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红匪

14、李晋 十四

　　或许是因为相似的童年经历，李晋对小乐的事情不仅仅只是重视，他更希望通过这件事唤醒人们的良知和对幼小的保护欲。

　　就像上一次，小乐母亲当众对小乐实施暴力，围观的几十个人里除了有一位男子劝了一句外，其他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看热闹而已。

　　如果那天不是小乐自己拼命反抗，及时转过身体踹了他母亲一脚，说不定在被他母亲拽着衣领拉回病房时就会弄伤脖子。

　　同样的拖拽，李晋幼年时经历过无数次，所以那天同样的场景再现，让他立刻感觉到一阵缺氧般的窒息，等他喘均气准备向小乐伸手时，小乐已经以及快的速度踹了他母亲一脚后逃命般离去。

　　当时看着小乐仓促逃串的背影，李晋心酸不已。

　　即便以前在剧组也时常看到小演员因各种状况被家长批，严重时也会动手，但那些孩子的父母至少心里还是爱孩子的。

　　小乐此刻的处境跟剧组那些孩子比起来，差了简直不止十万八千里。

　　吃过午饭，李晋就小乐的事咨询了一下律师，这位律师算是老熟人，陈先河导演的一位表弟，姓齐。

　　齐律接到李晋的电话还以为他是因为林娇娇的事打电话给自己，林娇娇长年跟随父母生活在剧组，而小姑娘平时最黏李晋，这事儿众所周知。

　　所以他一看到来电显示是李晋，接起电话叹了口气说：“娇娇的事咱们管不了，你打电话给我我也无济于事。”

　　李晋愣了两秒：“娇娇……不是被接回去了吗？”

　　“你不知道娇娇……”齐律话说到一半停住，紧跟着转移了话题，问起了李晋的身体。

　　李晋闷声说：“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齐律，娇娇有事你别瞒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律犹犹豫豫一直不肯说，直到李晋用央求的语气一问再问，齐律才重重叹了口气说：“娇娇现在被他外婆家的人堵在他奶奶家里，一直没送到陵园去。”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娇娇的赔偿款被她爷爷奶奶取走了，她外公外婆为了钱每天堵在她爷爷奶奶家门口，不让他们一家子出门。现在林望北被抓了，周美丽一直下落不明，你说这一家子真TM……只是苦了孩子……。”

　　李晋闭上眼睛，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后面的话，他实在无法继续往下听。

　　齐律大概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安慰了几句，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齐律，抱歉，我等下再联系您。”

　　都来不及等齐律回应，李晋立刻挂断通话，生怕下一秒就会哭出声。

　　李晋在阳台上吹了大半个小时的寒风，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情，刚要转身进门，抬眼就看见小乐穿着件及不合身的羽绒服站在自己病房门口。

　　“小乐，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李晋朝小乐招了招手，小乐偏头看了眼旁边，李晋走近两步，才发现小余护士也来了，就站在小乐旁边。

　　“进来吧。”李晋说。

　　小余护士哦了声，牵着小乐走了进来。

　　“晋哥，小乐他爸因盗窃私家车被抓了，你看我们还要报警么？”小余护士问这话的时候嘴角扬着幸灾乐祸的笑，两边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李晋还担心小余护士的话太直白会让小乐难堪，没想到小乐紧接着小余的话：“是啊，终于被抓进去了。”说完还长吁一口气。

　　这还是李晋第一次见到小乐脸上这种放松的表情，小脸终于不是紧绷着的了。

　　“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吗？”李晋不放心问小乐。

　　小乐摇了摇头。

　　李晋伸手将小乐拉到脖子的拉链往下位了点，好让他舒服点：“那你一个人生活没问题吗？”

　　“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小乐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小声问李晋：“哥哥可以借我一百块钱买件棉衣吗？小余护士的衣服是女士的，我想买件男孩子穿的。”

　　李晋听了这话眼框顿时一酸，他摸了摸小乐的头：“好，待会我让小余护士带你去对面超市买件男孩子穿的。”

　　小乐说商场的衣服太贵，他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棉衣。

　　之后李晋又跟小乐说了下自己想通过他的事呼吁大家多关心一下弱势群体，+问小乐愿不愿意将自己的事发布到网上。

　　小乐听后直摇头，说不想让同学们知道自己家里的事。

　　小余护士本想劝小乐几句，她刚开口就被李晋一个眼神及时制止了。

　　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也到了爱面子争强好胜的年纪，既然小乐不想成为班上的特例，那他小心呵护着就是，就如当年白起的母亲小心翼翼呵护着自己一般。

