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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飞流+吕归尘+李承鄞)X范闲 ...

  •   杂货铺里,范闲一边切萝卜,一边问:“叔,你说,我应不应该去京都啊?”

      今早京城来了使者,说是青阳部的世子过些时候要来豊朝和亲了,庆帝想让他回京,和世子两个见上一面。

      范闲对此很是排斥。

      作为庆帝的儿子,他被弃在儋州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如今用得着了,才想起来了,那早干什么去了?再说了,豊朝这么多公主呢,就没个是O吗?非要他去。

      公主不想嫁去野蛮的草原部落,他就可以是吧,这是什么道理!

      范闲越想心中越气。

      恰好五竹道:“你的事,自己决定。”

      范闲的菜刀往砧板上用力一剁:“那我还就不去咯!”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反对道:“你要去!”

      一转头,就看见门梁上倒挂下一个少年,模样还挺可爱,只是……

      “谁家的孩子啊,乱爬别人家房顶?”范闲操起萝卜就砸了过去。

      少年一个鹞子翻身落了下来,稳稳站定,得意地朝他扬扬脑袋,手里还抓着他丢过去的萝卜。

      “我叫飞流,”少年道,“是太子派我来接你回京的。”

      太子是庆帝的嫡长子,也是范闲同父异母的大哥。听说这个大哥为人仁善,谦和有礼,人人称颂,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体不大好,十天里有九天是病着的。但即使这样,他们的皇帝老爹还是偏爱这个长子,力排众议,让他做了储君。

      “太子让我回京做什么?替他妹妹远嫁啊?”范闲没什么好气道。

      这也难怪范闲会这么想,太子有个胞妹,叫羽然,正是适婚年龄,又还没有许配人家。

      庆帝很想和草原部落建立长久的友好关系,这要是青阳世子看上了这嫡公主,到时候怕是也只得忍痛割爱了。

      “才不是呢!”飞流连忙袒护道,“太子只是想到你今年十八了,想把你的名字记入宗谱,让你认祖归宗,才让我来接你的。”

      认祖归宗……

      他的母亲不被京城那些人所接受,他自然也是受排挤的。

      自从他出生时是姓“范”,而非姓“李”,范闲就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认祖归宗。

      可突然有一天,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哥突然想认他这个弟弟……

      范闲半晌没说话,虽然不说出来,但心里多少是有些感动的。

      飞流可比他要直接得多,开门见山地问:“你什么时候跟我走?”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回去了?”

      飞流不解:“能恢复皇子身份,为什么不回去?”

      范闲:“京城水深,我怕有去无回。”

      飞流道:“这你放心,太子会保护你的。”

      “太子?”范闲笑道,“你家太子都自顾不暇了吧,还谈什么保护。”

      也不怪范闲这么说,因为太子身体弱不是先天体弱,而是早年中毒所致,虽然命救回来了,但人也废的差不多了。如今做了储君,每日公务繁重,再耗个几年,比他们爹早走一步都可能。

      飞流急道:“太子说了,只要你回去,他至少能保你一生平安。”

      范闲油盐不进:“我在儋州就过得挺平安的。”

      两人磨了半天,一个倔强,一个拧,谁都没说的服谁。

      最后飞流气道:“你这人可真难缠,要不是太子殿下告诫我不能对你动武,我真想一棒敲了你带回去。”

      “巧了。”范闲道,“你这叽叽喳喳吵得我也想一棒子敲了你丢出去。”

      总之,两个少年的初见,并不是十分美好。

      可即便如此,飞流还是厚着脸皮住进了范府,就挑了范闲旁边的院子住。

      每天一大早就趴在院墙上看范闲练武,偶尔还冲他做鬼脸;范闲做菜他就溜进来偷吃,嘴还叼,经常给他挑一堆的毛病,然后把饭菜一扫精光。

      范闲自小一个人在儋州长大,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五竹叔又是长辈,还是个木头,你说十句他也未必回一句,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地自言自语。

      可自打有了飞流,原本枯燥的日子倒是生出了些许趣味。

      少年心性,言语无忌的飞流爽直可爱,相处的久了,范闲倒也接受了这个小朋友。

      飞流跳到他院子里给他打理花草,他也不会赶人。

      王启年过来时被他捉弄了,范闲还会在庭院里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戏。

      老王对此苦不堪言:“小范大人啊,你这宅院不宁。”

      范闲笑道:“谁叫你正门不走,老翻墙了?说吧,大老远来找我什么事?”

