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极乐》金择松

2、嫦娥死在月球

　　金凌知道自家堂妹总是在笑——他在外人眼里是张扬乃至飞扬跋扈的金家少主，对谁都不屑一顾，但事实上，对于堂妹的情感，他却比旁人都敏锐很多。强颜欢笑，失落至极。他看着金如松，心里这般想着。对于这个堂妹，他心里始终有愧，一想到七年前那天，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带着她偷跑出去，她也就不会遇到那种事…如此便对她的事格外上心。但话说回来，他又很羡慕她的美满家庭，也曾暗自生出过想要和她交换的想法。

　　芳菲殿外！金如松又惊又疑，她惊于金凌竟考量到这一步，芳菲殿正是金光瑶平日办公的地方，自己若是与那护卫讲说与父亲去议事，他也不好再跟着。这灯下黑的伎俩，堂兄看来也不简单。但又疑——夜间酉时…不知要作甚，隐隐有些不安。

　　但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支开了那护卫，她便只身前去赴约。

　　“阿松！”金凌站在离殿门最远的地方，紧挨着金麟台高高的阶梯，向她招了招手。

　　“阿凌哥哥，你有什么事啊？”金如松生怕他被别人听了去，赶忙去到他身边，压下声音暗示他轻声。

　　“你看。”他突然抽出一张符箓，借着月色，金如松看清这是一张传送符。一下子明白他要做什么，她脸色刷白，猛得往后一撤。“不行，我会被打死的。”

　　“不会吧，让我舅舅再同小叔说说，就说是我硬拉着你的，我们走都走了，小叔叔再坚持，也不至于来寻我们。”金凌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又想起她儿时的经历，便有些理解了，“哎你不要怕，这次不会有危险…”他抓着她的手试图宽慰。

　　“我会死掉的…”金如松怕他随时发动符箓，他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但若是金光瑶得知了，自己怕是会烂死在某个角落里。于是她慌忙想挣脱开，突然脚一踩空，人就摔了出去。

　　“呃啊——”“阿松！”金凌惊恐地喝道，急忙抓住她的一条胳膊，结果不仅拉不住，自己也跟着滚了下去。一时间，天旋地转，数不清的石阶磕得他眼冒金星，甚至空不出手去护住妹妹的头。他恍惚间看到深蓝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悬，像是在俯瞰着他们两个，竟奇到：十五的月亮，为何十四就圆了……

　　头痛欲裂。这是金凌醒来的第一感觉，他勉强从床上支起身，一时间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四周很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催人入眠的熏香味道和淡淡的中药味，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只能依稀辨别出室内陈设的轮廓，具体式样却看不真切。

　　阿松…阿松怎么样了，我们刚才从金麟台滚了下去…他忍着身上的伤痛，僵直着腿挪步到一扇窗前，才勉强见了些透进的光。盛夏还未过，屋子里紧闭着门窗，有些憋闷，却没有应有的温度，反而有股阴寒之气，侵入着他的肌体，像是常年无活人居住一样。他打开窗户，让进更多的月光，冷不丁看到旁边梳妆台上放着面铜镜，镜子里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也在看着他…阿松！他活见鬼了似的浑身一震，下意识惊叫出了声，险些被凳子绊倒，才发现自己竟穿着裙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涌入了他的脑海。他惶恐地伸出手摸着脸，又重重捏了一把，确定不是在做梦后，突然有种莫名的惊喜，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随之而来的是茫然和害怕。难道…难道他和阿松换了身体吗？那阿松现在应该…“笃笃笃”，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正想得入神，又是一惊。

　　“是我。”门外传来他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定下心，缓了一会才意识到是阿松来找他了，急忙跑到门口去开了门。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

　　“嘘。”还没等他问完，金如松就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作出噤声的手势，“进去说。”她接着往四周张望一番，突然提高音量，“松儿，你没事吧！我来看看你。”

