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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亲爱的华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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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邦尼放开我的手,站直身体,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然后迎着他走去。龙崎让开了空间,好让他出去,他没有在龙崎身边停留,就那样走了出去。
龙崎甚至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看他,然后转过头来,走进屋里。
“辛苦了。”
是他熟悉的声音。
“我还好。”
我已经无法对我自己的声音做出什么评价了。
“那就好。”
他说话还是那么简短。
“内特也还好。”
“我知道。”
“他之前……我……对不起……”我语无伦次了。
“我说过了,你永远享有‘对不起’豁免权。”
时至今日,我还能被原谅吗?
“还有……他是杰邦尼……”我完全不知该怎么表达。
“史蒂芬·杰邦尼,真名史蒂芬·劳德,”龙崎依然波澜不惊,“非常有前景的杰出探员。”
他的前景……
我的心因为恐惧而骤缩起来。
“他……”
“这次任务他完成得很出色,非常感谢他的耐心和细致。果然没有选错人。”
龙崎声音端端正正的,就好像为了衬托我的小人之心一样。
“你……不会耽搁什么事情吗?……来这里……?”
“我从来都没那个义务,选择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他淡漠地说。
“接下来怎么办?”
“还要看情况……我想情况比我预计的要复杂了点,也许耗时要稍长一些……”
复杂情况。
杰邦尼。
“我该做什么?”
我已经完全是在恬不知耻地问他了。
“按着你自己的意愿就好。”龙崎的声音出人意料地轻柔,我从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好好休息。”
他要走吗?
我几乎想要扯住他的衣角,但是仅仅移动了一下手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我可能还会在附近。”他留下这一句话,离开了病房。
龙崎离开后没过多久,杰邦尼就回来了。他应该没有偷听我们之间的谈话。
“你还好吗?”
“完全没事。”
“他说了什么?”
“只是个普通访客,没说什么。”
杰邦尼的眼中燃起了怒火:“仅仅只是见了一面而已,你就又要被迫开始为他撒谎了?”
“他不是……”
“刚才你的样子真应该拍下来,照片题目就叫‘见鬼’。”
“……”
“连最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有多么怕他。”
杰邦尼继续咄咄逼人。
“那还不是因为你!”
我脱口而出。他的表情僵住了,然后和缓了一些。
“希望没给你带来麻烦,他为难你了?”
“没有,他是个君子。”
其实,也许只是因为他不在乎,我心中有一个恶毒的小声音轻飘飘地告诉我自己。
“真没想到他……”他看到我的表情,改了口,“原谅我的冒失。”
“我要是不原谅呢?”
杰邦尼的神情黯淡了一些,我感觉自己太过分了,这比拒绝还伤人。
“不会有下次了。”我坚定地补充道。
他看了看我:“那也不一定。”
“喂……”
“等着看吧,”他微笑起来,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的很不错,“今晚我就会得到L的指令的,事情已经快到尾声了。”
我已经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那天我很早就睡下了,白天发生的一切让我几乎刚刚躺下,就马上陷入了睡眠。
大概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迷迷糊糊抓起电话:“喂?”
“喂,这里是L。”
我凛然一震,彻底清醒了,那是龙崎的声音,连处理都没处理过,他想干什么?
“……”
我决定完全沉默,静观其变。
“嗯,”等了一会,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确认了什么,“杰邦尼果然跟你说过L的事情。”
“……什么?”
“否则你会马上问‘不是龙崎吗?’,或者诸如此类的话。”
他还是那样,防备着一切。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杰邦尼,L?他肯定不会隐瞒你的。”
我换了称呼。
“我已经知道了,不过确认一下会更好。”那边的声音平静没有起伏,“此外,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临时对你房间里刚装好的窃〇器做了点手脚。”
我突然觉得杰邦尼很可怜。
“那么,什么事?”值得半夜打电话过来,还提前屏蔽了窃〇。
“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杰邦尼的建议。”
他单刀直入,毫不啰嗦。
“什么?”我感觉寒风习习,直透脊背。
“不用重复他的建议了吧?我只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透过电话,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让我和他走?”
“我认为这样很好,你刚刚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考虑过假身份,但是缺少最关键的部分,现在正好。”
最关键的部分:长久地维护我的假身份的人。
我终于明白了,并且很惊讶于我此刻的平静。
“你要我离开?”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继续留下的价值了,对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按照他一贯的风格,应该会干脆利落地回答“是”才对。
“我会一直欠你的。”
最后,他认真地说。
我心脏漏了一拍。
“杰邦尼会丢掉工作。”我提醒他。
“如果他自己辞职,那倒是个巨大的损失,这个要看他的意愿。”
看来他不会被动失去工作。
“他的计划并不十全十美。”
“你们不会被人找到的,这会是一个十全十美的计划。”
我顿了一下——我们不会被人找到的,只要L还在。
“L。”
“什么事?”