      王启年:“皇帝下旨,让你立刻启程回京。”

      范闲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

      先前庆帝只是让人来通知他回京,他可以选择回去,也可以选择不回去,选择权在他。

      可如今皇帝下了旨,那就由不得他选了。

      晚上范闲正在屋里收拾行礼,飞流就突然走了进来。

      范闲随口道:“别催了,在整了。”

      飞流却道:“你跑吧。”

      “哈?”

      飞流一脸认真:“我可以帮你拦下追兵!”

      “噗——!”范闲停下手中整理了一半的行囊,好笑道:“小家伙,你是怎么回事?我先前不想回京的时候,你天天劝我回去。如今我不得不回去了,你倒是劝我逃?你到底是想我回去呢,还是不想我回去呢?”

      “我自然是想你回去的!”飞流说着皱了眉,“只是这几天看你在儋州生活得惬意,如果去了京都,未必能一直这么快乐。”

      范闲道:“所以就想我逃了?”

      飞流点头,还十分真诚地给他分析道:“王启年和他带来的那些侍卫武功都很差的,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都打趴下了。你放心逃,他们绝对追不上来的。”

      范闲被少年的可爱逗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逃了,那就是抗旨,是重罪啊。”

      “唔……”

      “而且我逃了,我的祖母怎么办,儋州的范府怎么办,我在京都的养父一家怎么办?他们可都跑不了。”

      飞流被难住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法子,最后道:“那我去求太子,让他帮你?”

      “不用啦。”范闲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我正好也想去京都看看,反正青阳世子也未必会看上我,若是他更喜欢小公主呢。我就当是去京都游玩几日。”

      说着又笑道:“到时候你可要尽地主之谊啊。”

      “好!那你也要给我带礼物!”

      “行啊!”

      “范闲!”范思辙进屋时,正好看见范闲和个少年在拉钩。

      少年转头一见他就如临大敌一般,堵住了他进屋的路,像极了一只护食的小犬。

      范思辙指着他问范闲:“他是谁啊?”

      “送我回京的护卫。”范闲对飞流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小飞流这才气鼓鼓的离去。

      *

      回京的路上,因为有王启年和飞流两个活宝,倒也不算太无聊。

      只是一路上飞流都不大开心的样子,大概他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回去便不如儋州自由自在了,是在替他难过。

      其实没必要的……他一开始被孤零零一个丢弃在儋州的时候也挺惨的,快乐这种东西,还不是人自己去找的。

      于是范闲便让飞流跟着王启年,私底下让老王哄哄孩子。

      王启年在收了钱后,拍着胸脯保证能让小飞流开心起来。然后就开始了每天带着飞流胡闹。

      王启年爱钱又贪小便宜,一路上看见有果园就会去偷水果,飞流跟着他,也学会了偷水果,不过飞流偷的水果肯定第一时间送来范闲处。

      范闲吃了几次一直没事,直到某次一口咬了个青果,酸的他牙都快掉了,这才知道飞流被老王带坏了。

      范闲一口吐掉酸果:“你怎么也跟着一块儿胡闹了!”

      小飞流“哼”的一笑,开心的跑了。

      范闲摩挲着手里吃了一半的酸果子,笑了笑。

      恩,小飞流又开朗起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京都,范闲没有立刻入宫,而是被安排暂时住在思南伯爵府里。

      也是他现在名义上还是思南伯之子,皇帝要认回一个寄养在民间的皇子,总是有冗长的程序的。

      住伯爵府里也挺好的,至少规矩比皇宫里少,还有若若在,可以先了解一些京都的事情再说。

      于是范闲便在伯爵府里住了下来,只是小飞流却跟上了他,不肯回太子府了。

      他无奈只得和他玩猜石子的游戏,若所猜中了石子在哪只手里,他就留下,若猜不中,就回去。

      “好!”飞流答应了,捂住了眼睛问,“你放好了吗?”

      范闲将石子放在左手里:“好了。”

      少年不知道是傻还是信任他,猜的时候也没放下手:“左边!”

      两人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有些默契和了解已经在不知不觉里建立了。

      范闲苦笑着将石子换了手:“猜错了。”

      “不可能!”