　　虽然只是刹那间的温暖，却会让他记一辈子。

　　*

　　李晋给小余转了五千块钱，让她带着小乐买去超市买点衣服鞋子，小男孩，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衣服质量好一点，穿个一年半载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乐身上的衣服裤子不是有破洞就是小了，鞋子又明显大了许多，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

　　衣服鞋袜两套算下来五千块钱大概是够了，只是一想到对面超市的物价，李晋又担心钱会不够，正当他准备再给小余护士再转点钱时，自己手机里突然多了项转款记录，4800元，正是小余护士转给自己的。

　　李晋赶紧打电话给小余，一问才知道小乐只肯买棉衣，说别的家里都有，他怕花太多钱以后还不起。

　　还打了张欠张托小余护士带给李晋。

　　李晋顿时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心酸。

　　欣慰的是小乐生在这样的家庭却能如此懂事，实属不易。心酸的是孩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背负着巨大的生存压力了。

　　*

　　白起这周值夜班，跟他一起轮夜班的全是上了年纪的女同事，逮着点时间就要给他介绍女孩子。白起一听这事儿脸上的冰都厚得能砌长城了，可那些个中老年妇女就跟没长眼似的，全不把他的冰块脸看在眼里。

　　白起被烦得实在没辙，趁着上洗手间溜到了李晋这。

　　每次门上响两次李晋就知道一定是白起，这人就跟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似的，吃饭前一定要洗两次手，敲门也一定是敲两下，从无例外 。

　　所以当门上又响了两声时，李晋一想到昨天白起捉弄他的事，没好气说：“睡了，明天再来。”

　　门忽然被推开，白起双手揣在兜里大步走了进来。

　　“你今天又当活雷峰了？”白起边问边从床底下拉出王旭新买的折叠式躺椅，脱了鞋往椅子上一趟，舒服得长吐一口气。

　　李晋懒得搭理椅子上的人，继续在某宝上为小乐挑新衣。

　　他的眼光有些挑，好不容易挑了件荧光蓝的羽绒服，立刻下单扫脸付款。

　　“哟，我买的裤子难道不合适？”白起将头偏过来瞟了眼李晋的手机问。

　　李晋一听白起提到裤子就想起昨天洗完澡被困在洗手间金鸡独立时糗事，他摸了摸鼻子，含糊不清说了句：“谢谢，穿着挺合适。”

　　白起瞟了眼李晋阳台上挂得跟服装店似的衣服，好心提醒他：“三楼洗衣室有烘干机，你将衣服送过去半小时就烘干了，挂这还不知道得挂到什么时候才能干。”

　　李晋吱吱唔唔小声哝了句：“谁知道医院的烘干机都烘些什么，我才不去。”

　　白起看了眼李晋身上搭着的那条毯子，心想这小子果然是个死洁僻，至从那次他早上出门买被子被狗仔堵过后，就一直没出去过。

　　平时买点小东西都在医院内部的小超市，小超市里没有被子，所以直到现在他每天身上盖着的都是自己带过来的这条毯子，幸好医院的暖气效果不错，否则半夜冻他不死。

　　白起寻思着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马上有股寒流入侵，他或许应该给这小子弄床被子过来，本来他脑子里的肿瘤就够棘手的了，若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治了。

　　最近的放射治疗好不容易控制住瘤子的长势，最近可千万别再整出什么妖蛾子。

　　好困，白起打了个哈欠，将身子转过去。

　　李晋给小乐挑好衣服手机嘀的一声提示电量过低，他伸手去拿充电器，扭头就看见白起闭着眼睛睡着了。

　　尼玛这叫怎么回事。

　　难道冰块脸今天要睡他这里。

　　李晋伸手推了下白起，可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又于心不忍了，他将床上的被子拿过来轻轻盖在白起身上，聂手聂脚关了灯。

　　李晋不知道白起什么时候走的，早上他起床时就没见到白起，折叠椅也已经收好放到床下去。

　　他身上多了条深蓝色的被子，凑近一闻还带着股洗衣液的香气，这味道闻着有点熟悉。

　　被套的布料柔软细腻，似乎不像医院的东西。

　　趁着小余护士过来送药，李晋问小余：“这被子是你给我换的吗？”

　　“才不是呢，是白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弱没什么抵抗力，这两天估计气温还会降，所以他把自己的被子拿过来给你了。”

　　李晋抓着手里柔软的被子，突然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