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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一线天光透过破旧不堪的窗框照进破庙内,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已然过去。
      婉转悦耳的鸟鸣声自屋外传来,破庙中的众人便是在这样静谧而安然的环境中清醒了过来。
      晨光熹微,斑驳的光点照在温客行的脸上,他似乎一直未曾合眼,始终盯着闭目小憩的周子舒,看样子已经盯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是否探究出了什么。
      他的目光实在太过露骨,让一直视而不见兀自闭目养神的周子舒也无奈地睁开了眼睛,温客行见状轻笑了一声。
      “你看够了没有?”周子舒语气不奈地问道。
      温客行眉眼含笑,“我只是在想,你这副面具之下会是怎样的一副尊容。”显然他心里已经确定周子舒易了容,这张青黄不接满脸病气的糙汉脸一定不是周子舒的本来面目。
      周子舒装作没有听到温客行的试探,只见他随意地捡起了一根稻草,用稻草戳了戳正在他右手边熟睡的张成岭,张成岭被他戳的猛然惊醒,神情很是惶恐不安,待发现自己仍在破庙中,且身上正盖着周子舒的外套这才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天亮前这片刻的功夫,大约也只有张成岭这么个武功不济,却又心力交瘁的傻小子和没心没肺的顾湘能真正地休息一下,破庙中的其他人都只是闭目小憩并未睡熟。
      “天色已明,多谢两位。”周子舒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温客行,“今日相逢,有缘……”大约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止住了话头。
      “有缘自会相聚。”温客行眼含笑意地接口。
      周子舒闻言一笑不置可否,想来他并不想和温客行有什么缘分,示意张成岭起身准备出发。
      沈昭便是在这时走进了破庙,“周公子这是准备出发了?”
      “这便走了。”周子舒闻言一愣,这才注意到原本同他们一起在屋内休息的沈昭竟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一趟,众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这才发现他还提了一个包裹回来。
      “这里面是一些吃食,张小公子且拿好。”沈昭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了张成岭,“时间有限,便只简单地准备了些糕点,还望张小公子不要嫌弃。”
      “怎会,让沈公子费心了。”张成岭赶忙抱紧包袱,神情很是感动。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想起身上藏着的琉璃甲,想起他爹临终前的嘱托,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便觉得惶然不知所措,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这个原本对他而言温暖而熟悉的世界遽然变得异常的冰冷而陌生,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顷刻间他在这个世间变得举目无亲,如同无所依凭的浮萍,孤身一人,随风漂泊,不知将飘向何方。
      但似乎老天对他也并没有那么糟糕,让他接二连三遇到了像李伯伯周子舒沈昭这些愿意帮助他对他好的人,便觉得活着也不是那么艰难,前路迢迢终究还是能有所期待。
      “张小公子不必客气。倒是沈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张小公子可否答应?”沈昭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
      “沈公子请说?只要成岭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那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沈昭明显是被张成岭如此郑重其事的口气给逗笑了,“听闻洛阳牡丹名动天下,在下不日便要启程前往洛阳,就不与二位同路了。只是小九很是舍不得你,故而能否请你代为照顾一段时日,也不用太过精细,小九自己会去觅食的,等它哪天玩够了会自行来寻在下的。”
      “真的么?”张成岭听到沈昭的话明显很是惊喜,看来他也十分喜欢小九,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那当然可以。”
      一旁的周子舒闻言也没有反对。