      少年睁眼,范闲也摊开手。

      他是该放手了,少年始终不是他的护卫,而是太子的,他不能一直将人留在这里。

      飞流看着范闲右手里的石子呆了一刻,竟捂脸就哭了起来。

      还是范闲好说歹说,才将人哄住。

      “你放心,又不是见不到了。你想了我就来伯爵府找我,我想起你就去太子府找你,太子府和伯爵府就那么点距离,还能比京都到儋州远了。”

      “那说好了,你一定要来看我!”少年嘟嘴,还是有些生气。

      范闲笑着答应:“好。”

      *

      在范府住了几日,若若将京都里的事情都与他说了个遍,比如庆帝有很多子女,但元后所生的就只有3个,除了太子和羽然公主,还有二皇子李承鄞。

      这二皇子的年纪比太子小很多,说起来和范闲差不多大,但年纪轻轻,在文治武功上的成就,已经让很多胡子花白的老人都望尘莫及了。文上,十六岁就创建了文渊阁,广募学士编了一部豊朝全书,被学者们广为称赞。武上更厉害,去年平定了北边的丹蚩部,威摄北狄,这也就青阳部世子来和亲的原因了。

      若若还说,豊朝和草原和亲了这么多年,以往每次都是豊朝把公主或皇子送去草原的,如今却是青阳那边把他们的世子送过来。

      说到这里,若若打趣道:“哥,你也别忧虑,要是青阳世子看上了你,其实也不需要你远嫁的,让他入赘就行了。”

      范闲笑着打断:“你可别乌鸦嘴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除夕,其实范闲入京时便已经是腊月了,算起来也没几天。

      这一天宫里终于来了旨意,让范闲明日随范建入宫,参与朝廷集会。

      正月朔日嘛,是百官朝拜于殿前,万国来贺于远方的日子,以往的外国使臣都是被安排在这一天集体面圣的,据说青阳部的小世子昨天就到京都,庆帝是什么心思,范闲能不明白?说得好听是参与朝集,但其实就是变相地让他和青阳世子见面。

      范闲过年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

      下午的时候去太子府找飞流玩,在太子府殿前倒挂金钩了半天,终于吸引来了那只“小蝙蝠”,可惜去的匆忙忘了带礼物,把“小蝙蝠”气跑了,还说再也不理他了,可叫什么事吗!

      一个人晃荡在京都的天街上,无所事事,却见一条小巷里围满了人。

      上前一问才知道,是一辆马车的马受了惊吓,冲撞间毁了一街的摊铺,如今摊主们都围着马车主人要求赔偿呢。

      能在京都坐得起马车的人,非富即贵,这种平民摊铺的赔偿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范闲瞬间没趣,本是想走的。没想到散架了的马车里一团布自己动了。

      他好奇瞅了一眼,只一眼,他就看见一个清秀的少年拉下了盖在他头上的布条。

      惊鸿一瞥间,心却跳如擂鼓。

      那是范闲第一次见到吕归尘,模样俊俏却有些呆,被百姓围在中间,一脸的无措。

      如果是以前有人问范闲,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范闲一定会说,不信!所谓的一见钟情,无非就是男人们对见色起意的一种修饰而已。

      但如果现在有人问范闲,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范闲一定会说,他信!

      心砰砰直跳,尽管少年灰头土脸,一脸傻气,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就是心动了。这可十八年来都波澜不惊的心,此刻在疯狂地告诉他,他喜欢眼前这个少年。

      看着边上的摊主们为了赔款都要上千扒拉少年的衣服了,范闲鬼使神差道:“我替他赔!”

      此话一出,他瞬间成了人群的焦点,就连破马车里的少年也朝他看了过来,眼睛圆圆,表情呆呆,像极了范闲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狗。

      好在范建是给庆帝管钱的,范府最不缺的就是钱。范闲作为范家养子,出入间身上也中夹着几张银票,随便抽了一张给了负责的坊正,这事也就解决了。

      “今天,谢谢你啊。”少年脸上还带着些许的腼腆,“你刚刚给了多少,明日我让人把钱送去你府上吧”

      “没事,小事而已。”范闲笑道。能用钱解决的事,在他这里那都不算事。

      倒是看了眼少年身上的服饰,问道:“你不是豊朝人啊?”

      左衽索头,明显是部落民族的打扮。

      少年:“恩,我昨日刚到京都。”

      “是来参加明日朝集的?”范闲问道。

      少年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恩。”

      范闲道:“皇帝就是好大喜功,每年过年都要周围国家的使臣来朝贺,你大老远过来,路上很辛苦吧。”

      “还行……”

      可能是范闲看少年的目光太直勾勾了,这道让少年不怎么敢看他,就连回答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像极了害羞的小姑娘。

      范闲越发想笑了,心里痒痒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吕归尘。”少年回道,想了想,似乎是为了礼貌,又道,“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范闲。”

      范闲又问起他马车的事情,才知道原来是街中央不知怎么突然出来一只鸡,车夫为了躲避那只鸡,才冲入了小巷,一路冲毁了摊铺。而吕归尘也因此与自己的族人散开了。

      范闲问他接下去怎么办。

      吕归尘想在这等他的族人寻来,却被范闲一口否决了。

      “你这马车冲出老远了,人的脚程还能和马比啊,你要等多久才能等来人啊。”

      少年有些为难:“那怎么办?”

