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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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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于
时间:2003年4月19日,复活节前夕
地点:英国伦敦
“哟,来喝一杯,CHINA DOLL——”街头两三醉汉。
“〇你〇!”我在心中流利地抛出一句正宗国骂。
滚你丫的瓷娃娃,你们怎么知道不是日本人或者韩国人?
我竖起了大衣领子遮住脸,拖着一个小小的拉杆箱,闪进一条小巷,加速穿过这略显荒僻的街区。这个国家的雾气让人觉得压抑,如果不是来拜访朋友,我大概正在祥和的布鲁塞尔或者随便哪里——这是留学欧洲的穷学生的福利:他们的国家太小了,几乎动身即可抵达。
半张脸藏在衣领里,让人感觉安全多了。我百无聊赖地想,自己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像福尔摩斯,毕竟这里可是那位大侦探的老家,说不定当年歇洛克就是这样不引人注意地匆匆行走在贝克街上……
就好像在讽刺我的胡思乱想一样,一件改变了我的一生的事情,就那么迅速而不可抵挡地在眼前展开:
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不偏不移地砸在垃圾桶盖上,金属发出了沉闷响亮的一声惨叫,弹了起来,落在地上时又制造出清脆的巨响,足以惊动一整个街区。
最后我才注意到最重要的事:一个人头,滚到了我脚前。
那是个欧洲面孔,金发,其余已无法回忆太多。也许被吓坏了,我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想要大笑,一切就好像一个冷笑话:“喂,楼上的,你的东西掉下来了!”很重要的东西。
随即发生的事情就快得应接不暇了。
我觉察背后有人之前,就被眼罩罩住,手中的行李也在不可抗力下脱手,有只大手熟练地卡在我的咽喉处来防止尖叫,然后是刺鼻的化学制剂的味道。
失去意识前,我还在想着没能给朋友打个电话,在被灭口之前取消拜访计划。
再次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手脚都被固定住了。这比成为命案证人还糟糕——我似乎被认定成了犯人。
“很高兴你终于醒过来了。”
那个特殊处理过的声音平板冷淡,根本没有高兴的意思。
麻烦大了。
“请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见鬼,我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
我说的是实话,也许身上连着测谎仪呢,这事看来远远不止人命案那么简单。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在那里。”那个怪异的声音重复道。
突然我意识到,我面对的人很擅长审讯,感情毫无变化地指出不合逻辑的地方,一点点击溃我的谎言,让我承认“好吧好的是我砍了一个家伙的脑袋扔出去然后飞奔下楼拖着拉杆箱假装无辜地路过都是我干的哪怕这完全违反了这颗星球的物理规则。”
这种没来由的恼怒像一溜细细的火苗直窜上来,然后我试图隐藏。
“我当然知道我为什么在那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天上会掉下来一个脑袋,行了吗?”
“你认为人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那样平板的合成声音,但却让我产生了挣脱镣铐,揍他一顿的念头:我试图用修辞来表达讽刺,可是他却让我显得像个傻瓜。
在生命的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压抑暴力冲动,装成一个毫无破绽的瓷娃娃,这次也不例外。
“头是从四楼掉下来的。”我试图表现得优雅镇定,纠正他的话,让他显得像个疑神疑鬼的傻瓜。
那边沉默了,刹那间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的确,你说得对。”那个声音变得谨慎小心了。
我成功给自己增加了嫌疑,太妙了,我果然比我预想的还要蠢,或者说,更能惹是生非。
“那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算出来的。”
“怎么算出来的?”
“估算。”
“什么依据?”
“经验公式。”
“怎么得到的?”
“帮助做家务。”
“请不要撒谎,女士,你家不住四楼,你所在社区严禁高空抛物,而且贵国没有这种垃圾桶。”
“我在家从不做任何家务。”
“你所在的任何学校也没给你了解这个经验公式的机会。”
“也许跟倒水的声调有关系?”
