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玉梦）》冯绍民

2、第 2 章

　　冷。

　　冷从四面八方钻来，无孔不入，钻到骨头里，血液都要凝冻住。

　　李宁玉的牙齿不受控地打颤，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拼命攒住不断流失的体温。

　　饥饿和寒冷交替着凌迟她的意志，如钝刀割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恍惚中，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贴了过来，她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对焦了半天，才看清那是只毛色火红的小狐狸。正使出吃奶的力往她身上拱，雪白的尾巴将她环了起来，像冬日里的阳光，干燥，温暖。

　　体温逐渐回升，整个人也缓了过来，她凭感觉找到小狐狸尖尖的吻部，感激地轻抚着。小狐狸似乎懂得这是一种情感表达，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后脑勺。

　　她枕着小狐狸暖和的肚皮慢慢睡去。

　　那一年，李宁玉十一岁。

　　那一年，饿殍遍野，黄巾起义，她在战乱中与双亲走散。

　　顾晓梦进昆仑派第二年，大败多次蝉联昆仑大弟子的师兄，夺得昆仑大师姐的称号，在狐族千金出身的双重加持下，一时风光无两。

　　那日，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李宁玉作为掌门代表，授予象征昆仑大师姐身份的门派令牌。

　　顾晓梦拾级而上，一步一步，及近昆仑的冰山——那个凡人修仙，却比真正的天仙更清心寡欲，无喜无悲的，李宁玉。

　　李宁玉居高临下的俯视，交缠住顾晓梦仰慕的目光。

　　她是那么的美而不自知，又极得狐族的天赋，用艳光野蛮地侵略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直到那天下无双的眉眼，与记忆里温暖的小狐狸重叠。

　　冰山，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从内部开始皲裂的声音。

　　……

　　她算出了顾晓梦的天劫，就在这几日。

　　她设法隐去身息，跟了顾晓梦好几天。

　　这是为了结前尘因果。她这么告诉自己。

　　顾晓梦胜负欲强，下手没轻没重，同门切磋经常是把对方的脸摁在地上打。事后又笑嘻嘻地拿出连昆仑掌门都不轻易送人的雪参丹——她管这叫家乡土特产。

　　有时候顾晓梦会跑去天池里沐浴，设好结界，就迫不及待地窜进去，像一条优美的银鱼，不时从水底吐一串泡泡。

　　李宁玉一阵咬牙切齿，这天池的水是用来给刚入门的弟子洗净六根的，难怪新招的弟子个个尘心犹在，连最简单的修定力都得耗好些时日。

　　跟踪顾晓梦的这几日，昆仑冰山险些塌方。

　　终于，风声渐起，雷在厚重的云丛后不时威吓。

　　顾晓梦在无人处打坐，双目紧闭，神色凝重。

　　李宁玉注视着这平时跋扈张扬的狐狸崽子，从她肃穆的脸上寻到了一丝惶然。

　　到底，是个小姑娘。

　　李宁玉心里涌现了莫名的怜惜。

　　五道粗壮的雷电同时劈下，轰鸣贯耳，顾晓梦瞬间失聪。天地间只剩空白的噪音。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许久，她才试着张眼，仰头看到李宁玉的血溢出嘴角，一路向下，划过玉琢般精巧的下颌，没入到衣衽后视线之所不能及的秀颈里。

　　“玉姐……”

　　顾晓梦困惑地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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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上校：咬牙切齿*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