在看到他时，像是松了一口气；而那个老人，则是暂时止住了哀嚎，目光躲闪了一下，像是有些心虚。

　　“都哪儿疼啊？”达达利亚在老人身侧蹲下，装模作样摸了摸老人的断腿。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老人指了指膝盖、小腿、还有腰部，接着又嚷嚷了起来：“哎呦喂，我这腰也扭了，腿也断了，这么大岁数了，这是要我的命哦。”

　　“老爷子您稍等，我先帮您检查一下。”达达利亚按了按老人的左脚脚腕，“是这儿么？”
　　“哎，对对对！”
　　达达利亚又按了按老人的左腿胫骨：“这儿？”
　　“对！这儿也疼。”
　　“那这儿呢？”达达利亚最后按了按老人的左腿大腿外侧。
　　“疼！”老人回答，然后又开始哀嚎：“哎，我怎么命这么苦啊，腿断了我可怎么活啊。”

　　达达利亚拍了拍手上沾上的尘土，站起身，对老人点了点头：“的确，全腿粉碎性骨折、肌肉坏死，没法儿治了。看在医者仁心的份上，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我就替您把这条腿截肢了吧，省得它影响到您身上的其他器官。”
　　说着，他就从腰侧掏出随身的匕首，比划着就向老人的腿部砍去。

　　那老人看着达达利亚手上锋利的刀锋，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了钟离的身后：“杀人啦！光天化日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不是腿断了吗？我是在好心地帮你治疗。”达达利亚的表情要无辜有多无辜。
　　“谁说我腿断了！”老人躲在钟离身后对达达利亚吼到，他故意冲着达达利亚踢了踢腿，“庸医！还想割我的腿！你想谋杀啊！”

　　达达利亚笑得一脸狡黠：“原来你的腿没事啊，”他握着手中的匕首，在空中转了个刀花，“那我们就该好好算一算账了。听过愚人众么？知道执行官「公子」么？再不济，北国银行的催债头头总该听说过吧？碰瓷小爷我罩着的人，看来你是活够了吧！”

　　刀光一闪，匕首直直地插入老人腿侧的土地。
　　一阵腥臊味传来，那老人跌坐在地上，竟是直接吓尿了。

　　“这么不经吓，还敢出来讹人……”达达利亚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握住了手臂。
　　“可以了，达达利亚。”黑发的男人转过身来，问他：“你今天带摩拉了么？”
　　“带了，你要多少？”达达利亚条件反射地回答。。
　　“……”
　　钟离还在思考数额，达达利亚便已经掏出自己的钱包，整个地扔给了钟离：“我今天只带了十万，你自己看着拿。”

　　黑发的男人握着从空中扔过来的钱包，表情怔愣了一瞬。随后，他的眼中慢慢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然后，他打开钱包，从中拿出了一万摩拉，用石头压好，放在了那个老人的身前：“老人家，刚刚算是对你之前所作所为的惩罚了。这些钱你收下，以后不要再碰瓷了。”

　　老人呆坐在那儿，羞愧到无地自容。
　　钟离没理会周围人的议论，也没再顾及老人的反应，而是径直走向达达利亚，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不是，他都说他是碰瓷的了，你怎么还给他钱？”达达利亚搞不明白钟离是怎么想的。
　　“该罚的你也替我罚过了。他衣衫褴褛又瘦骨嶙峋，想必是无儿无女，无可奈何之下才走上碰瓷这条路的。”

　　“可刚刚他还污蔑了你，现在更是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苦命人而已，没必要和他计较。”

　　达达利亚快被他气笑了：“在你钟大少爷的眼里，有什么事是值得计较的？”
　　可偏偏那家伙还真的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唔……其实还是有的。我还有一些关于璃月的契约要履行。”

　　“你这家伙不会又在哪儿被人讹了吧？！”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本来今天也应该会很快解决的，但我又忘了，‘钟离’不会凭空产生摩拉。”
　　“那当然了。”达达利亚没听出男人的言外之音，所以顺着说了下去，“没有人的摩拉是大风里刮来的。你总是身上不带钱，遇到事的话，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所以，今天还是麻烦你了。”黑发的男人温和地说。

　　他与达达利亚十指相扣，就像忘了似的，走了一路，却始终没有分开。
　　达达利亚心里开心极了，嘴上却还要逞强地说：“唉，你说说，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男人又笑了笑，看向达达利亚的目光温柔而包容。
　　但他始终没像曾听过的话本中描述的那样，对达达利亚说，既然如此，那请你一直像这样，陪在我的身边。

　　（23）

　　上苍把所有的钟灵毓秀都给了这个男人。
　　却也给了他近乎凝固的时间。

　　他见证过高山化作沧海，深渊变为桑田，目睹过坎瑞亚抗争与灭亡，经历过璃月的诞生与兴旺。
　　他常常坐在天恒山的石亭下，闭眼睁眼间，已是秋去春来，夏尽冬回。

　　一切终将过去。
　　转眼又会是一代荣枯，一世兴衰。

　　只有他还守在这片土地上。
　　如磐石一般，任时光与世事将他的棱角磨平，一腔热血渐渐磨损得冰冷。

　　人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