      “不如我送你回去。”范闲笑道,“住哪,别不好意思啊。”

      吕归尘沉默了会儿,这才问道:“你知道礼宾院在哪吗?”

      范闲自己也是出入京都,哪里知道这个,但在这少年面前,又放不下脸说不知道,便夸下海口道:“走!我带你回去!”

      两人兜兜转转在京城里寻了半天,知道天渐渐暗了下来,也没寻到礼宾院。

      吕归尘已经看出来范闲不认路了,但看到少年为了他各种问路打探,他倒不愿意去戳穿,只是跟着少年一路走着。

      在青阳时,很少有人肯为了他如此忙前忙后。

      可人要吃饭,马要喝水,总一直这么绕,身体迟早会扛不住。

      吕归尘虽然看着瘦弱,但好歹是草原上长大的,身体怎么都比范闲结实耐饿。

      最后还是范闲先扛不住了,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我知道有家酒楼不错。”

      “好。”吕归尘笑道。

      两人在去酒楼的路上,范闲终于说了实话:“不好意思,我其实不认路。”

      “我知道。”

      “你知道?”范闲惊得看向他,见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放了心。

      叹了口气道:“哎,本来是想帮你的,结果反倒越帮越忙了。早知道我就陪你在马车边一直等就是了。”

      “没事,我今日出来,本来也是想在京都里走走转转,是他们非要我坐马车才……”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

      到了范闲所说的酒楼前,却发现酒楼被人包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京都每年的除夕夜都要放烟花,这酒楼正好是赏烟花的绝佳位置,所以每年这一天酒楼都会被一个贵人包了。

      吕归尘说:“没事,换一家吃饭也一样。”

      范闲却问店家道:“他花了多少钱包的,我出双倍。”

      店家十分为难:“客官,这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是什么?你到时说个数。”

      范闲本来不是这种不依不饶的人,只是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忍不住想逞能。

      店家看对方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只好劝道:“公子可会写诗啊?”

      范闲:“写诗?”

      店家道:“是这样的,包我们酒楼的人最喜欢诗词歌赋,公子的诗若能入他的眼,那就算不花钱,也会被请上去奉若上宾。”

      这找礼宾院不容易,写个诗还不容易吗?

      范闲大袖一甩:“拿纸笔来!”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酒楼三楼,一个男人拿着一张纸念道。

      纸上的墨渍还未干,字是真的难看,可诗却是真的好。虽不是写除夕的,但能把元夕写的如此传神,千古怕是也就此一人。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男人又念了这最后一句,转而对店家说,“就让这写诗人上来与我一起赏今晚的烟花吧。”

      店家却为难道:“这……他还有一个朋友在。”

      “那就一起上来。”

      “是!”

      店家下楼请范闲上去。

      范闲得意地对吕归尘一笑,仿佛是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吕归尘被他的少年意气逗笑了,跟他一同上了楼。

      到了三楼,范闲才发现酒楼三楼的窗今日都被卸了,整个三层就像是一个硕大的亭子,而亭子的正中处,是一桌奢华的宴席,宴席边上坐着一个白衣男人,长得是朗眉星目,丰神如玉。光看外表,年纪应该是与他差不多的,可偏偏气质沉着稳重,虚长他好几岁的感觉。

      “这诗是你写的?”男人问道。

      范闲道:“是我写的,但不是我作的。”

      男人忙问:“那作诗的人在哪?”

      范闲:“在我梦里。”

      男人明显是错解了他的意思,笑道:“小兄弟,你可真幽默。”

      “叫谁小兄弟呢?我和你没差多少吧。”范闲道。

      看着他一脸傲娇的模样,男人好脾气的没有生气,反而主动道:“在下顾小五,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

      “范闲。”范闲也不客气,又指了指身旁的吕归尘,“这是我朋友。”

      “你叫范闲?”顾公子眉一挑,问道,“思南伯是你的什么人?”

