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宝藏]写在我的2021》林紫绪

3、第三章

　　他没走。莫里斯感觉到心里的什么落了地。这时他才发现，其实他并不希望雅各离开。

　　见到莫里斯回来，雅各的眼睛一亮，脸上闪过欣喜的表情，接着他就沮丧地垂下了头，仿佛小学生面对要惩罚他的老师。

　　“对不起……”

　　“你吃东西了吗？”莫里斯问道。晚餐时分他和雅各跑出去救人，现在天已经黑了。

　　雅各摇摇头。

　　莫里斯沉默着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餐。雅各也跟了进来，讪讪地想帮手，莫里斯看了他一眼，把生土豆装在盆里交给他。

　　雅各坐在小板凳上削土豆皮，莫里斯切开化冻的鸡，厨房里飘散开淡淡的血腥味，莫里斯突然停下动作，回过头看着雅各。这时，雅各也正抬起头看向莫里斯。

　　琥珀色的眼眸和蓝色的眼眸，目光相遇。

　　“闻到血味你不会变身吗？”莫里斯问道。

　　雅各摇摇头。

　　“我对狼人知道的很少。”

　　“我，我对半羊人也不了解。”

　　“那就说说吧。”莫里斯说道，“你真的是要从锦枫镇路过，去找你朋友的吗？”莫里斯暗忖，锦枫镇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的狩猎场，虽然镇子是个人类聚居地，但善良好客的土著们骨子里也相当强悍和勇敢。

　　雅各垂下头，过了一会他低声说道：“我，我是想找到可以一起生活的同伴，因为我……我是孤狼。”

　　莫里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雅各，“什么？”

　　“我是孤狼。”雅各低声重复了一遍，说得很快，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个词。

　　“我不明白。”

　　“就是……就是我已经没有家人和亲属了。”

　　雅各仍然低着头，莫里斯能从他的侧脸和他此时的神情体态上，察觉到这个狼人在说这些时内心很难过。

　　“抱歉。”

　　雅各吸了吸鼻子，咕哝道：“没什么。”

　　莫里斯做着晚餐，雅各在一旁，慢慢把他的事情都告诉给莫里斯。

　　雅各所属的狼人族是以血缘为小圈子群居生活，三、五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狼人会共同生活在一起。雅各从小就没见过父母，他是在狼人的一个聚居区由同族的伙伴们带大的。成长的过程中，雅各没有从同伴们那里得到任何有关他的亲人和亲族的事情，雅各问过很多次，但没有同伴告诉他什么。

　　莫里斯听着，看看雅各悲伤的表情，他暗想，可能是雅各的家人都不在了。一瞬间，半羊人对狼人充满同情。

　　“后来，我成年了，不得不脱离了养大我的狼人家庭，自己独立出来生活。我一个人。”雅各说道。

　　“为什么不能跟他们一起生活？”莫里斯觉得奇怪，既然那个狼人家族愿意养大雅各，为什么不能继续接纳他。

　　“因为……狼人族就是这样的，只有血缘……必须要有血缘……”

　　于是在成年之后被要求脱离，莫里斯想像着当时雅各独自孤单离开的情景，他问道：“难道以朋友的身份也不能在一起生活吗？不行吗？”

　　雅各无声地摇了摇头。

　　雅各凄然的眼神让莫里斯很想去摸摸他的头，给他安慰。

　　“我一个人过了一段日子，我……”雅各停下了，莫里斯知道，他想说的是——寂寞。

　　“后来，听说松林平原那一带有个狼人族的聚居地，我想过去看看……于是我就动了身……”雅各说道，后面的事莫里斯就都知道了。

　　莫里斯暗暗祈祷，希望雅各的心愿能够达成，能遇到同族，愿意跟他一起生活。

　　晚餐做好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吃着吃着，雅各说道：“我，我是狼人，我吃肉，你不讨厌我吗？”

　　莫里斯想了想，说道：“这是生存法则，也是自然法则，是你的天性，不能用讨厌与否来评判。而且我认为，不能因为一只狼要吃肉，就判定他是‘恶’的，不能这样。”

　　没想到莫里斯这么说，雅各思索良久，然后说道：“你人真不错。”

　　莫里斯听了一笑，“你该说是我‘羊’真不错。”

