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你是我的光》十二月生

17、无期

　　老温篇：
　　卧薪数十载，只因有恨支撑着。
　　这二十几年里我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是恨，仇恨的种子已经在我身上扎根的密密麻麻，彻底的跟血肉融合在了一起。
　　人前他们称我为“谷主”，人后他们称我为“疯子”。
　　疯又怎样，我有疯的资本，你们有吗？有本事你们也疯起来啊！
　　我根本无法再称自己为人，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的行尸走肉，能称为人吗？
　　阿湘告诉我，三千众鬼也是会说说笑笑的。
　　弹指一间，阿湘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好像当初我把救起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怎么这一转眼就到了要找小女婿的年龄？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
　　我在这谷中，竟然已经生活了二十年。
　　在这人心本就险恶，更别提被人都要称之为“鬼”的人群中磨砺了二十年。
　　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可我闻到的，却是一天比一天更浓重的血腥。
　　弱肉强食尔虞我诈每天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二十年，我无时无刻不是在滴血的剑锋上挣扎着。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父母之仇要报，阿湘要养，所以，我必须要站起来。
　　我只能逼迫自己一天比一天强，流血怕什么？疯又怕什么？只要有一天我站在了这世上的最高峰，我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才能将这万世之人视作蝼蚁随便碾踩与脚下。
　　我才报得了仇，我才能保护得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苍天无道，善恶无报。
　　既然如此，我愿化身恶鬼，与老天讨要一个公道。
　　进了幽冥，在黄泉路上必要喝上一碗孟婆汤，不管你生前有多少的不甘与不舍，走过这一遭，全变成了上一辈子的前尘旧事。
　　所有人都想不到，我竟然能将甄衍生前的诅咒打破，并将它们一一实现。
　　如果不是恨之入骨，我怎能两世不入轮回只为等待时机杀光他们所有人。
　　所有的人！
　　所有背叛过我们，放弃过我们，逼迫过我们的人，他们身上都沾满了我父母的鲜血，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
　　世人皆负我，举世皆可杀！
　　出谷之时，我便对自己许下誓言，要将这伪善的江湖付之一炬，要把这些魑魅魍魉统统赶回地狱。
　　这是他们欠我的，欠我父母的。
　　可是，我错了吗？
　　所有事态的发展明明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冲天香阵透岳阳，满城尽是琉璃甲！”
　　为了这一天，我殚精竭虑筹谋算计了二十年，我人不人鬼不鬼的隐忍了二十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我耐心的等一等，天边的浮云就要烟消云散，天，马上就要亮了。
　　只要父母大仇得报，我也不想在苟活与世。
　　二十年了，我没有安心的闭上眼睛睡过一个好觉。
　　第一次发现，我竟然也会累。
　　而今，好戏终于开场，过去的种种又算得了什么？
　　腥风血雨血流成河，这是他们自找的，一个个的为自己自私肮张的贪婪找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们的死又有什么可惜的？
　　可是，安吉四贤也死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天与阿絮一起赏这岳阳的大好风光，我分明看到了阿絮眼睛里的留恋与不舍，当时我想，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一定带阿絮离开，远离这江湖的是是非非，如这安吉四贤般的找个世外桃园隐居起来，有我，有阿絮，这辈子，够了。
　　出谷的时候我明明已经想好等大仇得报绝不独活，可是，可是……。
　　老天既已把我投入了地狱，为何又要给我指回一条通往人间的路？
　　而今，这条路也离我而去了。
　　只剩下我一个，像一个侩子手一样苟且的存活于这个世上，没有人需要，没有人惦记。
　　我本来应该很高兴对不对？所有的一切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近，我很快就能翻云覆雨的把他们全变成一堆灰烬。
　　我恨了二十年，我忍了二十年，我是不是应该开心的大笑？
　　可为什么心却这么的痛？
　　可我真的错了吗？为人子，父母之仇不该报吗？他们是死的冤枉，我父母死的就不冤了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二十年又有谁来赔我？
　　周子舒，难道你这一辈子杀的都是坏人吗？凭什么连你也不懂我？凭什么连你也不站在我这一边？
　　周子舒，连你也不要我了吗？你竟然都没有告别一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如二十年前，让我日日夜夜的等待全成了空。
　　你再一次，不要我了。
　　阿絮，我彻彻底底的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我错了，我又错在哪里？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可你连这机会都没有给我。
　　仔细想想，我这种人，什么时候拥有过什么？又配拥有什么？
　　算计过来算计过去，只不过是碌碌无为的一场空。
　　如果老天注定让我平生成空，为什么还要把你送到我的面前，等有一天你长到我的心里了，老天却告诉我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而今，独留下我一个，千疮百孔。
　　我该恨吗？可我恨谁？我该怨吗？可我又能怨谁？
　　阿絮，你试过没有，曾经有一样东西，你本来很想要，却天意弄人，你再也找不到了。
　　你满心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所以你的心也死了，可多年之后，他却又再次出现，你失而复得，本应该满心欢喜，可时过境迁，你已经再也要不起那样东西了。
　　阿絮，你出现的这几个月，终究是我梦中的天堂，是我没有分寸不知好歹稀里糊涂的想握住这条通往人间的路。
　　可做鬼做的时间太长了些，我却忘记了人间道路也是崎岖又坎坷。
　　四季春常在，九州事尽知！
　　最终醒来，那也只是黄粱一梦。
　　阿絮，我再也要不起你了！
　　那日日夜夜的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也只不过是一个我奢求的遥不可及的梦。
　　阿絮，你真的要同我，后会无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