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婊与白莲花》鹤迎枝

1、重逢

　　S市S大
　　尚明学院二楼，一堂哲学大课下课，教室内聚集了来自不同系的学生，却都舍不得起身离开。一个个不着痕迹地拖着时间，想多看讲台上收拾东西的教授两眼。
　　第一排的
　　“清清，你快看——许教授连低头收拾东西也这么好看，文院美玉名不虚传！”
　　“主要是气质好，她真的不像教社会学的，更像研究诗词、历史的。”
　　“对呀，难怪我看见好多理工男都来听哲学公开课我一女的也把持不住啊”
　　“许教授才31，就已经是教授了，说明不只是脸，人家学识也很牛啊”
　　女孩说的有点大声，引得许时月抬眸看她。叫“清清”的同伴赶紧拍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许、许教授……”
　　许时月对她们尴尬的神情只当看不见，弯着嘴角问：“你们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吗？”
　　“对，今年大二。教授您怎么知道的？”
　　“喏”许时月指了指那个叫“清清”的女孩身前本子上的人像素描，“画的蛮像的，只是上课还是要专心听讲呀。下次再看见你画，我可就要没收送到告示栏啦？”
　　许时月含笑着，以至于这严厉的威胁也变成了调侃。
　　旁边的女孩小声呢喃：“要真贴公告栏里，那肯定待不了一天就被人偷走了。”
　　许时月没听清，她被身旁经过的几个男生吸引了注意。
　　“听说了吗？靠互联网起家的电商大鳄简家，变更了财产登记上的股份分配。公司官网发表公示：集团25%的股份转移到简宜名下，几个分公司划归二女儿简宜名下。”
　　“简宜？简家小女儿不是艺术学院那个院花简佳音吗？”
　　“简佳音那又不是亲生的……”男生自觉失言，顿了顿，又另起话头，“简宜，简家前几年刚找回来的小女儿，一回家便顶着高考697分的光环，远赴重洋吸足了洋墨水，如今算是衣锦还乡，吹响财产之争的号角。”
　　许时月向身边的两个女孩笑着告别，拿起包不远不近地缀在那些男生身后。
　　“什么吹响号角啊？”格子衫男生捏着一瓶水锤了身旁男生一下，“别在这儿散播假冒信息了啊。”
　　旁边男生倒不生气，反问：“林大学霸，您是什么看法？别藏着，快给我们讲讲”
　　“那个简宜，人如其名，人生就跟开了easy模式一样。她同辈就只有一个姐姐，跟闻柏结婚都两年了，手上管着闻家一大家子人的家里事和几个分公司，也挺忙的，也就偶尔帮衬着管管简家的事。再一个是她爸领养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就是咱们简院花。你们也看到了，简院花一心追求音乐，视金钱如粪土，更不是什么继承人的人选。再远些的表哥表弟更别提了，连争夺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这么一看，简二是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就坐稳了继承人的位子？”
　　许时月在后面走，一边回着几个学生的问好，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
　　简宜？简家的二女儿？
　　一直下到一楼，许时月听到那个“林大学霸”低声说，“喏，跑车边那位美女就是简宜。”许时月猛地止步。
　　台阶下面停了辆很是招摇的红色跑车，车门旁边站着位浅笑着的墨镜女郎。
　　“嗯好，真没事。这怎么能叫白跑一趟呢？我也算来……S大熏陶一下学术氛围。”
　　许时月认出她后，把包从手肘处换到身前用双手提着，脚却一动不动。
　　好似是个故人，但一时也说不清是或不是。

　　看见她出现，简宜不紧不慢地掐了电话，向她懒散地挥了挥手。隔着十几级大台阶，逆着上午十点的阳光，许时月依然知道，她说的是：
　　好久不见，姐姐。
　　许时月沉默不答。
　　托跑车的福，周围的人都已经注意到了两个人，许时月又将包换到右手手肘处，慢慢走下了楼梯。

　　简宜回国一个月了，一边跟老简总简正林对接完公司业务，一边慢慢适应着在这边的生活。
　　S市变了很多。这是简宜回国后的第一个想法。
　　与七年前相比，楼更高了，路更复杂了，通了地铁也多了单双号限行。街上走过的男男女女，从发型到衣服都是与从前不同的风格，街边林立的商店，装潢也远比过去精致。
　　于她而言，S市的老地方，都变成了新地方。
　　可惜简宜被找回来之后没待多久便被送到了国外，这点对时光匆匆的感慨找不到倾诉的朋友，便只好化作聚会上的酒一饮而尽。
　　简宜回国以来，聚会邀约从第二天一直到第二十九天从未间断。以前从未见过的“好友”、仅一面之缘的“至交”，这次全一股脑地涌上来，姐姐长妹妹短，很是不见外。简宜来者不拒，喝酒泡吧都很在行，倒是成功打破了“海归天才”的距离感。

