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玉梦）》冯绍民

8、第 8 章

　　李宁玉在路上向顾晓梦打听青狐的情况。

　　“狐族原本有红、白、青三大支系，对应为顾、白、王三氏，一开始有要事三氏都会坐下来商议，只是那青狐一支更喜独来独往，渐渐就不问世事，商议也去得少了。恰逢千年前的三界大战，顾、白降魔卫道有功，连带着狐子狐孙都扶摇直上，位列仙班，各分得了洞天福地。一直保存实力，作壁上观的青狐王氏这才如梦初醒，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好等待下一次机会，却不想魔族再掀不出什么水花来，这一等就是千年无战事。至今王氏都未脱离妖籍。”

　　李宁玉略一沉思，又问，“最近一次有青狐消息是什么时候？”

　　顾晓梦脸上流露出嫌恶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青狐一族迎娶了魔王的掌上明珠，实力大增，不到十来年，魔族公主被发疯的穷奇撞倒气绝身亡。王氏前几年还舔着脸上我们顾家的门。”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说要娶我。”

　　李宁玉想象得出，按顾晓梦的脾气和身份，会怎样礼尚往来，以眼还眼。羞辱一番都是轻的，只怕还得把对方打出个三长两短。但凡开了个好说话的头，顾晓梦的追求者早该如过江之鲫了。

　　“先是蛟龙水患，如今龙王闹旱和青狐祸乱赶在了一起，更有躲在背后散播人界君主的流言，作势要加剧朝代更替，此间种种，绝无巧合的可能。”李宁玉负手而立，遥望苍莽大地。

　　“单是青狐与仙界的渊源以及他们当下的动作，就足以窥出，有一双居心叵测的大手在搅动这三界风云。”

　　李宁玉言及此，释然一笑，眉宇间是说不尽的洒脱与无畏。“晓梦，算算你我的年岁相差无几，只是闻道有先后，这才让我占了师叔的虚名。若有朝一日，救万民于一线，必须有人挺出以身证道……晓梦，希望你能接替我，守候一方。”

　　顾晓梦一愣，旋即嘴角扯出一抹笑，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玉姐，好端端说这个做什么。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们狐族长老有好几个都参与过千年前的三界大战，可厉害着呢。”

　　李宁玉覆住顾晓梦手心，笑靥如花，“好了，不说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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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北去，越触目惊心。

　　农田龟裂，大片枯死的植物，树皮被扒得一点不剩，不时见到为抢一口浑浊的水大打出手的，目之所及处，皆是蓬头垢面的平民。

　　街上看不到一个孩童，自从龙王在祈雨坛上说了那番话后，家里有小孩的都藏了起来。可一天不下雨，这日子就得跟着艰难一天，以至于群情激愤，聚集了蛮横之徒抄着锄头和火钳一家一家地搜，搜不到就砸。

　　李宁玉眉头深锁。

　　穷途末路最能爆发剧烈的求胜欲，朝不保夕的人，已不能算人，礼义廉耻是上等人才配享用的奢靡之物。

　　李宁玉和顾晓梦过于光鲜，总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打转，都被顾晓梦的凶神恶煞喝住了。

　　两人无奈，只好避开人群。

　　到了龙王约定的最后时限，仍然没有凑够二十对童男童女，绝望在人群中蔓延，家里失了儿女的哭喊声嘶哑，有疯癫狂笑着裸奔的，有放声咒骂朝廷，甚至直接带上天子的名讳，没有人在乎抄家不抄家。

　　这一幕幕人间惨剧，强烈冲击着顾晓梦的心魂。

　　善恶颠倒，鬼哭神愁，阿鼻地狱不过如此。

　　光天化日之下，顾晓梦周身发寒，慢慢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也恍若未觉。

　　直到李宁玉强行掰开她的十指，心急如焚地唤着她，顾晓梦眼神起初空无一物，半晌才回过神，趴在李宁玉肩上痛哭失声。

　　“……怎么可以！”她的小狐狸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

　　李宁玉揽着顾晓梦，一手拍背，一手轻抚发梢。少女的泪水打湿了李宁玉的衣裳，也打湿她那颗早已一塌糊涂的心。

　　待顾晓梦收拾好心绪，两人跟着人潮来到龙王上次现身的地点。

　　一条金光闪闪的龙面无表情，俯视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凡人，求饶声此起彼伏。

　　“就是一条为祸人间的大虫，跪它做什么！”

　　顾晓梦语惊四座，吓得人群告饶声更甚。

　　龙冷笑一声，“为祸人间的是你们的皇帝，不是我们龙族！王朝气数已尽，就该认命，却听信邪佞小人谗言，为了护自家那条将死不死的龙脉，四处伏杀我龙子龙孙。当初逆天而行，就该知道会有今天！”

　　“我只要你们二十对童男童女，已是仁至义尽，你们杀我子孙，若一命还一命，你们都得去见阎王！”

　　说罢，它张牙舞爪，抓起一个幼童就要生啖。

　　“龙川。”

　　龙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寻声音的主人。

　　“李宁玉。”龙川叫出了她的名字，随后哈哈大笑。“怎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也要插手几个凡人的死活吗。”

　　天上一条龙，地上一个仙。惊愕的人群让出了一条路，忽然间平地起风，吹得李宁玉的衣袖猎猎作响，似乎随时要羽化而去。

　　“此事蹊跷，龙川君稍安勿躁，放宽些时日，定会给龙族一个交代。”

　　“哼。公道我会亲自讨还，用不着你们这些假道义。今日给你李宁玉一个面子，下次再多管闲事，我龙川可就没那么好说话！”

　　龙川钻入云层，几个游弋就不见了踪影。随后，大雨倾盆而下。

　　“天降甘霖！天降甘霖！神仙显灵了！”

　　顷刻间人声鼎沸，个个两眼发赤，混杂着尖叫，有动作慢了一步的，被踩踏在地。

　　李宁玉和顾晓梦已瞬移到十丈外。

　　两人交换眼神，都觉得，事情结束得太过简单且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