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伴风生 教主和小师妹的故事》莫知识君

5、第五章 挖坑

　　这是个坑。
　　不需要费脑子的弯弯绕，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华山派的小兔崽子没安好心。
　　可清尘道人还有什么办法呢？
　　青城派已成笑柄，如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门派多年经营才有的声誉就会成为笑话，正道武林还能有他一席之地吗？
　　这局，他不进也得进。这水，他不下也要下。
　　清尘道人咬紧了后槽牙，脸上紧绷，眉头紧皱，神情连带都有些扭曲，眼中带上了一丝狠厉。
　　“师侄所言……青城派记下了。但这事要成，还需师侄助一臂之力。”清尘道人最终平复了情绪，睁开眼直直看着下首的秦无言说道，眼中的平静倒是让秦无言自在闲适的表情有点崩坏。
　　“道长言重了，小侄何德何能，而且这是贵派家务事，小侄实在不适宜……”秦无言推脱之言尚未说完就被打断。
　　“呵呵，师侄大能，我青城派自叹不如。我派如今命运可说是系在那女魔头身上，魔教教主的行踪都尽在你掌握，还不辞辛苦地给我派出谋划策到这地步…………师侄就不必自谦了。”清尘道人冷笑着说道。你想抽身，那也得看我让不让。想做鱼翁，那你也得下水来。
　　秦无言脸色一变，眼中躁意一闪而过，还待再说，却被清尘道人打断。
　　“想要在我那孽徒身上下手，还需师侄配合一二，才好让这事做的逼真。我师徒二人逼问那孽障已久，软硬方法用尽却一无所获，正好师侄在此，我们换个法子，说不定，就成了。”清尘道人顿了顿，嘴角微微挑了下，放缓音调继续说道，“那魔头若真被引出，就是想要除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靠我派一己之力，怕是……”
　　话音断下，其余不言。清尘道人看着秦无言，微眯的眼睛传达着某种的讯息。
　　秦无涯不言语，眼神晃了晃，没有立刻拒绝。
　　抬手拿起折扇，他眼神略微向下敛去，左手执扇尾，右手来回抚了抚扇身，脑中念头飞快转换。
　　这老怂货，脑子里的沟沟坎坎还挺深啊，当真不好忽悠。
　　可，这次的时机确实难得。
　　以萧如风的功力，能伤成这样的机会太少。现在其他门派尚且没有进一步动作，但不代表以后没有。时间紧迫，变数难言。现如今，魔教内的暗桩已经无法传信，一个月前递出来的消息确实是萧如风消失几月后突然现身蜀州，但后续信息又断了。
　　现在看来，她还是掌着局势。
　　为今之计，只有叶小柒这一条线能用了。
　　师傅允我随机应变，只要能换来萧如风的行踪。
　　就算被这老怂货拉进去，只要我不沾手，你能奈我何？呵呵，若能引得萧如风现身，后面么……
　　这买卖……不亏。
　　秦无言抬头望向上首安坐的老道，三角眼睁了睁，脸上换回了清淡微笑的模样，长身缓起，拱手肃容言道，“无言虽愚钝，但亦知我华山派是正道一员，铲除魔道乃是本职，更何况华山青城同气连枝，怎能置同道危难于不顾，为大义为情理，但有需我效劳之处，无言义不容辞。”
　　清尘道人脸上的严肃紧绷稍缓，但眼中警惕未散。他心中叹气不止，但凡那猪脑子徒弟有这人一半的谨慎机变，何至于今日。他打量对方片刻，终是开口道，“其实，这事对秦师侄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书房内的交谈仅持续了半柱香时间，青城派大师兄于林致就带着满脸兴奋推门快步而出，奔着后山走去。
　　走出几步后，山风微拂，他好歹想起了师傅的狠厉严肃。脚步放缓，收回略略前倾的上身，挺直脊背，脸上的神情也冷淡下来，大师兄突然止步，静立片刻。他呼出一口气，待眉头皱起、脸色紧绷后，又压步向后山方向走去。
　　青城派后山，厨房小院。
　　叶小柒最近挺累的，砍柴打水洗衣帮厨，没一刻停闲。许是掌门打了招呼，这后山的人眼色看的着实够准，用起人来毫不保留。
　　“就算她是掌门捡进门收养的关门弟子，现在不是一样得干着杂役的活计。”
　　“听说练了这么多年，武功还是差的不行，闯的祸比会的剑招多的多了，据说这次那么多人受伤就是因为她……”
　　“本来也没见多得宠，这回犯了事儿，以后怕是没得翻身啦……”
　　闲闲碎碎的话总是飘进叶小柒的耳朵里，听多了，也就适应了。
　　对于自己不得宠这事儿，她早就适应了。但她从不怨。师傅捡了她，养大她，教她识字、传她武功，她感恩在心，她的家在这里。家人么，说什么都无所谓。
　　唉，是自己不争气，比猪还笨，才让师傅瞧不上的。其他师兄师姐大抵也是如此想她的吧，自己身在正道武林，武功差成这样…………无能也是罪啊。
　　练武自己是长路漫漫了，但干活水平还是大有起色的。
