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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零 前往东京的兄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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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3月13日。
千叶市的三月还有些冷，尤其是凌晨，春天的到来也驱散不了夜晚的寒意。街上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多少行人，那些晚上出来寻欢作乐或者消解愁绪的人最多在街头逗留到零点，然后就会像解除了魔法的灰姑娘一样带着酒气四散离开，再待下去只会徒增忧愁，哪怕是酒精也无法麻痹已经麻木的神经，只有一些已经无法行动的醉汉瘫倒在路边。霓虹灯没有了人流的陪伴，显得有些落寞。天还没亮，前往东京的车站里没有一个人影。
守着收银台的女店员打了个哈欠。她很想趁着这个没人光顾的机会打个盹，可是店里还有其他人，她不得不用凉手捂住额头，让自己清醒下来。她看了看坐在那对窗边等车的兄妹，妹妹安静地靠在哥哥的肩膀上，睡得很熟，哥哥则沉默地攥着喝空了的咖啡罐，他的面容映在便利店的玻璃上，有些苍白，也有可能是店里的灯光的缘故。发现女店员在看他，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抿抿嘴，拉低了外套的兜帽，这下连窗外的人都看不到他的脸了。女店员有些失望，在她看来，那是挺好看的一个年轻人。
她没注意那对兄妹是什么时候进到店里的，可能是昨天晚上十一点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哥哥安静地拍在一堆醉醺醺的人后面，前面的醉汉因为他拿的饮料到底有没有打折和她争论了半天，最后把饮料丢下，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去。她对着店门抱怨了几句，直到那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轻人把一罐罐装咖啡推到她面前，她才注意到店里还有客人。
他微微低着头，个头又没有那么出众，所以刚刚被醉汉挡得严严实实。等到他走到面前才发现他不过十四五岁，脸上还带着稚气，藏在兜帽里的黑发有些凌乱，像是匆忙出门没顾上打理。似乎注意到她的注视，他扭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仍然是那副拒人千里的表情。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都是这样吗，她想，拿过罐装咖啡，程序性地问了一句第二罐半价，还需不需要再来一罐。
“不，还是算了。”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拒绝了。女店员注意到他的口音不太像本地人，但又很接近，可能是从千叶县的其他城市来的。来这里的人基本上只有一个目的地，接下来男孩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他礼貌地问她最早一班去东京的车是几点发车。
“还要一会，”她指指店里的钟表，男孩露出一丝沮丧的神色，“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店里等一下，候车室这个时候还有点冷。”
“我，”男孩犹豫了一下，“我还带着妹妹。”
女店员这才注意到坐在窗边的女孩，她看上去最多八岁，厚重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如果旁人不注意的话，甚至会把她当做一个身材纤细的雕塑。不知道这对兄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坐火车，女店员想，可能是离家出走，也有可能是什么急事。如果是离家出走的话，她考虑要不要叫警察来，之前她接待过许多离家出走想去东京的年轻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对未来充满了天真的幻想。她也曾经是那些年轻人中的一员，怎么说呢，天真的幻想来得快，去得也快。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怀疑，那个男孩紧张地搓了一下手指。“我带着妹妹去东京投奔亲戚，”他说，“家那边到千叶市每天只有一班车，到这里已经是这个点了。”他看起来非常愧疚。
女店员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地带了点心疼。大概是父母遭遇了什么意外，她想，不得不从偏僻的乡下赶去东京市。“那就在店里等一会吧，最早的一班车5点发车，”她温和地建议，男孩低声向她说了声谢谢，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希望你们在东京的生活愉快。”
男孩露出惊讶的神情，最后腼腆地笑了一下。“谢谢你，祝你也能度过快乐的一天。”
他拿着咖啡走到窗边的座位处，拉环拉开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清脆，他的妹妹像是困得厉害，倚在他身上沉沉睡去。他小心地帮妹妹紧了紧围巾，又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等到快五点的时候，男孩轻轻拍醒他的妹妹，小女孩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拉着哥哥的衣角迷迷糊糊地站起来。他谢过女店员，推门走出去。
车站已经陆续挤满了通勤的上班族，有人在还带点寒意的风里沉默地吃着早餐，有人趁着等车的时间浏览当日的报纸，男孩注意到那人正仔细地阅读《朝日新闻》的经济版，这时月台上的工作人员从他身边路过，他小心翼翼地牵着妹妹的手站到其他人后面，为工作人员让出道路。
