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红匪

20、第 20 章

　　申市好不容易晴了两天，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刚刚有了些暖意，傍晚一阵风卷过来，天空又开始飘雨。

　　李晋看见窗外的雨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匆匆跑到阳台抢收衣服被子。

　　这些衣服被子还是早上白医生帮忙洗的，就因为他死活不同意将衣服拿去医院的公用洗衣机坚持要自己洗，白起又担心他长时间的低头用力会引起头痛，一把将他手里的衣服抢了过去，虽然洗衣过程两人争吵不断，但最后白医生帮了自己大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李晋摸着手里柔软干燥的被子，想起白起洗衣时骂自己事儿精死洁僻一脸嫌弃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他将衣服被子叠好收进衣柜，之后拿起手机，这间病房一到下雨天WIFI信号就不好，他给白衣发了条：“怎么样，日料好不好吃？”过了两分钟信息才发过去。

　　白起听到手机里微信提示，但他没理，今天他刚下飞机便直接去了XX医院找到那天跟他对接的女士，结果那位女士一脸遗憾告诉他：“XX医生昨天刚刚去了夏威夷，等他回来估计得等一周后。”

　　“可我昨晚给您打电话再次向您确认的时候您明明告知我XX医生近期会在医院不是吗？”白起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用流利的日语跟接待他的女士说。

　　可对方除了表示歉意便不再说话，白起向对方寻问XX医生的联系方式，结果也被委婉拒绝了。

　　一月的东京气温十分低，白起身上就穿一件毛呢风衣，也不觉得冷，大概是满肚子的怒火都快将他点燃了。

　　酒店是前几天就订好的，离医院很近，穿过一条狭长的街道，再转个弯就是。

　　等他回到酒店时都快晚上十点了，从兜里摸出手机，看见李晋发过来的信息，他在手机上打字：“气都气饱了，没胃口……”信息编辑到一半觉得不合适，删了重新输入：“不好吃。”

　　手指悬在发送健那停了两秒，又退回去。

　　一时不知道回什么好，索性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自己去了浴室。

　　等洗完澡，又喝了杯山泉水压下了那满肚子的怒气，他再次拿起手机：“机场附近有家寿司店的鲑鱼寿司还不错，下次一起来日本，我带你去吃。”

　　李晋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挂着水滴，听见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正是白起。

　　鲫鱼：“好，我截图保留了证据，下次一起去吃。”

　　李晋等了几分钟，没收到白起的信息，正准备将手机放回抽屉，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一串陌生号码，他还以为是白起，接起来却是一声抽泣的女声：“儿子，你现在在哪里，可不可以喊个司机来机场接我，我现在不知道去哪找你。”

　　“找我干嘛？”李晋平静的声音迅速冷下去：“你的赡养费不是打给你了吗？”

　　黄铃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一年五万，你一件衣都不值这个钱吧，李晋，你要再不管我我去找律师，到时候别说我没给你留面子。”

　　“好，你找好律师让你律师打电话给我，没事别跟我联系。”

　　“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李晋没等黄玲继续骂下去，他果断挂掉电话，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黄铃的突然到访完全给了李晋个措手不及，他本想用钱解决这事，可再三思虑，考虑到黄铃那种得寸进尽和贪得无厌的性子，最后还是决定走司法程序。

　　他连夜在网上咨询了两位律师，大概了解了下自己要准备哪些证据，问完后静坐在黑夜里，想了许久，直到头痛阵阵袭来，他才慢慢躺下身子，用白起教给他的方式侧卧，尽量放缓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全身被汗浸湿，痛疼这才慢慢抽离。

　　这一夜，李晋头疼了三次，吐了两次，最后晕倒在洗手间里。

　　李晋醒来的时候发现并不在自己病房，而是在急救室，旁边有人嚎啕大哭，扭头去看，才知道这里刚刚有人去世。

　　这是李晋第一次离死亡如此近，他看着死者的家人痛哭流涕，悲伤不已，他心想，如果可以以命换命，他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换给对面那个小伙子。

　　“晋哥。现在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小余护士一看就哭过，眼睛鼻子全红的。

　　李晋朝小余护士笑了笑：“刚刚吓到你了吧，我就上个洗手间，不知怎么眼前一黑……呵呵，我头没载到马桶里吧？”

　　“没，我，我去的时候看你倒在地上，马桶盖都还没打开呢。”小余还没彻底从抽泣中缓过来，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

　　“我可能是太困…………”