　　叶小柒努力的干好所有交给她的活计，一开始还磕磕绊绊的小祸不断，丢个桶破个缸啥的，天天挨骂，后来慢慢练熟了，也就适应了。除了厨娘还在坚决抵制她帮厨，其他的杂活她已经驾轻就熟了。
　　“叶小柒，赶紧把柴劈好，每根都要一样粗细，你之前劈的乱七八糟有粗有细的怎么用啊！马上快要准备饭食了，你还不赶紧重劈！！！”厨娘围着深蓝色的围裙，一手扶着水缸般的腰身，一手伸着萝卜般粗细的食指，冲着院中正往水缸里面倒水的叶小柒猛喊。
　　叶小柒手边不停，赶紧回头喊了一句，“知道啦，马上马上！”说完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桶，去找斧子，提到手里就准备开劈。
　　厨娘眯着胖的已经快合上的小眼睛，双手抱胸站在门边看着那用力劈柴的小小身影，嘴中嘲讽没停，“你好歹也是练了十几年武的，劈个柴都劈成这个鬼样子，我要是掌门人，肯定悔的肠子都青了，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啊……”
　　厨娘的嗓门压根没有收敛，这话，叶小柒也听得很清楚。除了挥动的斧子略停过一瞬，她毫无反应似的重复着劈柴的动作，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话是不好听，道理却也是没错了。唉，自己还真是差劲啊。”
　　可她心中的刺痛和眼中的酸涩却没什么好转。她是天性乐观，不代表她不会痛苦。
　　这次受伤回山，叶小柒觉得自己很委屈也很迷茫。
　　萧如风的事，她不是没有仔细想过。她始终觉得，萧如风是好人。
　　这一路相伴，自己死缠烂打，虽说萧如风脸冷话少，起初还会表现出些许不耐，但后来对她的好都是实实在在的，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这般对她。她珍惜，甚至贪恋二人相伴的时光。
　　可是，正邪不两立，自己和萧如风本身就是对立的两方，又如何能贪恋呢？
　　要自己对萧如风拔剑，她做不到……
　　师兄利用自己设计她，叶小柒是真的很生气。就算是因为萧如风的身份，可师父曾说，正道人士，行事光明磊落，不可似歪魔邪道般耍阴损诡计。师兄这般利用她，给人下药，伏击围攻，这就是光明磊落吗？？
　　这次的伏击，严格来说，萧如风是因她受伤，自己终是成了帮凶。
　　也不知她伤的重不重，现在好些了没有？还想…………见到我吗？
　　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叶小柒没忘。可那时情况混乱，众人对峙紧张，自己伤重难行，萧如风又一意护她，叶小柒想她赶紧脱身，情急之下就许了个承诺，让她安心离开。
　　如今时过境迁，萧如风想必也恢复冷静了吧，不知她会怎么看自己？
　　自己是被利用的，这个萧如风应该是懂得的。可毕竟是被暗算，不可能不气的吧？自己的门派暗算了对自己最好的神仙师傅，再加上她魔教教主的身份，唉，估计萧如风不会再想见到自己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叶小柒胸口的闷疼突然尖锐起来，疼的她有点喘不过气，她直了直有点酸疼的腰，放下斧子，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大口的喘了几下，甩了甩头，想要甩掉眼中的酸涩，深吸了口气，继续劈柴。
　　就在叶小柒胡思乱想的功夫，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来到小院里。
　　“小师妹。”于林致边走边冲叶小柒喊了一声，他刻意压了压声音，让自己显得忧郁颓废一些，可压的太狠，声音都有些奇怪了。忙于自我安慰的叶小柒心思不属，没有听出于林致的异常。
　　听到有人叫自己，叶小柒停下劈柴的动作，看了一眼来人，本想高声应答的神情停顿，她还是不满于林致的设计，不想搭理自己的大师兄。
　　叶小柒又弯腰低身摆弄了下柴的位置，举起斧子，继续劈柴。
　　于林致走到叶小柒跟前，颇有耐心地再次温和叫了她一声，“小师妹。”
　　叶小柒知道他是冲自己来的，不想搭理也没办法，“啪”的劈了一斧子后，撑着斧子站直，抬头应了一声，“大师兄。”说完看也不看来人，低头不语。
　　于林致对于叶小柒冷淡的反应没有不耐和恼怒，他自己心中还在计较后续的事情。回山后，叶小柒对他一直爱搭不理，冷漠的很。但他只当她是在委屈闹小脾气，虽说自己是利用过她，但这是为了门派、为了大义啊，而且自己还救了她的命，后来也是多亏自己求情她才没被重罚，只是被师傅叫来干这些杂役活计。他知道小师妹一直仰慕自己，想必小师妹是很信任依赖自己的，只要略加引导，这回肯定能成！