已经快到五点，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月台。小女孩紧紧拉着哥哥的手，防止被人流冲散。男孩捏着手里两张指定位置车票，汗水浸湿了他的手心。买完这两张车票之后，他的预算就更加所剩无几，他也考虑过买便宜一点的自由位置车票，但考虑到年幼的妹妹，最后还是狠狠心买了两张指定位置车票。这下他和一贫如洗也差不多了。他自嘲地想。
列车在晨雾中缓缓滑入月台，他们跟着人流进入列车，在几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每天都会有大量居住在东京圈里的人通过新干线进入东京，还有更多的人从日本各地像迁徙的候鸟一样跨过遥远的距离来到这里。男孩想起那个女店员最开始看他的眼神，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无数追梦年轻人中的一员，如果不是他的辩解让她打消了怀疑，他可能要和妹妹在警察局享用今天的第一顿饭。但她的想法其实也不算全错，等到列车完全驶离千叶站后，他绷紧的神经才终于舒缓了下来。他妹妹安静地闭着眼睛，列车还未启动时她折了一会折纸，把折好的千纸鹤塞进哥哥手里后，揉着眼睛，低声说了一句她困了。他让她靠在胳膊上，小女孩没过多久就又沉沉睡去。
毕竟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早晨又早早起来赶车。男孩替妹妹梳理了一下落在脸颊上的头发，他也有些困了，整晚都神经紧张的后果就是一旦放松下来就感觉要被溺死在疲劳里，昨晚的咖啡也无能为力。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显示目前的时间是05:17，电量还有百分之四十几。他点开新闻，刷了两页发现没什么想看的之后就把手机放回衣兜。
一个乘务员从过道里经过，有些好奇地瞥了这对兄妹一眼。男孩紧张地拉了拉兜帽。这个时间点基本上不会有学生坐车，更何况两人都不是学生打扮，他担心乘务员会不会像那个女店员一样往离家出走的方向考虑，幸亏那个乘务员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转身去帮助一位询问何时能到站的老人。
男孩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外面的天空逐渐显出朦胧的白色，晨光透过车窗流进车厢里，高楼和耀眼的霓虹灯广告牌驱赶着低矮的房屋和树木。信息时代把人们卷入这样一个五光十色的洪流，所有的繁荣在这个地方都可以找到。那个女店员确实猜对了一些，他再次这样想，有无数他这个年纪或者比他更大一些的年轻人如同扑火的飞蛾般涌到这里，成为这座城市耀眼光辉下的养料，而他，却更像是上上个世纪包里揣着150法郎、乘火车进巴黎碰运气的乡巴佬，不知道命运将会走向何处。哪怕是上上个世纪，愿意这样冒险的年轻人也了了，除非他们在家乡犯了什么事，必须要到巴黎躲一躲。这样的大城市，总是愿意辟出某个阴暗的角落，让这些失散了的迷鸟短暂地休憩一阵。
快到站的时候，他拍醒了他的妹妹，她透过车窗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人流进入月台，很快向四面八方散去，急着换城市公交的上班族们神色匆匆，他们两人缀在人流末端，妹妹拉拉哥哥的袖子，小声地说她饿了，他们便拐进了旁边的便利店。高于千叶县的物价让男孩忍不住皱了皱眉，在妹妹吃早餐的过程中，他一直用手机浏览着网页，时不时在备忘录里记上几行字。
“我们还要走很远吗？”妹妹小声问他。
他帮她擦干净嘴角黏的蛋黄酱。“不用很远。”
他们在导航的引导下换了去板桥区的车。事先联系好的房东告诉了他房屋的位置，之所以选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是因为只有这里的房租还在他承受的范围内。他和房东解释他们准备在东京上学，父母都有工作，无法来陪伴他们，在扯了一堆东京学校升学率、又听房东喋喋不休抱怨了好一会孩子成绩之后，他总算靠勉强加了点价堵上了房东的嘴。他没让房东来接，之后用“我相信您绝不会欺骗我”这样的甜言蜜语让房东放心地和他签下了合同，这个月的租金他也提前打到了房东的账户上。
导航进了居民区的小路后就不怎么靠谱，他们向路过的行人问了路，好不容易才赶在约定时间前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栋普通的住宅楼，外墙有些陈旧，雨水在墙壁上留下了灰黑色的痕迹，房屋面积不大，但足够干净，房东把钥匙给他的时候还特意提醒他不要弄脏刚刚粉刷过的墙壁。卧室内靠天花板的位置又用木板间隔出一点空间，刚好能增加一个床位，他让妹妹睡下面那张床，自己睡上面那张。这间屋子相比同样大小的单间要贵不少，不过他认为值这个价——独立卫生间和独立厨房，冬天还有暖气。他在屋子里转了转，又惊喜地在厨房的一个柜子里发现了一台小冰箱。
以后这就是他们的落脚处了。他牵着妹妹的手出了门，向房东道谢后又问了一下最近的超市在哪里。过了一会，他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出租屋，他的妹妹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玩具熊，高兴地跟在他身后。他用一些现成的材料煮了一顿勉强算是罗宋汤的饭，他妹妹说尝起来不像罗宋汤，而像冬阴功。两人口袋里都没剩多少钱，但都感觉从没有这么开心。
“我想以后能换间厨房更大的房间，这个厨房连弯腰都很困难，”男孩把他失手将辣椒面洒进汤里的错误归咎于厨房，他接过妹妹递给他的碗筷，分门别类地放进橱柜里，“还要换个交通更方便点的区域，方便回来做饭。”
“我自己会做饭，你又小看我，”他妹妹不高兴地皱起鼻子，噔噔噔地跑回卧室，“我不理你了。”
他收拾完厨房，走进卧室，发现他妹妹已经躺在床上抱着玩具熊熟睡过去。他替她盖上被子，又拉上窗帘，整个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他坐在黑暗中，女孩均匀的呼吸声在空间里回荡，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写下几行字，手机屏幕的光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他把头倚在手机上，看着妹妹沉默了一会，又记录了几行字。
“2014年3月13日 睡眠时间 零点到四点半，五点到五点四十，十二点半到——”
