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玉梦）》冯绍民

29、第 29 章

　　昆仑掌门功德圆满，不日将封神。

　　门派里都在热议谁是下一任掌门人选，呼声最高的，是此次诛邪大战贡献突出的李宁玉与钱虎翼。

　　置身风暴中心的李宁玉，整日在忙封神仪式的相关事宜，自从回昆仑后，顾晓梦都见不着她几面。

　　好不容易逮着李宁玉空闲，相思成疾的顾晓梦赶忙粘了过去。

　　“怎的头发放下来了。”

　　顾晓梦手里绕着她如瀑的青丝，不多会就柔顺得开散了，她指尖又立刻缠了上来，玩得乐此不疲。

　　“不好看吗。”李宁玉懒懒道。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想让别人看。”顾晓梦嘻嘻一笑。

　　李宁玉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唇齿覆上前来。

　　“呜……”

　　顾晓梦纳罕于李宁玉的热情，没多久就神识迷离了，只顾得上和李宁玉缱绻逐戏，偶尔有细碎的哼声漏了出来。

　　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许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顾晓梦伏在李宁玉肩头，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缓过来。

　　“未来的昆仑掌门，真是人不可貌相。”顾晓梦啧啧称奇。

　　李宁玉认真地掰过她的脸，“晓梦，我无意于掌门之座。”

　　顾晓梦皱着眉头，很是冥思苦想了一会，“那就……以后我做红狐族长，玉姐也搬到狐族来吧，除魔卫道，在哪里都一样的。”

　　她用双手拢了把李宁玉的腰，笑眯眯道，“玉姐这么窈窕，吃得不多，也不占地方，我狐族还是养得起的。”

　　李宁玉轻轻打掉她没个正形的手，“等忙完封神……再慢慢打算咱俩的事情。”

　　“好。”小狐狸乖乖应了一声，凑过来蹭她的鼻尖。

　　……

　　封神吉时已到。

　　昆仑掌门汪菁蔚携大弟子裘正恩、二弟子金生火、三弟子钱虎翼、四弟子李宁玉，及众徒孙，拾级而上。

　　鼓点激昂，筝弦如金鸣，与人同高的号角奏出磅礴之势。有数只鸾凤齐聚翱翔，啼鸣声回响九天，羽翅金光熠熠，不时有祥云缭绕。此情此景，瑰丽壮阔万分，叫众人莫不心驰神往。

　　天庭传来威严之声，众人下跪聆听。

　　“昆仑掌门汪菁蔚，千年前平定三界有功，尔后建得昆仑派，广收门徒，匡扶正道，尽诛妖除魔，守卫苍生之责。适逢妖界祸乱天下，昆仑派救万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于将倾，汝功德圆满，其道心昭昭，遂封正神之位，望汝纠察正邪，恪守天规。故兹尔敕，尔其钦哉，毋渝厥典。”

　　汪菁蔚面色平静，双眼却难掩激动之色，正欲谢恩受封，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仪式。

　　“且慢。”

　　仙乐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汇聚过去。

　　李宁玉站起身，对天庭俯身一拜，“昆仑掌门汪菁蔚，与妖魔联手践踏人间生灵，丧尽天良，罄竹难书，不能受封。”

　　汪菁蔚宝相庄严，巍然不动道，“徒儿这番指认，若无确凿证据，可是要贻误诸神时辰的。”

　　“师尊莫急，自然是有。”李宁玉一抚掌，台下一个着昆仑弟子服的人站出列队。

　　“青狐狐王王田香，拜见众神列仙。”他一抬脸，正是王田香。

　　李宁玉负手踱步，为众人介绍。“狐王王田香受昆仑派掌门指派，连屠几村，杀众昆仑弟子未果。后幡然悔悟，特来揭穿罪魁祸首。”

　　汪菁蔚好整以暇看向她，“徒儿说说，吾身为昆仑掌门，为何要迫害自己门下弟子？”

　　李宁玉从容自若，巡视台下。“当时被昆仑掌门派去剿青狐的弟子可在？”

　　有零零星星弟子站出来，其中包括之前在青狐吃了瘪回昆仑被多次试探的白小年，正愁无出发作。

　　李宁玉问：“当日与青狐对战，青狐可是对昆仑招式阵法异常熟稔？”

　　“回李师叔的话，是。”

　　“尔等何时入的昆仑？”

　　“十年。”“六年。”“三年。”“……”

　　白小年低头，神色恭敬，补上一刀：“回李师叔，我们当中入昆仑的时间最长的是十年，皆为外族弟子，修满十五年就要回本族。”

　　李宁玉淡淡一笑。“是了。师尊派的弟子，严格算起来并非昆仑弟子。一来有昆仑弟子战死，撇清了昆仑与妖族联手的嫌疑，二来可以激化其他仙族与妖族的矛盾，若非当时有凡人军队及时出手，被掌握昆仑招式破绽的青狐拖住旷日久战，这些弟子个个命丧西南死无对证。