　　“小师妹，师兄知道你这段日子辛苦，别难过了，师傅他是在气头上，过段时间气消了肯定会把你叫回身边的。只要你知道错了，师傅他老人家一定会原谅你的。”于林致温声说道，用自认为体贴的语气劝慰自己的师妹。
　　“……”叶小柒低头默然，没有反应。
　　于林致当她还在耍性子，按下心中不耐，脸上依旧温和，抬手拍了一下叶小柒的肩膀，说道，“师兄会向师傅求情的，你再等等，再过几日你就能回内院了。”
　　叶小柒被拍了一下后，肩膀往旁边撤了撤，咬了咬嘴唇，不想搭理，可脑子还是罕见地转了一下，大师兄从未安慰过自己，今日是怎么了？
　　她抬头说了一句，“师兄找我……有事？”
　　于林致短暂的愣了一下，对于叶小柒好像有点变聪明了的情况有些不太适应。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怔愣。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于林致换上了更温和的语气，“小师妹，师傅让我带你去书房，有几句话想问。”
　　叶小柒一下子就明白了，又是那件事。
　　自从自己醒来，这种类似审问的书房对话就没怎么消停。有时候只有师傅，有时候是师傅和师兄一起，还有几次有陌生人在，虽然面对的人不太一样，可问题总是没变的。
　　萧如风到底去哪儿了？
　　和风细雨的问，劈头盖脸的骂，坐着、站着、跪着，各种问法叶小柒都挨个遍，她的答案从一开始的“不知道”，到后来压根就不开口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没人信。
　　叶小柒看了师兄一眼，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放下了斧子，直接向院外走去。
　　“师妹……师妹，注意仪态！”于林致瞧她一副无所谓的光棍样子，看看她卷起的袖子和有些脏的衣衫，略显急躁的喊了一声。
　　叶小柒闻声回身看了他一眼，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自己一番。确实不太合适啊。
　　她放下两只卷起的袖子，稍微用力的抻了抻，想要平整褶皱，可一时间确实平不了多少。更别提胸前衣衫上的那些灰渍，拍都拍不掉。
　　“要不我去换一身？”叶小柒有些无奈的垂了肩膀，冲大师兄问到。
　　“也……好。我随你一起去吧。”于林致虽然着急，但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一会儿秦无言还在，叶小柒还是不能衣衫不整的出现的，再怎么挨罚，那也是我青城派自己的家务事，外人不用知道。
　　叶小柒没有等他，直接转身就走向自己的住处。于林致赶紧跟上她，但也只是跟她到院中，没有靠近她的房间。
　　叶小柒推开房门然后回身关好。她没有急着换衣服，反倒是双手交叠坐到床边，发了会儿呆。
　　熟门熟路地伸手拿出枕下的玉佩，叶小柒用手摸了摸镂空的纹路。她举起玉佩，对准从窗棱缝隙跑进来的光线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收回拿着玉佩的手，双手合十，不知是想暖玉佩还是让玉佩暖她，将那玉佩捂在手中一会儿，又放回枕下。
　　没有再耽误时间，叶小柒起身打开屋内的衣柜，随意将放在最上面的衣衫取出，利落的换好衣服。
　　屋外的于林致心里着急，但又不敢来回走动表现出来，只好站在院中央，时不时看看叶小柒的房门，心里不停埋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于林致赶紧抬头，看见一身整齐的叶小柒，脸上表情都明媚了一下，可立刻又变脸一般的控制了表情，恢复一脸平淡的样子。
　　“换好了？”
　　“嗯。”
　　“那赶紧走吧，这么久了，怕是师傅已经等急了。”
　　于林致带着叶小柒快步向书房走去。叶小柒直觉大师兄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挺兴奋的，可仔细看看他的表情，还是有点颓废的平静样子，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叶小柒知道大师兄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事情做了没人信，还被嘲笑，换谁都受不了。不过她也不同情，萧如风因此受伤，自己也被利用的彻底，这下场也算是解气了。
　　一路无话，叶小柒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情，低头默默跟着于林致来到书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