“凯文·斯图尔德跟你说了什么?”
“一切。”
一切,包括我爱你。
“所以,你知道了?”
我的平静伪装得天衣无缝。
“……知道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
“真好,我不用再重复一遍了。”我轻轻地说。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虽然他的语气很严肃,但这句话就像个耍赖的小孩子。如果不是此情此景,我一定会被他的可爱而逗笑。
“没关系的,我还好。”
“你总是这样。”
他没有直接戳穿我的谎言。
“是。”
我学他的样,简短地回答。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平静地说,“也许很早就开始了。”
“在任务开始之前?”
“也许。”
“你本来不该答应的,我记得你说过,爱不该交易。”
“不过,我当时没有机会说出下一句。”
“它的下一句是什么?”
“如果交易,爱不计成本。”
我们都沉默了片刻。
“你的父母还活着。”
他突然跳转了话题。
“……怎么回事?”
“显然是你固执到惊人的憎恨救了他们。”
他没有过多解释。
“他们还好吗?”
“不好,他们思念你。”
我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
“做做样子罢了。”
“我想我还是明白做做样子和真实的区别的,”他温和地说,“我不敢说我会拼写爱这个字,但是看到它我能认出来。”
头一次听见他主动使用修辞手法。
“所以……你很早就看出来了,对吗?”
“是的,但我不敢确信。”
“为什么?你难道也会自卑吗?”
“那也许占了小小的一部分,”他承认道,“更大程度上,我很少猜测女性的本源动机和心理细节,那是推理的雷区。”
“福尔摩斯说过几乎同样的话。”
“那是一套不错的小说,”他似乎也看过,“这个道理一个世纪之后依然适用。”
“不过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
“你会鄙视我吗?”
“不会。”
“为什么不会?我还没有足够的资格,对你怀有这样不妥当的感情。”
我用极其麻烦的句式,回避了那句话。
“无所谓什么资格,爱是平等的。”
“那么我可以咯?”
“你一直都可以,虽然我希望你不要这样选择。”
“为什么?”
“杰邦尼可以给你的,我永远也无能为力。”
“他真的喜欢我?”
“你为什么不相信他亲口告诉你的话,反而要得到我的确认?”
“你擅长判别谎言。”
“的确。”他肯定道,“他没说谎。”
“他是个好人。”
“我不知道好人如何界定。他在几次重大案件中展现了他杰出的头脑和非凡的勇气。至少我本人非常欣赏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完全是L的口吻。
“你欣赏的人不会错的。”
“谢谢。”
“但是可能让你失望了。”
“怎么?”
“我不会跟他走。”
“为什么?”
“这对他不公平。”
“他说他不在乎。”
“我说的是其他方面,”我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我已经彻底被毁了,让他的余生都在废墟旁边度过,很不公平。”
“……”他再一次沉默了,随后说:“你可以尝试一下恨我,你本来就应该这么做的。”
“不,我爱你。”
这是这个晚上我第一次说这句话,固执到幼稚。
“……看来的确是我把你毁了。”
“没有,是我自己。”
“如果没有之前,你也不会有今天。”
“你也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温柔地纠正,“我现在已经无法想象没有M和N的日子了。”
“你现在也没有他们。”
他依然那么一针见血。
“不过毕竟他们存在过,这些对我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如果我感谢你,你会接受吗?”
“不接受。”他干脆地回答。
“算了,”我自己先放弃了,想改变他的固执,根本不可能,“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请讲。”
“你会允许杰邦尼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不和他面对面的情况下,没关系。”
“什么意思?”
“今天我能感觉到,他在压抑某种暴〇冲动。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形式的冲突。”
“好吧……”我微微有点惊讶,“我会在我们独处的时候告诉他的。”
“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些不安,就算他对泄露身份真的感到不安,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我希望他彻底放弃带我离开的想法。”
“会有效果吗?”
我能感到他的狐疑,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萌生了一点促狭的念头。
“这很简单,我亲爱的华生,很简单。”
我对着话筒那边的L念出了那句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口头禅,就好像他是那个迟钝的助手。
Elementary, my dear Watson, elementary.
The case is elementary.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一直很想知道让L这种开挂式高智商吃瘪是个什么感觉,于是小小调皮一下,就还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