      “那就这样说定了。”沈昭话音刚落,小九便屁颠屁颠地落在了张成岭的脑袋上,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旁人即便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也能感到它定然十分欢喜。
      沈昭见状有些无语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小九这个坑宿主的系统,今早便一直在撺掇他,让他护送张成岭去太湖,说是要围观剧情。
      于是撒泼打滚的在沈昭的脑海里不停地叨叨,结果沈昭始终无动于衷。小九见磨不过他这才退而求其次说是让沈昭一个人去洛阳,它自己跟着张成岭。
      沈昭想着他本来就是来这里度假的,所谓春观花、夏看云、秋望日、冬赏雪,这世间四时景致各有千秋,便是已然看过太多遍,但这世间之事何其玄妙,每时每刻都有新奇的人和事在等着他,他暂时还不想为不相干的人改变计划,即便这个世界的主角们都很有意思。
      不过小九跟不跟着他确实没什么影响,沈昭便也随它去了,故而才有了上面的一番对话。
      “那么便就此别过,若是有缘我们就岳阳再见了。”沈昭说着便向着周子舒和张成岭点了点头,转身去取之前放在破庙里的琴。
      便是在这时已经默默听了好一会儿的温客行再次缠上了正准备出门的周子舒,“唉,周兄其实何必等他日再见,你要送这孩子去太湖路途迢迢,我呢正好有一艘画舫也想领略一番太湖风光,我们不妨一同走水路去岂不舒坦 。”见周子舒不理他,仍旧自顾自地往下说,“小可生平,最不喜欢有缘人风餐露宿雨打风吹……”
      周子舒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地向破庙外走去,同时从张成岭手中拿回了自己的外套。
      直到周子舒的身影消失在破庙门口方才将目光转向已经把拂霜琴抱在身前准备离开的沈昭,脸上的神情颇有些皮笑肉不笑,“那么沈公子,我们也就此别过了。”
      “再会,温公子。”沈昭点头致意,随后步履从容地走进了朦胧的晨光里,如同薄雾一般消失在温客行的视线里。
      沈周二人走后早就在一旁等得不耐烦的顾湘立即冲到了温客行的身边,“有缘人,我的主人啊,那个病痨鬼面黄肌瘦的,出气多进气少,说不定在路上嘎嘣就过去了你还带着他干吗呀,嫌日子过太舒坦了吗?”顾湘语满是不解。
      “你才见过几个鼻子眼睛长全的人。”温客行闻言神色微冷,似乎有些不悦,“此人声若凤鸣神清骨秀,尤其他背上的蝴蝶骨 ,万中无一。”
      “说得跟花似的,那不也是大男人吗?”顾湘的语气很不以为然。
      “废话。”温客行伸手弹了顾湘的额头,“我不知道他是个男人啊,我说得是此人容貌和骨相全然不符,我却丝毫看不出易容的痕迹。这点江湖小把戏得有多大的本事,连我都看不出破绽来……还有他那把软剑……”温客行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兴味,明显已经认出了白衣剑。
      “还有这个沈昭……”温客行说着神色徒然露出几分危险,微微眯起了眼睛,“江湖上庸才如过江之鲫,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如此出色的样貌和深不可测的武功,实在不该如此籍籍无名……”
      一旁的顾湘明显不知道温客行究竟在想什么,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主人昨天晚上那帮人为什么装神弄鬼?那个领头的还自称他是吊死鬼。哈?当我们是傻子呀!”
      温客行笑笑没有接话反而提步向外走去。
      “主人你上哪儿去呀?”顾湘匆匆捡起地上的包裹跟了上去。
      “有缘相聚去。”温客行的表情充满了玩味和期待,显然是打算继续缠着周子舒了。

      数日后,深夜,临河的岸边。
      周子舒温客行这四人不知怎地又凑在了一起。
      只听温客行神情甚是陶醉地掉着书袋,“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接着话锋一转说起了一则江湖旧闻,“传闻昔日魔将容长青毕生打造了三件得意之作,一名大荒,一名龙背,一名白衣……”温客行说着若有所指地看向周子舒,“昔日四季山庄末代庄主秦怀章便是以白衣为佩剑驰骋江湖,四季山庄湮灭之后,此名剑遂不知所踪。”
      一旁的顾湘和张成岭听得都是一脸莫名,明显不明白温客行突然说起这则江湖旧闻有什么用意,唯一听懂了温客行究竟想说什么的周子舒则是一脸漠然,仿佛什么四季山庄什么白衣剑都与他毫无关系。
      温客行见周子舒在他的试探下仍是不动声色,想了想转变了策略,坦白道,“阿絮,我同你说吧,我见你的佩剑与白衣剑很是相似,原想那几个丐帮的臭叫花子武功稀松,不堪一击,只想待你出手再确认一番。可没曾想到你宁愿涉嫌都不肯拔剑,不会是不忍心宰了丐帮那几个臭叫花子吧?”
      “那么我想了想便只有两种原因了。第一这剑不是你的。”温客行说着看向周子舒,见他神色冷漠又道,“当然了我们阿絮怎么会做这么下三滥的事呢?那么只有第二种解释了,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敢透露行踪呢?”
