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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阿絮背我 ...

  •   “你,起开!”温客行感觉身下的人推了自己一下,他却仍死皮赖脸地贴上去,双手环着周子舒温热的脖颈,气息有些微弱,软绵绵地伏在周子舒的背上,还不忘油嘴道,“阿絮背我,阿絮的蝴蝶骨最美了。”

      周子舒无暇去理会他,一边挥动白衣剑抵抗四周的进攻,一边还要护着温客行不被身后的剑戟所伤。眼见曹蔚宁亦伤势惨重,现下必是一场持久战。便对着一边的温湘道:“温家妹子,快带着曹家小子去找镜湖剑派张玉森大侠。”他又看了看背上受伤的温客行,对着温湘点头允诺道:“放心,你哥有我呢!他还欠我二两银子,在下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温湘忧心忡忡地看着重伤在身却仍负隅顽抗的曹蔚宁,又看了看趴在周子舒背上闭眼调息的温客行,终于还是扶起了曹蔚宁,慢慢往边缘撤退。
      她刚刚已经见识到了周子舒的杀招,此人虽看着是一副痨病鬼的样子,却出手狠绝招招毙命,是个厉害人物,周子舒既然愿意救哥哥,必定是个好人,自己和那不要命的傻子在这儿反而会拖累了周子舒救哥哥,于是决定听从周子舒的安排,先带着曹蔚宁去镜湖剑派求救。

      在周子舒的帮助下温湘终于带着重伤的曹蔚宁突出重围,临走前还郑重地喊了一句:“周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哥哥啊!”

      “湘妹子放心!”周子舒拦住了追杀温湘的恶鬼,他背上的温客行睁开了眼睛,却是悲痛欲绝,看着阿湘离开的方向仰天长叹:“阿湘,你竟然丢下受伤的亲哥哥和一个刚认识的傻小子跑了,你看看这像话吗?”

      “少废话,你要是好了就给我起来!”周子舒推开了温客行,温客行神思清醒了许多,身上的血经过刚刚的休息调节已经止住了,他收敛心神,加入到战斗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妖邪终究不及,落荒而逃。地下全是尸体,有恶鬼的,也有凡人的,血流了满地,宛如置身地狱,温客行神思迷离,脱力跪倒在地上。

      “你还好吧!”周子舒过来扶他,温客行撇开他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去搜寻地上的尸体。他一定要找到那个荷包,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归”字,那是娘亲亲手缝制的,在神医谷有人记挂着他,那只荷包才让他觉得他尚在人间。

      如今在这血流满地的街上,温客行置身于满地的尸体之中,鲜血在他脸上凝结冷却,将他衣裳浸成殷暗的红色,刀伤剑伤,一场恶战,一场杀戮。
      一切都太像前世的情景,他曾经历经无数的情景。此时在这无尽的血光中,他甚至恍惚觉得神医谷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美梦?

      他发了疯地去找荷包,一个一个地翻开那些浸满血液的尸体。这是假的,他想,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要找到荷包,找到回神医谷的路。

      “你在找什么?”周子舒还没有走,看到温客行发疯似的扒着一具具尸身,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不知为何他很想帮温客行一起找。
      “方不知。”温客行声音里带着哭腔。

      许久之后,温客行看到周子舒拿着一个淌着血的荷包问自己:“是这个吗?”

      温客行一把夺过荷包,翻过来仔细辨认,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归”字,他才安心下来,将荷包握在怀里,像一个小孩握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只有拿着荷包的时候,温客行才觉得自己尚在人间。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正蹲在身边认真看着自己,他抬起头,刚好看到了周子舒那双明朗温柔的眉眼,眼底全是自己的倒影,好像前世的时候,他们无数次对视的样子。

      明媚的春光已开始西昃,光线柔和却金黄,在周子舒的身后淡淡地撒下来,周子舒与明亮的光线似乎融为一体。

      “阿絮!”温客行努力睁了睁眼睛,对着那片光伸出了手,在将要触及他的时候,却又不知为何似乎害怕地缩了回去。他只是认真地看着那片明亮的光,看着周子舒,嘴唇微动,声音里带着哭腔:
      “阿絮,和我回神医谷好不好?”

