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素昧平生(L/BG)》千风无羽

21、完

　　离开英国的路上，我心中的想法越来越明确，和往常不同的是，它并没有让我感到绝望和痛苦，相反，就好像一个走完了整个路程的徒步旅行者一样，我在我自己的终点前，感到了心灵绝对的放松。

　　一切都回到了最稳定的状态，就好像长针短针，最后都慢慢指向了十二的位置。

　　那也该是一切的终结。

　　我向渡提出，要找个地方静养，这个要求得到了许可。我来到了一处寓所，甚至都没问在哪个国家。
　　这里似乎是属于渡的房产之一，我会永远感谢这位善良的老人。

　　我安顿下来，坐在炉火旁，慢慢喝一杯热咖啡。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好的坏的，无可挽回的，遗憾的，幸福的……它们就像老照片，在我记忆的底层慢慢流淌，流淌过时间，最后悄悄消失在窗外的雨雾中。

　　收音机里的BBC weather，用低沉浑厚的声音预告明天是个晴天。

　　明天，一切就该结束了。

　　我这样想着，从沙发上起身，轻车熟路地找到那把韦伯利Fosbery M1901自动转轮手〇，它看上去非常精巧，保存得异常完好。

　　这肯定是渡的收藏，而且是精品中的精品，我摩挲着纤细的枪口，还有上面錾刻的文字，连我这个外行，看了都觉得爱不释手。

　　韦伯利转轮？我微笑了。与其说渡是一战时期老〇械的爱好者，倒不如说其实就是侦探迷。十九世纪中后期，正是韦伯利活跃的舞台，也是柯南·道尔爵士笔下一个最传奇的侦探时代。

　　传奇正在一代代被续写，就像这把枪，依然闪着光芒，而且怀揣六颗子弹，威风凛凛，又含蓄沉静。

　　我几乎要为它接下来即将执行的任务而感到抱歉，希望渡不要责怪我。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几乎完全破坏了这屋子里维多利亚时代的气氛。

　　我拿起手机，看到没有来电显示。

　　“喂？”
　　“喂？这里是L。”

　　是他。

　　我几乎有点气恼，我不希望最后的宁静被搅乱。

　　“什么事？”
　　“没什么。”

　　什么嘛，这个人。

　　“没什么事情吗？”
　　“如果非要说的话，有。”
　　“什么？”
　　“你还好吗？”
　　“……”
　　“听起来似乎还好。”

　　他自问自答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预感不太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第六感也很强。

　　“你的预感没错。”
　　那边沉默了，然后说：
　　“如果我劝你不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
　　我几乎完全不能理解，这样难道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吗？

　　“珍惜生命是最基本的常识吧？”

　　“其实呢，L，”我的语气很轻松，“我现在是这样看待生命的：它也许只是一次游戏的机会，一旦失去它，就失去了一切，所以它很重要。但对于像我这样玩完了的，最好还是给别人腾个地方，才算比较合适。”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听起来你并没有尊重你的生命。”
　　“好吧这个比喻有点亵渎，”我承认道，同时想起了一点事情，“但是，我觉得这样才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你知道吗，L？”
　　“什么？”
　　“杰邦尼曾经对我说，我应该站在让我自己最有尊严的立场上做出选择。他说得很对。”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的。”
　　“我不觉得死是基于尊严的选择。”

　　他还是那么固执，可是我觉得我现在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但是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我坚持要在你身边，你会感到很困扰，对吗？”
　　“……会有一点。”他承认道。
　　“可是如果我不在你身边，我自己会很困扰。”
　　我柔和地说。
　　“爱是可以变淡消失的。”他的fades away说得如此轻巧。
　　“我知道，我也相信这点。”
　　“为什么在此之前不活下去？”
　　“这就是所谓尊严的问题了，尽管它在你眼里可能很傻，”我认真地说，“可它是我活着的脊梁。否则我会像被判了无期徒刑一样，每天都盼着最后的那天，活得不像人。”
　　“想想梅罗，想想内特，他们如果就这样离开了，你会怎么想？”
　　“第一，他们不会的，他们都会比我强悍许多，第二，他们都很好，没有我甚至会更好，第三，也是最后一点，别再跟我打父母牌了，我本来就应该因为意外死在2003年的，我也知道他们爱我。”
　　“你知道就好。”他没有再坚持。
　　“嗯，那么就这样吧……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认识很久了，我想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L Lawliet”

　　他没有犹豫，我接着说：“好的，谢谢你，劳莱特先生。”
　　“不客气。”

　　电话挂断了。

　　我松了口气，真怕他动摇我的决心，然后我不得不再次坠入医院的痛苦日子中去，循环往复无始无终……

　　现在一切都好了。

　　我端详了手〇很久，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然后试探地把它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右太阳穴，就像电视里面的人一样。

　　随后我就放下了手，这样不行。

　　我怕疼，而且憎恨破坏大脑，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也许我有点智慧崇拜情结，谁知道呢？总之这给我一种罪恶感。

　　我采取了一个古怪的姿势，把枪口对准了心脏所在的位置，并小心避开了肋骨。
　　这不会疼的，真的。
　　因为那里本来就有一个孔，圆口，贯通，内壁光滑，经过了多少次的打磨，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疼了。
　　我只需要让子弹精准无误地穿过那个孔，运气好的话，连内壁也不会擦到，就这样完美无缺地解决了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学工程的人，这点准头还是要有的。

　　扣动扳机的前一刻，我还在想着：
　　我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是不是已经不算是素昧平生？

　　Then the world ended with a bang, and that was the way it should have b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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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最后一句灵感来自艾略特的诗作《空心人》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Not with a bang but a whimper.
然而谁会为女主而呜咽呢，她的世界只会完结于一声巨响，然后让一切终于恢复本来的模样。
十年前所有的自我厌恶与拧巴到碎得无法收拾的挂念，都凝结在最后一句里了。
站在中年的起点回头看看，真是一段不可思议的青春。
这世界不会因为没有了我而更好，它悬浮在它慈悲的漠然（benign indifference）之中，有我一个不多，没我一个不少。
也许直到现在，忘记了当时的感情，我才知道世界在L眼中是什么样子了吧。活着本身就是意义，正如他在原作中所言：珍惜生命吧，诸君。
也祝看到这里的人们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