      周子舒听到这里终于对温客行连番的试探失去了耐心,嘲讽地开口道,“咱们俩的关系就像这鱼一样……”说着目光看向火堆旁那条半生不熟的烤鱼,讥讽一笑,“不熟。”
      “从相识到现在,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我也没有兴趣。我见你多次伸出援手敬你一尺,若你得寸进尺想见白衣剑的话那也不必费那么多口舌!”这话明明就是温客行若是再纠缠试探下去就要开打的意思。
      俩人的目光对峙了几息,最后还是温客行噗嗤一笑,“阿絮,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暴躁。都是我的错,不应该存心试探你,害你受了内伤,我也是心疼得很哪。”温客行语气甚是诚恳地主动承认了错误。
      “你就原谅小可这一遭,我下次不会了。”温客行主动保证道,“我想知道什么就应该直接问你才是,我们阿絮不会骗我的吧。”温客行说这话的时候眉目间竟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仿佛谁若是拒绝了他便是十恶不赦。
      但很显然周子舒是个铁石心肠的仍旧不为所动,神情很是冷淡。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琵琶声响起,丝丝缕缕,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甫一听便觉得神识一荡,两耳生疼。
      面前的火光似也被这声音所惑,卷起诡异的火花,一旁原本平静的水面也瞬间荡起波纹。
      功力最弱的张成岭已经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
      温周二人的神色皆是一变。
      诡异的琵琶声连绵不绝,功力稍差的便觉得头痛欲裂,神志不清,竟不由自主地向着琵琶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温客行见状连忙运起内力抵在张成岭和顾湘背后助他二人抵抗琵琶声的控制。
      另一侧的周子舒拿起先前温客行放在一边的玉箫,运起内力吹奏了起来,只是那箫声委实难听了些,曲不成调,三个音愣是破了两个,两种弦乐声在半空中交缠,一时胜负难分。
      突然一阵琴音自幽暗的树林中传来,曲调低沉悦耳却又暗藏肃杀,如利剑般刺破夜空。那琴声缥缈无踪,似远还近,无法确定来处。
      无形的音波在林中交锋,古怪的琵琶声凝滞了一瞬,力有不逮,仅仅一个照面便败下阵来。
      很快更加尖锐急促的琵琶声再次响起,显然这位躲在暗处以弦音伤人刺客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琴声如影随行,依旧从容不迫,不疾不徐,连琴音都没有快上半分,丝毫没将琵琶声放在眼里。只是伴随琴声而来的攻击却连绵不绝,如猎猎疾风冲破重重阻碍,似刀剑般刺向敌人。
      琵琶声越发的急促汹涌,悦耳的琴音与充满恶意的琵琶声隔空对峙,短兵相接,几个来回间琵琶声便徒然一顿,戛然而止。
      琵琶声断得很是突然,很明显这位杀手已经被琴音重创,遭到反噬,伤得不轻。若非琴音的主人并未存有杀心,怕是要落得个弦断人亡,当场毙命的下场。
      琵琶声一停岸边众人的心神瞬间便是一松。
      然而琴声却并没有立刻停止,反而曲调一转变得平缓清越起来,如春风化雨般带着些许安抚之意,本来寂静的树林渐渐传来了虫鸣鸟叫之声,似乎是方才被吓得躲起来的花鸟鱼虫察觉到危险已然过去再次活动了起来。
      岸边的四人只觉得耳目一清,方才有些混沌沉重的脑袋立时便轻盈了许多,竟感觉像是在温暖的被窝中小憩了片刻,通体舒坦,一身轻松。
      待树林重新恢复生机,那琴声便越来越远,渐渐消散在夜色里,再不可闻。
      “魅曲秦松,四大刺客之一。来人居然能请的动这妖孽倒是好大的手笔。”温客行显然是认出了琵琶声是何人所奏,“只是这琴声的主人又是谁?秦松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若非这奏琴之人并未心存杀意,这秦松怕是一个照面便要当场毙命。”
      “管他是谁,受此反噬也够他受的。”周子舒显然是对秦松的下场不感兴趣,“倒是这弹琴之人却是闻所未闻,功力竟如此之高。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为何从未听说过。”
      “说起来前几日遇到的沈公子不也是以琴为武器么?难道是他?”温客行怀疑道。
      “可能吧。只是弹琴之人并未现身想来是不想与我等有所交集,来人没有恶意,说不定还真是那位沈公子。”想到这里周子舒也不再深究,若是当真是那位沈公子有缘自会再遇。
      另一边察觉到宿主琴声的小九趁着众人不注意飞入树林中,顺着神魂的联系很快就找到了沈昭。
      就像温周二人猜测的那样这琴声的主人正是沈昭。
      “宿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不想跟着主角他们么?”小九见到沈昭后立马迫不及待地问道。
      “谁说我是跟着他们的。”沈昭没好气地反驳了系统一句。
      天知道他可是晚了周子舒一行数日才从越州城出发,一路走走停停,并未急着赶路,却还能在这么个不起眼的林子里不期而遇。
      他单知道温客行和周子舒是三生石上旧精魂的缘分,却不想他和这两个主角间的缘分也委实不算浅。
      也不知道是他脚程太快,还是周子舒带着张成岭这么个拖油瓶被拖慢了行程。
      “还不是这个琵琶声太难听,大晚上扰人清梦,我这才忍不住出手,只是想让他识相点不要打扰人休息,谁知此人竟如此不济。”沈昭也是无奈,谁能想到这个琵琶弹的如此难听的人竟还是个剧情人物。
      “那宿主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出去见一见周子舒他们么?”
      “他们有什么好见,都说了是偶遇,我若现身反倒像是我一路尾随他们,平白无故惹人怀疑。”沈昭摇头否定了系统的话,要知道这两个主角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警惕心可是相当的强。
      “好了,你回去吧。”沈显然不想多说,“过了这片树林没多远便是湖州,想来之后应当不会再遇上了。”
      “哦,那宿主我先回去了。”系统说完便向着树林外飞去。
      “去吧。”沈昭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随口嘱咐了一句,“小九,玩够了便来寻我。”
      见系统离开,沈昭一甩袖收起拂霜琴,随意找了个树干轻身而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望着头顶高悬的明月,心道明天一定是个好天。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几个错别字和语句不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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