　　按理说堂兄是不可入堂妹的闺房的，但既然那护卫更入不得，她就必须进去了。她进去后立刻关上门，继而抽出一张隔音符贴在门上，又走过去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你怎么不点蜡烛呢？哎，我醒来一群人围着我哭，我还以为我死了呢。”她先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又叹了口气，转而毫无征兆地就跪坐在地上抓着金凌的手，咬着唇挤出了几滴眼泪说，“哥，我刚才随身带着的乾坤袋里，有一物唤做月光石，可在某一时刻置换人的魂魄。你千万记好，若是我们说出灵魂错换的事，让别人察觉了，便会双双魂飞魄散，永世入不了轮回。”

　　“此话当真？！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这番话如同当头一棒，把金凌打得失了魂，“现在怎么办！”

　　“哥，你把那乾坤袋给我，我原先有些研究，你给我，我再想想办法，放心吧，只要我们好好配合，暂时可以保住性命，不会有事。”堂妹身子弱，金凌觉得她平时大概多是把时间放在理论研究上了吧，便也信了。

　　“我们怎么不会露馅，小叔叔…我舅舅…身边的人指定一眼瞧出来…真邪乎，你确定会魂飞魄散吗？”金凌一边去取乾坤袋，一边皱着眉质疑道。

　　“哥，我还会骗你不成？其实也没那么难，你只要待在房里不出去，就像我平时一样，不与人接触，没人会起疑的。若我阿娘寻来，她说什么你照做就是，千万顺着她。”金如松接过乾坤袋收好，又将目光移向了自己戴在手上的法器，栖凰。

　　“总要出去的吧，那碰上小叔叔呢？”金凌知道她平日里深居简出，但也不至于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你也知道我父亲疑心重，远远见到他绕开走便是，若是实在碰上了，四下无人，就当作没看到他好了，不理他，少说少错，他就当你闹脾气了，也不会为难你。其实，我们两个毕竟刚刚摔过，行为纵使怪异，我们一口咬死撞伤了脑袋，记不清事了，也是正常的吧。”

　　“嗯，那倒是……”金凌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自己手腕上雕刻着凤凰的镯子，想起法器认主的事，“你这法器，认得是金丹，还是魂魄？”

　　只认魂魄的法器有固定的形态，而有些只认金丹的法器，则会随主切换形态。

　　“栖凰只认魂魄，你怕是用不了，而且它只是驱除邪祟的防御性法器，哥哥你往后都在金麟台，其实也用不上。还是给我吧，我修为差，没有夜猎的经验，外出容易遇到危险。”她舔了舔嘴唇，“你拿下来给我吧，好吗？”

　　“好啊。”金凌倒是不在意，便取下了镯子递给她。

　　“对了，紫电对你认过主吗？是怎么个认法？”

　　“认过了，不过紫电…只认魂魄，但我舅舅没事也不会把它给你用。”金凌略一思索，确定道。

　　“你说，紫电是只能将夺舍之人打得魂飞魄散，还是可以抽出灵魂？”她突然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神色诡秘地问道。

　　“不……不知道，我想是直接魂飞魄散吧。”金凌莫名有些警觉，“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你给我透个底，若是我在你舅舅面前说岔了，岂不是完蛋。”她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笑了下，“我没问题了，哥，我再待下去不太好，你暂且忍耐一番，我先走了。”

　　离开牡丹亭足够远，她又取出了栖凰，套在指尖转动着，步调轻快地哼着歌，栖凰金光一闪，突然化作一枚指环，套在她手指上。

　　她来到了湖边，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我的傻哥哥，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呢！她抚摸着指环，哥哥，现在的你，绝对比我更需要它。而且——她看着湖中的倒影，如痴如醉地摸着自己的脸，眼神也近乎贪婪，湖中分明只有金凌的面孔，但在她眼里，却幽幽浮现出了一群人——我怎么舍得换回来。

　　回到金凌的房里，她取出乾坤袋，翻找了一会，从里面抽出了一把通体漆黑宛若黑玉的剑，剑柄上镂刻着一只三足鸟和炎阳烈焰纹，在黑暗中隐隐泛着红光，背面篆刻着两个字——金乌

　　她握住剑柄，稍一用力，眸光便沉了下来。

　　她果然，真的拔不出这把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