　　“才不是，你是因为头疼才晕的。”小余说：“你说你头疼怎么能不按玲呢？”

　　李晋当时其实是故意不按铃的，他本以为疼成那样只要不叫医生护士就可以以此解脱，从此不再受噩梦的纠缠，不受病痛的折磨，不受黄玲的咒骂和逼迫。

　　可他没想到死竟比自己想象中要难得多，他都疼得全身痉挛汗流成河了，结果又被救了回来，他这条破命也真是够硬的。

　　李晋在急救室待了两小时，重新回到自己病房间天都已经亮了。

　　王旭一早上班听说李晋昨晚在洗手间晕过去，急得连白大褂都没换匆匆赶来看李晋。

　　看到他除了脸色难看些人没什么大事，这才长吁一口气说：“哥们幸好你没事，你万一要有点什么，白医生回来能将我弄死。”

　　李晋惨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反驳：“都是兄弟，白医生不会厚此薄彼的。”

　　“尼玛我能跟你比，我连……”王旭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几分吃醋的意思，赶紧掐住话头换了个话题：“你说你最近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了呢，刚刚朱医生说你是颅压过高头痛造成的昏迷，你是不是睡觉又不小心将头捂被子里了。”

　　李晋不知道要怎么跟王旭解释黄玲的事，好在上班时间泊在眉睫，王旭匆匆放下手里的早餐盒赶去办公室。

　　李晋昨天夜里被疼痛折磨得一整宿没睡，等洗完澡换好衣，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突然被噩梦惊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病床前的蓝衣女子正在拉自己的抽屉。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病房里。”低沉沙哑的男声，问话语气带着浓浓的敌意。直到蓝子女子别扭叫了声，“儿子。”

　　李晋这才彻底从梦境回到现实。

　　眼前的蓝色女子正是生他的女人黄玲，她穿一件淡蓝色毛呢大衣，卷成大波浪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银色的耳环，皮短裤，黑丝袜，鞋跟至少8CM，可即使这些最年轻的元素搭配在一起，依旧遮盖不了女子的真实年纪。

　　“儿子，妈妈真是走途无路才来找你的，你可不能不管我。”黄玲搓着双手，时不时抬眼看李晋一眼。

　　“你想让我怎么管你？”

　　“我也不要你多的东西，一套房子。”黄玲见李晋没出声，继续说：“每年的赡养费至少得十万，你也不看看，现在物价涨成什么样子。”

　　李晋哪怕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下去，他伸出一根手指往门外一指：“出去。”

　　黄玲没动：“你凭什么让我出去，当年可是我生的你，李晋，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李晋闭上眼深吸口气：“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从不打女人，你今天最好别逼我破例。”

　　黄玲见势扯开嗓子哭起来：“当年要不是我生下你，你能有今日，既然我当年生了你，你就不可以不管我，法律……”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李晋下床一把薅住黄玲的头发，用力往门外拖了两三米。黄玲大抵怎么都没想到李晋会对自己动手，伸手拿起自己的包就朝李晋头上砸，刚砸两下被匆匆赶来的王旭一把拦住。

　　“这哪来的疯婆子，谁放进来的，保安，保安，赶紧拖出去。”王旭朝着门外大喊。

　　火速赶来的保安刚要进去拖人，黄玲跟疯了似的一把甩开王旭的手，大声哭道：“谁敢碰我，我来看我儿子犯了什么法。”

　　黄玲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愣住，王旭一脸尴尬看着李晋，李晋气得面色通红，咬牙切齿：“我不认识她，拖出去。”

　　黄玲冲上去就要打李晋，被冲进门的保安一把摁住架了出去。

　　小余见李晋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叫了声：“晋哥。”

　　李晋嗯了声，过了好一会，才攒够说话的力气：“小余护士，我好累，想睡会儿，你们先出去。”

　　“可是你……”

　　“我没事。”王旭一脸担忧看了看李晋，走之前再三咛嘱：“有事一定要按玲。”小余也说：“晋哥，你安心睡，我在门外给你守着，谁来都不许进来打扰你。”

　　向来重礼的李晋这次连谢谢都没说，躺在床上将头捂进被子里。

　　头疼欲裂，他一把拉开抽屉翻出早上小余护士给他的止疼片，快速扣了七八粒，一把倒进嘴里干吞下去。

　　没有水，有两粒白色药丸粘在舌根和喉咙里，苦味泛上来，像极了自己这辈子，苦不堪言，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来过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