她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厨房里的食物勉强能支撑一个周。东京的物价比他想象的要更离谱，他现在有些后悔直接打给房东一个月的租金，但他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他们必须离开千叶县，他不知道千叶市那边现在已经进展到什么情况了。晚上十一点开始，每隔两小时都会巡逻一次，早晨六点监控员交班，七点的时候巡逻人员也会换班，八点的时候咒术师会进行全面的检查，如果他幸运的话，八点的时候千叶市那边才会发现异常，而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东京。
选择东京落脚并不是一时脑热。千叶市到东京的新干线只需要45分钟，上班的人流也会掩盖住他们的存在，哪怕他们与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东京从不缺比他们更奇怪的人，被生活紧逼的人们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更没有那个精力去追究他们的来历。他一路都注意着不要进入监控的范围，实在躲不开就用外套的帽子挡住。糊弄房东确实花了一些时间，好在他们的□□没有引起房东的怀疑。他有些内疚，那个房东看起来是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靠欺骗换取她的信任，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东京。连东京的警方都不清楚东京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来自哪里，又住在哪里，从事何种职业，警方甚至不清楚他们是否无缘无故消失，这才是他看重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两个自称在东京读书的年轻人，只要他装的足够像，他们甚至不会怀疑为什么他们的父母不在身边。
他开启了一场逃亡，自从踏出第一步，他已别无选择。
不，应该说自四年前那场事件后，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堵上自己全部的未来。他不可能把妹妹扔在那个充满着潮湿发霉气味的监狱里等死，那些人想监管的根本不是他妹妹身上的东西，而是她。更何况四年前的事还有疑点。他常常在睡梦的漩涡里不断重复四年前的记忆，每一个秒每一个情景都细细地咀嚼，直到他的大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而痛苦地惊醒过来。
他在屋里站了一会，然后轻轻推开门走出去，没有吵醒熟睡的妹妹。
哪怕是东京最偏僻的地域，也不是他家乡的小镇能比较的，他仰头看了一会天幕笼罩下宛如一块块刮刀涂抹的色块般挺立的高楼，汽车在他身旁的马路上有序地向前行驶。往日的作息哪怕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仍然支配着他，他习惯性地走遍了这个区域的大街小巷，和几个不知为何走到这里的游客擦肩而过。左邻右舍基本上都是像他住的那栋房子一样的公寓，冷冷清清的没有人，这个区域靠近埼京线/赤羽线的板桥站，许多无法支付市中心高昂租金、但又想缩短通勤时间的上班族往往把这里当做勉强还过得去的选择。他没有在周围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靠近路口那里有一个摄像头，不过是拍摄超速车辆的，路口那边有家什么乱七八糟东西都卖的药店。下午放学的小学生排着队穿过路口的斑马线，看身高应该是一二年级的孩子，三四年级的学生有些会留下参加课外的体育活动。如果四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他妹妹应该也会是那些留校学生们中的一员，她没表现出对某项运动的偏好，但也不排斥，而且完成得都很好，至少比他强得多。
他后退一步，为排着队的小学生让开道路，换来几声大声的感谢。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放春假，孩子们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七嘴八舌地交流着春假要去哪里。他绕去药店那边，买了体温计和一些常用的药物，店员对陌生人感到好奇，他解释说是新搬来的住户，4月份春假结束后开始在附近上学。这也是一个麻烦的问题，他想，长得特别符合年龄意味着哪怕他手里有修改出生年份的□□，也会不断被人怀疑年龄，而年龄是很不容易伪装的，尤其是他这个年龄段，哪怕只差一岁也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来。他只能托词转学，感谢东京远高于日本其他地方的升学率，这个借口总是百试不爽。
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有些抱歉地向药店的店员说请稍等一会。几封来自谷歌的垃圾游戏广告、s○eam春季促销的消息，还有GOG.COM的折扣码，他扫了一眼就把它们扔进了垃圾箱。名为Hirasugi的联系人通过line问他怎么分辨绿背山雀和大山雀，他快速回了一句“日本没有绿背山雀分布”。一个ID为“VEIL3235”的人向他发来了好友请求，通过后对方下一秒就发来了新消息。他看了一会，店员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提醒他等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连忙把手机塞回衣兜，飞一般地结了账走出店去。
值得尝试，无论对方是谁。他想。至少为了下一周的早饭、午饭和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日下部自由（Kusakabe Miyu）
自由的读音来源于入野自由（和jjxx撞梗了XD），但起名的时候其实想的是自由高达和艾主席（划去）
目前是翘学的初中生
比虎杖大两岁，如果进入高专的话大概会是三年级的学长和学校里典型的反面教材
妹妹日下部弥生（Kusakabe Yayoi）
比自由小五岁，似乎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有大纲，无存稿
除了学习什么都能聊，谢谢各位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