      温客行没有等到周子舒的回答,已经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在迷糊之中,他感觉周子舒将自己背了起来,向某个地方走去。

      再醒来已是晚上,江南的早春,晚间仍带着入骨的寒意,在郊外的林子里,周子舒生了火。温客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着树坐在火堆的旁边,身上泛着暖意,刚刚在梦中堕入无尽深渊的恐惧,似乎在眼前的明亮温暖中慢慢消散了。

      伤口已被简单包扎了,上了名贵的金疮药粉,温客行伸出手,发现手上沾染的血迹也被人擦拭干净,他看向旁边,周子舒背坐在远处的河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温客行走过去,发现周子舒正在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葫芦里的酒。“阿絮。”他站在旁边唤了一声,周子舒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看他。
      许是因为沾染了血迹,周子舒脸上青黄不接的人皮面具已经撕下来了,此时露出了原本清峻疏朗的面容。温客行有些恍惚,他愣愣地失神了片刻,忽而听到周子舒问道:“你来自神医谷?你是温衍?”

      “周子舒,你终于想起来了!”温客行有些激动地在周子舒身上打了一拳,“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你还说我?”周子舒也在温客行身上打了一拳,温客行假装吃痛,周子舒又轻轻打了他一拳,“离开四季山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师父和我,武功还这么差!”

      “周子舒,你竟然说我武功差,等我伤好了,一定把你打趴下!”
      温客行继续和周子舒打闹,像小时候一样,好像时间又回到了在四季山庄的那段时光,整个流云谷、整个四季山庄,似乎只剩下两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他们嬉笑打闹,不知朝暮,似乎就这样地任时间流转,来到了今夜。

      此时他们仍在打闹,寻得少年时,却难再少年。

      玩累了,就坐在火堆旁,闲聊无际,吃着烤得焦香的兔子,却都默契地不提四季山庄后来的事。

      当年,温客行一家人离开四季山庄重回神医谷后,便不再出谷。但这段时日温客行在江湖上走动,以及结合前世的记忆,他大概也已经猜到了四季山庄后面发生了什么。
      秦怀章庄主去世后,少年庄主周子舒无力支撑四季山庄,便带着四季山庄投靠了晋王,创设了天窗,成为了王权之下的一柄利剑。
      十年过去,曾经的天窗之主已心灰意冷,自请七窍三秋钉之刑罚,逃离天窗。

      这些事情,周子舒不愿再回忆,逃离天窗之后,他只有三年光阴可活,他这一生坦荡从容,宁愿痛痛快快地活,也不愿哀哀戚戚地死。

      但这些事情,他也不会对温客行隐瞒,他的软弱,他的无助,他的严酷,他的可笑……他不害怕被温客行看到这些,也不害怕被他知道这些。

      少年时,只有在温客行面前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趣的、鲜活的人。他会编一个大嘴鱼的故事来戏弄温客行,会孩子气地去师父面前告温客行的状,会一整天不练功和温客行在四季山庄漫山遍野地疯跑,会在温客行的怂恿下偷偷将师娘放养的兔子拷来吃然后被责罚……

      和温客行在一起的那段少年时光,他犯过错,挨过打,偷过懒,逃过课;他开怀过,畅意过,遗憾过,不舍过。但最终那段时光却成为了他二十八年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全是年少意气,全是少年无邪。

      和温客行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坦坦荡荡,自由快活。不是秦怀章的大徒弟,不是四季山庄的大师兄,也不是周首领的儿子。
      他只是周子舒。

      晚风寒凉,吹着火堆上散发的热气,夹着烟尘,慢悠悠地吹到温客行的身上,他呛了一口烟,起身换了个方向,和周子舒挨坐在一起。
      周子舒甩了甩被他压住的袖子,温客行眯着眼睛笑了笑,顺手将周子舒的手腕抓了起来,把了个脉。

      “别动。”温客行制止了准备缩回手的周子舒,悠然道,“天下还没有我治不好的伤!”

      他仔细地把了把脉,把完之后,手顺势滑下将周子舒微凉的手指抓了起来,握在手心,头凑过去,认真地看着周子舒,笑得眉眼弯弯:
      “子舒,和我回神医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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