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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狐妖新娘 ...

  •   “宝儿乖。宝儿乖……”秦娟娘轻轻摇着臂弯里的“布娃娃”,一脸的宠溺。

      狭窄寂静的房间,除了雨声簌簌,就只有她的轻声细语在飘荡。清文立在门边,疑惑地看过来。

      卫常恩看向丁牧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丁牧野便走了过去,从秦娟娘身后偷偷看了一眼。

      “秦氏,本官有事要问。你且先让……宝儿去睡会。”他面色如常,找了把椅子坐下。

      “是是。”秦娟娘忙点头,“大人请稍等。”

      说着就将怀里抱的“布娃娃”又抱回了房间,出来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大人有事便问吧。宝儿很乖的,不会吵。”

      “你夫君……李兆良昨夜去哪了你可知晓?”

      秦娟娘忙道:“他昨夜酉时便回来了,浑身酒气。没一会就睡了。今个清早起来,便没瞧见他。”

      “他寻常以何为生?”

      “就……替旁人打听些消息。”秦娟娘声音细小,“有时也接些泥瓦匠的活。”

      “都是别人来找他的吗?还是他有旁的去处可接到委托?”卫常恩问了一句。

      秦娟娘想了会才道:“偶尔他会去城门那的庆源茶馆。大部分时候,都是旁人来家里寻的他。”

      “那他寻常都打听些什么消息?”

      秦娟娘就摇头:“他从不与我说这些。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回回不过几个铜板。”

      丁牧野同卫常恩对视了一眼。看来李兆良对秦娟娘并不坦诚。

      “他昨夜回来,穿的可是道袍?”丁牧野又问道。

      “道袍?”秦娟娘一愣,有些懵,“那倒没有。但他回来时揣着一个包袱,还有一柄木剑。也没同我说要拿剑做什么。”

      李兆良若有心瞒着秦娟娘,想必她知道的,确实也不多。

      “昨夜他回来时,可有同往常不太一样的地方?”卫常恩问道,“心情或者说脾气,可有异样?”

      秦娟娘就忙不迭点起了头:“对对对。他回来时有些激动,很是开心。说什么总算要翻身了……还说忍我许久了……要卖了我娶个新媳妇!我说……我说还有宝儿呢,怎么能卖了我……他他他就说宝儿早就没了……宝儿怎么会没呢?她明明在……宝儿?我的宝儿呢?”

      她忽然癫狂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宝儿的名字,两手无处安放似的搓着衣襟,低头往桌下、椅子下寻找着,一转身,又猛地往丁牧野冲了过去。

      秦娟娘速度极快,丁牧野吓了一大跳,未及反应,就像个小鸡仔一般被她一把提拉了起来,推了开去……

      他退了几步稳住身子,错愕地立在了原地。

      秦娟娘摸了摸他坐过的椅子,又找了椅子底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喊着宝儿的名字就冲进了卧房。

      清文轻咳一声转过身去,试图掩饰尴尬。

      卫常恩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丁牧野,又施施然挪开了目光。

      “没事,没事。”丁牧野笑了笑,规整了下衣裳,前襟一甩,屁|股墩正要挨着椅子边,瞧见秦娟娘抱着布娃娃出来了,赶忙又站了起来。

      “宝儿在呢。”秦娟娘神色松懈下来,“叫大人笑话了。大人快坐快坐。”

      丁牧野哪里还敢坐,他讪笑一声,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带着人出来了。

      卫常恩心下疑惑,秦娟娘若是不提及宝儿,神智便如常人一般。可一旦提及,就仿佛失了心智。可见她受过极大的苦楚。但她听闻李兆良之死,却无太过悲痛的情绪,也是有些可疑。

      “清文,你在附近问问。秦娟娘之女宝儿出了何事。”丁牧野出门后吩咐了一句,想了想又道,“顺便去趟庆源茶馆,问问李兆良的事。”

      “是。”清文领命走开了。

      春雨又急了些。

      见卫常恩垂着眼眸,他便起了个话头:“秦氏对周遭的反应……有些过激。倒不知话里头有几分可信了。”

      “大人此言差矣。”卫常恩摇头道,“便是她神智如常,也不能尽信。至于反应过激……想必受过极大的痛苦,难以愈合。毕竟子女之于母亲,无可替代。”

      丁牧野闻言,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凝重,一路上再也没开过口。

      *

      回到县衙,已临近昏晓,老钱和三柳还在大堂东侧最小的衙皂房中忙着。一个验尸,一个记录。

      丁牧野道:“老钱,复检结果如何?”