　　夜深了，外面起了风，雅各把所有的窗户都扣严实，然后给壁炉里添上木柴。莫里斯在织毛毯，雅各站在书架前翻起书。

　　“你有家人吗？”雅各突然问道。

　　莫里斯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笑了笑，“有啊。”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茫山？而不是和族人们生活在一起，你们半羊人不群居吗？这里又冷，终年积雪，没有羊们喜欢的草场。”

　　莫里斯露出困惑的表情，“呃，说真的，我并没有想过要群居。”

　　“为什么？”狼人显得很不明白。

　　“因为我想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啊。”半羊人说得理直气壮。

　　莫里斯告诉雅各，他有家人，父母和其他很多亲戚族人散居在各处。成年之后的莫里斯觉得他应该独立，他四处旅行，后来他来到茫山。

　　“我很喜欢这里纯朴的民风和美丽的湖泊、锦枫镇，还有这雪山，所以我留在这里落了脚。我们半羊人没那么怕冷，茫山这里的气候我能适应。我会定期写信，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莫里斯说着向放着信纸和钢笔的书桌示意，“锦枫镇就有邮差和邮局，我和家人、族人们会定期通信，互报平安。”

　　雅各露出羡慕的表情。

　　莫里斯看着雅各，那双温柔的蓝眼睛让雅各心动，他从书架边走过来，走到莫里斯身边蹲下来，微微扬头看着莫里斯。

　　莫里斯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说道：“你……要是你不介意，你可以留在我这里。”

　　“嗯？”

　　莫里斯脸红了，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别处，继续说道：“我是说，冬天的山路很不好走，就算你要从茫山脚下的大道越过这座山也很不容易，总是下雪，路上花费的时间更长。你可以住在我家，等到明年春天，天气转暖之后再走。到那时我会替你准备干粮，还有长途旅行需要的东西。我以前总在旅行，我有经验。”

　　雅各听着，他的目光也变得很温柔，看着莫里斯轻声说道：“谢谢你。”

　　“一个人，是会感觉到孤单。现在你住在我这里，就不孤单了。”半羊人说道。

　　“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这么说着，雅各变了身，出现在莫里斯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灰白毛色的狼，比普通的狼体型足足大三倍，毛皮丰厚。之前，莫里斯对雅各不怕冷曾感到意外，知道雅各是狼人之后，他心里对雅各的小疑问就有了答案。

　　莫里斯伸出手，轻轻抚摸狼的脑袋，而狼温驯地低下头，靠在莫里斯的腿边。

　　“你不害怕我吗？”狼说道。

　　“一点也不，真的。”莫里斯说道，半羊人对眼前出现的狼毫无惧意，大概是因为他已经熟悉他了吧。雅各给莫里斯的感觉很温和，能亲近，并没有一般食肉性猛兽给素食动物的那种压迫感和攻击性。

　　“啊，你这样子挺可爱的嘛。哦，你毛皮的颜色……”

　　不等莫里斯说完，狼开口了，“喂，敢说像哈士奇就咬你！”

　　“哈哈哈哈，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闭嘴，半羊人。”

　　莫里斯双手环抱着狼的脖子，拥抱了雅各很久。半羊人的温柔拥抱让狼觉得很温暖。狼的头搭在莫里斯的肩膀上，此时，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异常哀伤的神色。

　　为了雅各的事，莫里斯特地去了一趟锦枫村，镇上的猎人们见过狼人了，他得去向镇上的人做出说明。在向镇长、牧师和镇子上几个德高望重的居民反复解释之后，他们表示不会对雅各动用武力、不会主动攻击，不过也希望莫里斯能约束好这个狼人。

　　“谢谢，谢谢你们。”

　　镇长告诉莫里斯，猎人们跟他说了茫山来了狼人之后他很担心莫里斯，“说是你收留了那家伙，还住在一起，我们可吓坏了，生怕你已经被他吃掉了。”

　　“不会，没有的事。”

　　“他会离开的吧。”牧师问道。

　　莫里斯的心一沉，然后说道：“嗯，开春他就会走。”

　　“其实，不伤人的话也没什么，我们什么没见过啊……”有位居民说道，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别人打断了。

　　莫里斯想，镇上的居民完全不介意半羊人，也跟他毫无攻击性和素食有一定关系。

　　把织好的毛毯交出去，莫里斯采购了食物，然后离开锦枫镇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