　　今天是闻家大小姐闻姝办的派对，也是最后一场。S市这边讲究客先亲后，简宜的姐姐简嘉妍嫁给了闻家长子闻桦，因此闻家与简家便是亲家。按规矩，闻姝的欢迎派对是要排到最后的。
　　闻家产业多资产厚，闻姝又是家中独女，自然生活优渥、出手大方。闻姝自己也很会做人，有手段有心眼，很会收买人心，全S市无论多混的纨绔，见了她都得喊一句“大小姐”。
　　今早八点，简宜刚吃完早饭，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简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右手示意佣人收拾碗筷，同时左手接通电话。
　　“喂？你好，我是简宜。”
　　“哎，简二，是我，闻姝呀！”闻姝比简宜还大四岁，但只听声音倒是比简宜活泼可爱许多。“我知道你已经跟同一批人喝了一个月的酒了，我一想，这不行啊，这换谁谁不得倦了呀——我就自作主张请了一些别的行业的人，给你换换眼睛。你不会生气吧？”
　　这是她办的派对，说是为了欢迎简宜回国，但主动权肯定是在她手里，何来“自作主张”一说？这么说也不过是给简宜面子罢了。
　　简宜自然是笑着答应。
　　简宜昨天晚上刚和一群大少爷大小姐们闹到半夜，生物钟又把她早早地叫醒，这会儿还有些残存的困意。她微微皱着眉，手指掐着鼻梁，但声音仍是恰到好处地热络和礼貌：
　　“我哪儿能生气呀，我巴不得你给我喊点男大学生啊、小练习生们来给我洗洗眼呢”
　　那边闻姝哈哈笑着，笑了两声，突然迟疑着开口：“小简，帮我个忙呗？”
　　简宜停下按睛明穴的动作，右手在刚被擦过还湿淋淋的桌面上乱花，随意“嗯？”了一声。
　　“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好朋友，学音乐的，今年大四了。一天天的净忙着学习、找工作了，我看着都累得慌。我就想请她来玩玩，放松一下。也是我的问题，我忙忘了，今天早上才想起来要给她打电话，结果一直打不通。”
　　“打不通？手机没电了吗？”
　　“应该是关机了。她这人有点乖宝宝，上课不但喜欢坐第一排，还喜欢关手机。她跟我说过几次，他们学校周三有节哲学大课很受学生欢迎，她每次都去听。我猜她今天应该也去上课了。”
　　简宜回过味来，适时开口：
　　“在哪个大学？要离得不远，我正好刚回国没事情做，顺路帮你接她过去吧”
　　“太好了！阿不是，我是说，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简宜听到她雀跃的声音，把桌面上的线条抹掉，笑着回：“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发个定位和照片，我等她下课了接她去你那儿，你可得管我午饭啊。”
　　“好好好，满汉全席给你安排上。”
　　简宜挂了电话，看到闻姝已经把定位和照片发过来了，照片上还手写了名字，叫宋怡清。
　　简宜长按保存，又打开定位——S大东区至臻楼。
　　S大？倒是巧得很。简宜在心里默念一句，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简宜对路况不熟悉，到至臻楼附近时已经快十点了。简宜站在楼下等了接近半个小时，刚看到有大批学生从楼内出来，就接到了闻姝的电话。
　　“小简，不好意思哈。我刚刚给清清打通电话了，她今天被公司经纪人叫去试镜了，说要让她拍戏。让你白跑一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简宜听完后挑了挑眉，对她这个说法显然有些意外。
　　“没事没事。你朋友要去拍戏？这是要做大明星了，恭喜恭喜。”
　　闻姝还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抱歉，简宜只得安慰：“嗯嗯好，真没事。这怎么能叫白跑一趟呢？我也算来S大熏陶一下学术氛围。”
　　一扭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黑发长裙，盈盈而立，拎着一个有些旧的米白色手提包，连眉眼都一如往昔，似从前模样。
　　简宜只看她一眼，便和记忆中的人对上号，是许时月。

　　“回国多久了？”许时月坐在副驾驶上，只偏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简宜开着车，许久才回了一句。“一个月了。”
　　许时月又不出声。
　　“姐姐现在已经能讲大课了？”
　　许时月听见，习惯性弯了眼睛：“嗯，前年年末刚升的职称。”
　　简宜目视前方，闻言点点头。
　　“我看听的人还不少，听说连艺术学院的也来听？”
　　许时月没回，只偏过头来默默盯着她。
　　简宜并未全信闻姝那一番说辞。她不相信闻姝身边找不到比她更熟的朋友去接人。她连照片都是第一次见，闻姝真放心她不会认错人？那个叫“宋怡清”的，若真是重要朋友何至于现在才想起来请？要不是重要朋友，哪里又值得闻姝这么求人去接？
　　不过这些疑问只能自己解决，自是不能说出来的。
　　简宜半晌没等到回音，转过头正对上许时月的眼睛。
　　那双眼睛温柔而平静，像是清澈静谧的湖面，洞悉着一切又包容着一切。被这双眼睛沉静地注视着，简大总裁无端生出自己的心思被对方悉知的错觉。
　　尽管她们才刚见面不到半小时。
　　她第二秒便又转过头目视前方，同时，听到许时月的回答：
　　“今天是有几个艺术学院的学生，都是来凑热闹的。”
　　今天有几个，那就是以前没见过。但到底是没有还是许时月认出来，这还要打个问号。简宜在心里推算着。
　　“伊伊刚回国，知道得还挺多啊”
　　简宜来不及顾忌许时月话里的意味深长，被“伊伊”二字震了个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