      “方才已用酒醋细细泼了。尸首后脑有一处钝击伤,额际、手指有轻微擦伤。口鼻有血沫,肚腹微胀,全身并无其他伤痕。乃是钝击后被推入井中溺亡。”

      “后脑伤口并非致命痕?”卫常恩问道。

      老钱点头:“确实。此处伤口并非致命。”

      他说着就又将尸体的头歪至一边,拨开头发,指着那处伤口道:“关于行凶器杖倒是有一点线索。伤口有朱砂和桐油的痕迹。”

      “朱砂……桐油……凶器上有红漆?”丁牧野问道。

      老钱点头:“伤口受力较匀,刀斧背及棍棒皆有可能。但斧背等物并未听说有画红漆的做法,可见便如初检那般,行凶器杖为棍棒的可能性极大。”

      丁牧野拧眉,盯着尸体好一会才转身同三柳道:“保明具申吧。将验尸公文再同老钱核复下,提点刑狱司的那份先送过去。苦主家属那份,待案件完结再给。”

      三柳应了声。

      卫常恩一直看着老钱身旁那方几上搁着的道袍、桃木剑等物什。心里想着,若是她偷偷上去碰触一下,说不准便能获取些凶手的线索。可那长命锁带来的恐惧还如影随形,心中不免起了几分胆怯。

      转头见丁牧野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便先按下了这个念头。心虚地想着,等案件步入死胡同查不下去了,她再试试罢。

      正要走,就见丁牧野凑近三柳,低声叮嘱他:“一会叫老钱洗手洗干净些……”

      “大人。我听见了。”老钱在后头吹着胡子。

      丁牧野闻言优雅地转身,噙着一抹假笑,慢吞吞走到了衙皂房门口。一出门口,就火烧屁|股似的走了。

      翌日清早,卫常恩正同榆荷在清点府衙前院倒座房内的一些物什。三柳来找她,说是有了新线索。

      卫常恩便净了手,同三柳一道往大堂行去。

      堂下跪着一人,一身儒雅的书生打扮,脸上涂着白白的铅粉,像是个戏子。大堂门口也立着好些人,除了海青班的,还有好些附近的百姓,听说新来的知县大人要审案了,便都来瞧瞧。

      见卫常恩站到了自己身旁。丁牧野摆正了脸色,对着堂下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草民是海青班的,叫……叫方熠。”

      “前夜你们散场后,有人瞧见你在秋雀巷内同一道士打扮的人争执。可有此事?”

      方熠脸色一白:“确……有此事。”

      “那人可是死者李兆良?”

      “是……”方熠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众人哗然,窃窃私语之声顿起。

      丁牧野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倏忽又静了下来。

      “你且好生说说前夜之事,若有假话……杖责伺候。”丁牧野拉长了语调,声色俱厉。

      方熠即刻伏地,哆嗦道:“大人英明……草民绝无害人之心啊。草民住的房间能瞧见巷子口。前夜吃撑了睡不着,起来消食,便见着巷子口有人来回走着,像是在等人。刚好更夫提着灯走过,草民便看清了,那是李兆良。”

      “那李兆良讹了草民十两银子。这几日草民瞅着空档便去草花巷找他,想找他算账,可回回都没见着。前夜看到他,草民便气冲冲跑到巷子口逮他。同他好生争执了一番。可他愣是不肯还银子,说什么银货两讫。实在是欺人太甚。可……可即便如此,草民也不敢杀人啊!”

      “如何讹的你?”丁牧野道。

      方熠显得有些迟疑道:“……前几日草民跟随咱们海青班的马车来周县的路上,途径张家村时停了停。大伙儿趁空档歇脚,草民便走到了村口……刚好瞧见有两名道长正在给人算命。李兆良便是其中一位。”

      丁牧野同卫常恩对视了一眼,回头又是一记惊堂木,声响宏亮,吓得方熠抖了抖。

      “方熠。据本官所知,那李兆良并非道士。如何给人算命?”