　　师尊，好一个兵不血刃，一石二鸟啊。”

　　“徒儿仅凭青狐掌握破招之法，就要加罪于吾么。”

　　“妙就妙在，狐王担心兔死狗烹，此前被秘密带到青狐梦泽幻境的秘籍，他特地封印了梦泽幻境的瘴气入内，才做归还。”

　　李宁玉拿出了一本昆仑秘籍，经由众弟子确认无误，传送到王田香手中。

　　王田香咬破手指，捏印念决，秘籍登时瘴气四溢，旁人纷纷躲闪。

　　钱虎翼站起身捻须一笑，目中精光射向李宁玉。“李宁玉，谁不知你在与我争夺昆仑掌门之位？你觊觎宝座不得，竟含血喷人，欺师灭祖。”

　　李宁玉瞥了他一眼，就收回眼神。

　　“师兄，宁玉愿闻其详。”

　　“这秘籍你身为昆仑掌门代表，一样能拿得到！此前你在西南逗留许久，原来就是和这青狐妖族密谋此事，好一个大逆不道权力熏心的昆仑李上仙！”

　　李宁玉大笑不止，整个肩膀耸动，却不置一词，钱虎翼来了火气，正欲继续攻击，忽然衣衽被旁边的裘正恩扯下大半。

　　众目睽睽下，他的脖子浮着一条猩红粗大的血管，清晰可见。

　　李宁玉收住了笑，娓娓道来：“我确实与青狐狐王有密谋，可谋的不是师兄所说的掌门之位。而是给了狐王一个无毒无害的母蛊，让狐王接触谋划此事之人，子蛊就会悄然寄居在对方身上。这子蛊，被种在传递谋划的中间人龙族龙川身上，如今师兄身上出现了，这还不足以证明尔等狼狈为奸？”

　　被拆穿的钱虎翼恼羞成怒，一掌打在裘正恩身上，转身就逃。裘正恩哪里肯放过他，跟着追了上去。

　　汪菁蔚垂着眼看了半天好戏，面色无一丝变化。

　　“想不到，吾培养五百余年的徒弟，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教不严，师之惰，吾确乎有失责之罪。”

　　看着这个让自己仰视多年的师父，李宁玉心下有不忍，有感慨，百转千回后，依然选择开口。

　　“师尊若问心无愧，可敢接下弟子的五雷掌？”

　　汪菁蔚无懈可击的神情，终于现出裂缝。

　　他太阳穴处青筋爆凸，眼尾有狠厉一闪而逝，半晌，才平复下来，侧过脸回应李宁玉：“徒儿，这，又是何意？”

　　李宁玉的话语掷地有声，“请师尊接下弟子下可灭妖魔上可诛不正神的五雷掌！以身证道！”

　　沉默良久。

　　众人伏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跪得双膝发酸，也大气不敢出。

　　“若是，吾不接呢？”

　　“那便是……昆仑掌门汪菁蔚，罪证确凿，自甘伏诛！”

　　霎时间，天地变色，凤鸾远去，祥瑞全无。

　　汪菁蔚仰天大笑。

　　天黑如昼，云间隐隐有雷电之声，这是天谴之兆。

　　顾晓梦一路听下来，越听越心惊胆颤，除却李宁玉所说给王田香子母蛊之事，其他的全是她闻所未闻。见汪菁蔚在暴走的边缘，她也顾不得许多，冲过去就要和李宁玉并肩作战。

　　不想，看不见的结界撞得她眼冒金星，她气结，卯足了劲要撞破结界。

　　李宁玉和金生火同时吐了大口鲜血。

　　顾晓梦愣住了。

　　结界里，只得李宁玉、汪菁蔚、金生火三人，钱虎翼逃走，裘正恩正追捕，也就是说，这个结界是方才，二人以命设下的。

　　联想到多日来李宁玉反常的举动，顾晓梦才知道，自己所以为的信任与共担，是她一厢情愿了。

　　顾晓梦脱力瘫倒在地。

　　李宁玉忧心忡忡地看了过来，确认她无碍后，才移走目光，不敢再多瞧一眼。

　　汪菁蔚的表情早已扭曲，两掌汇合凝出慑人的煞气，欲破结界。李宁玉和金生火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不远处，裘正恩正赶来，衣袖褴褛，身上见血，盘腿坐在结界外，也念起了口诀。

　　众人惊魂不定地看着这一幕，有胆小的，两股颤颤，趁人不备溜走。

　　顾晓梦整颗心提了起来，气都喘不匀了。

　　汪菁蔚蓄了全力打在结界上，三人立刻呕血不止，结界龟裂，摇摇欲坠，汪菁蔚大喜，又是一掌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数十道白光自天庭降下，准确无误地劈在汪菁蔚身上。只听一声几乎不像是人发出的痛呼，他七窍流血，其状惨不忍睹。

　　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