“完全两码事。”
“哦,好吧,那就是我弄错了。”
“你没错。”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没错。”
“我猜的,巧合而已。”
“抱歉,使用这个答案来应付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好吧我承认,高二的时候我把情敌的书包从四楼扔到了铁皮自行车棚上,那个声音……”
“你高二的时候没有情敌。”
“好,那就是一叠地理作业……”
“地理已经结业了。”
“那改成数学作业怎么样?”
“够了!”
我闭上嘴,想象着那边怒视着屏幕的样子,这一串孩子气的对白让我头晕。
“这对你没好处。”那声音恢复淡漠,我盘算着如何再次激怒他。
“本来也没好处。”我示意手上的束缚。
短暂的沉默,“你说得对。”他承认道。
后来就再也没有声音了,我开始胡思乱想自己会死得多惨。这个时候如果谁给我直接来一针高浓度KCL溶液,我一定会在上帝面前称说他的仁慈。
过了不知多久,那个声音突然又出现了。
“拘禁解除。”
“真是好消息。”现在我确定了,那边大概属于正面力量……21世纪的苏格兰场吗?
“那也不一定。”他慢悠悠地说,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走出去的时候我明白了什么叫“那也不一定”,那个负责审讯的人(直觉断定)就那样毫不遮掩地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他的身份有必要用密室来遮挡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性了……呢?
那个人看起来不太高兴,一副很困倦很不耐烦的样子,他双手抱膝坐在椅子上,无神的双眼透着让人恐惧的专注,还给人一种被看透了的不悦感觉。他头发好像很久没打理了,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怪异。
然后我知道了:最初使用了非法药物的拘捕者不是他们,涉及的事情很复杂也不能解释,在这几天时间内我的一切档案已经被恶意而彻底地销毁,但是并没有被宣告法定死亡,我的朋友被告知我取消计划返回……很多很多信息,但是简而言之,就是我已经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没人知道我在哪里,是死是活。
那位看起来很让人信服的老绅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我身后放了一把折叠椅,大约是预防我站不稳之类的。我顺势坐下,习惯性地握住双手,支撑下巴,陷入对未来的思考中,过了一会,我说:“有什么工作给我做吗?”
“没有。”
蜷缩在转椅中的人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
“太糟糕了,我是说,如果我不被赶走,就会变成累赘。”
“的确很糟糕。”
这家伙没有表现出同情心。
“如果我问‘这是哪里’、‘你是谁’、‘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不会如实回答,对吗?”
“会有选择地回答,如果你认为这很重要。”
“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是对于防止我精神崩溃很重要。”
这个苍白的家伙点了点头,说:“简单来说,我们从事侦探工作,而且身份是绝密。”
真够简单的。
我试图让谈话延续下去:“我涉及国家〇全了吗?”
他古怪地微笑了一下:“这个国家从来不靠把人的脑袋扔来扔去来维护主〇。”
“也是。”我略想了想,“你们和邪恶打交道。”
他的转椅转了90°,我望着他的侧面,一样的苍白疲惫,与众不同。
“是这样的。”
谈话大概结束了,我慢慢站了起来,想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该如何称呼……你们二位?”
他顿了顿:“龙崎。请称呼那位先生‘渡’。”
“好的,龙崎。”我点点头,不打算过多考虑日本假名发音的问题,虽然它们听起来如此可疑而引人联想。名字只是代号,什么也说明不了,只可能把推断引向错误的方向。
渡向我走来,示意了一个方向。不知为什么,这位沉默的老人让人心安。
龙崎没有转身,我犹豫了一下:“龙崎?”
“什么事?”他的yes几乎没有升调。
“也许……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我说完就觉得自己冒傻气,但这个家伙的黑眼圈说明他的休息时间已经足以和诺尔曼·白求恩最后的日子相媲美了。
“……谢谢。”
短暂沉默后,他轻声说。我转身走向渡指引的方向,投身于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请读者注意,第一人称恐怕是最不可靠的叙事视角,外加男主不可能说实话,所以实际情况还要交给读者去想象。2003年的西欧各国也还是以纸质档案为主,但一切真的能抹消得如此彻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