      方熠忙解释:“真的!大人!他给好些个村民算了命,讲的头头是道,还说自己只是拜师他人,身为居士,家住县城草花巷,有事可去找他。大伙儿都说他神通广大。您不信可以去张家村问问……”

      “那他又如何骗了你?”

      “……草民到了周县,便去丰德赌坊玩了会……输了三贯钱。”方熠声音低了些,“这几年好不容易存下的银子,越来越少。草民心情不佳,便想着请他给算一卦。然后……他说草民印堂发黑,怕要失财,往后将无翻身之日……”

      “我……我……草民心中着急。就问他该怎么办。他就说他有一个‘包不输钱’方子,问草民要不要买。草民尚未娶妻生子,心里慌得不行,就花了十两银子买了方子。他拿锦囊装了,嘱咐草民回去再打开。”方熠气愤起来,“草民急匆匆回了住处,打开方子一瞧,上头写了‘别去赌坊’!”

      “噗嗤。”三柳没忍住笑了出来。

      丁牧野瞪了他一眼,险些也破功,只强忍着笑意,僵硬地板着脸,拿袖子遮了转头同卫常恩唇语:“书生听信妖道谗言了。”

      卫常恩斜了他一眼。

      方熠还在气恼:“十两银子可是好大一笔银钱!草民气得要死,去了草花巷四五次都没堵到他。前夜好不容易瞧见他,便赶忙跑了下去。可他诸多狡辩,草民便同他争执了起来。”

      “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用上一年了。确实是……好大一笔银钱。”丁牧野道,“所以你一气之下,便杀了李兆良,是也不是?!”

      方熠大呼冤枉:“冤枉啊大人!草民同他吵了一架,随后又来了一位道士,还拿言语恐吓草民。……草民一人之力哪里能打得过他们俩啊。草民就……回去住处了。”

      说着就低下了头,一个劲喊着冤枉。

      “你说,又来了一位道士?”卫常恩问道,“那他与张家村那道士,是否为同一人?”

      方熠就愣了一下,随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是。前夜天太黑了,没瞧清那人样子。那日张家村外草民也没怎么注意他的长相。但草民唱戏的,素来对声音敏感,他们声音是一样的,确实是同个人。”

      “你说你争执后便回了住处,那是何时?可有人替你作证?”丁牧野问道。

      “草民回到房内,气得睡不着。过了好一会,更夫便打了更,恰好子时。”方熠神色又颓丧起来,“可……院里人都睡了。并无人瞧见……大人,草民真的没有杀他啊!”

      李兆良子时过后才遇害,方熠并不知他遇害的具体时辰。可见方熠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也没必要先行收监。

      丁牧野道:“本官会派人去核实你所说的事情。因无人为你作证,仍不能排除你的嫌疑。这几日你还须留在县城,莫想寻机跑路。你且放心,若你所言属实,本官自会还你清白。”

      方熠伏首,涕泪俱出,脸上的铅粉被眼泪冲刷出了两条沟壑。再抬头时,三柳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他要起身了,卫常恩又问道:“方熠。你说你去找了李兆良数次。这期间可有撞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方熠一听,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啊”的一声,又跪了回去:“确实有一桩事!”

      “草民头次去找李兆良时,瞧见他同一人在巷子内吵得面红耳赤。他们见我过去,急急忙忙分了开去。”

      “你可知那人是谁?”丁牧野探究道。

      方熠摇头:“草民头次来周县,并不认得什么人。那人离开时背对着我,不知长甚模样。可李兆良最后那句话我可听得真切。”

      “他说。王得昌!你若敢将我的事说出去,我便把你的龌龊事嚷得全县皆知!”

      方熠像是被王得昌给救了一般,情绪激昂:“大人!凶手定是那王得昌!”

      丁牧野闻言,瞧见围观人群中有一人缩头缩脑转身要走,他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来都来了,过来说说话吧。王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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