      “我父亲啊,怎么了,你认识。”

      顾小五笑了起来道:“那我差不多知道你是谁了。”

      说着竟是细细打量起了范闲,心中暗道:儋州风水可真是养人,竟把自己这个异母的弟弟养得如此钟灵毓秀。

      范闲被他看得不爽,又看到桌上一桌好菜,肚子咕噜了一下。

      也不等主人家说请,他就拉着吕归尘一起坐下,先擦了筷子给他,再自己也拿了筷子来吃,一点也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

      好在这个叫顾小五的男人也不端架子,还主动给他夹了两筷子菜。

      三人倒是心照不宣的吃了起来。

      吃的六七分饱后,店家上了今晚的特色菜——大闸蟹。

      一人一只,个大身圆,一看就是满腹黄膏。

      即使是在海边长大的范闲,看后也直咽口水。

      也不用顾小五说“请”,范闲很不客气就自己吃了起来。

      顾小五看他吃得犹如一直小饕餮似的,忍不住笑了笑,倒是很有风度的拿了蟹剪,很有耐心地拆蟹取肉。

      对吕归尘则随口说了句:“吕兄,你也吃啊。”

      吕归尘却因为他的这声“吕兄”心中惊异起来。

      范闲没说他的名字,他自己也没主动说,但对方却似乎是认识自己的,竟直接叫自己“吕兄”。

      这个顾小五,到底是谁?

      尽管困惑,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取了自己盘子里的蟹。

      然后,他被难住了……

      吕归尘从小是在草原长大,牛羊肉吃了不少,可从没吃过这硬壳的八脚怪啊。看了看已经快吃完一只范闲,又看了看那边已经拆了一盘肉的顾小五,他为难地拿起大闸蟹,不知该如何下口。

      那边顾小五已经拆完全部的蟹肉蟹黄,将一盘子的肉递给了范闲。

      范闲正和一只蟹钳作战,仰起头道:“你不吃吗?”

      顾小五自然不能说他更想看他吃,只说道:“我不太喜欢这种腥气的食物。”

      却不知道自己这谎说的有多烂,若真是不喜欢,店家又如何会特意准备,若真不喜欢,拆蟹又如何会这么熟练?

      好在范闲也没多想,直接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又顺势看了眼吕归尘,那下巴指了指他手中的螃蟹:“你怎么还不吃啊?”

      吕归尘的脸瞬间红了,他将螃蟹放回盘子,把盘子整个给范闲道:“我,我也不喜欢腥气的,你,你吃吧……”

      范闲噗嗤一声笑了,问到:“是不喜欢吃,还是不会吃啊?”

      吕归尘的脸更红了,撇开头不想理他。

      范闲笑着把他的螃蟹捞到了自己的盘子里,然后把顾小五拆好的蟹肉端到了他的面前:“那你吃这个。我还是喜欢自己一边拆壳一边吃。”

      那头顾小五的脸有些黑了。

      吕归尘觉得范闲这样当着人的面直接借花献佛不太好,可抵不住黄白蟹肉的诱惑,终于还是拿起筷子来吃了一口。

      范闲笑着问道:“这蟹膏好吃吧?”

      吕归尘被鲜掉了舌头,话也说不利索,直点头。

      范闲笑着拆了他的那只,把蟹黄全挑了出来放在勺子上,倒了几滴香醋后,投食一般喂到他嘴前:“啊,张嘴。”

      吕归尘乖乖张嘴,范闲便将蟹黄全喂了进去。

      顾小五的脸已经是彻底黑了,他盯着范闲的那只勺子。范闲先前用那只勺子喝过汤,而此刻,它正被含在吕归尘的嘴里。

      “咔”的一声,顾小五手中的筷子断了。

      吃完饭,三人在窗台边等着放烟花。

      范闲与顾小五说起他今天与吕归尘相遇的事情,顾小五这才对吕归尘神色缓和了些:“原来你们也才今日认识。”

      范闲问他:“你知道礼宾院在哪吗?”

      顾小五眼一转,道:“我知道啊。不过挺远的,你们要是走过去,怕是坊门都关了。这样吧,我让人送吕兄回去?”不等范闲说话,就道:“裴照,送吕兄回礼宾院。”

      范闲本想拦阻一下,吕归尘却已经从顾小五的话里听出了排挤的意思,对范闲道:“出来很久了,我是该回去了。”

      “那我跟你一起走吧。”

      顾小五道:“一会儿就放烟花了,从这里看烟花,就好像那烟花就炸在身边一样,可好看呢。”

      吕归尘对着范闲摇头道:“我自己能回去,你留下来看看烟花吧。”

      范闲忙又问:“那明日朝集,你去吗?”

      吕归尘点头。

      范闲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我们明天宫里再见?”

      “好。”说着转身跟裴照出了去。

      到了楼下,裴照恭敬道:“青阳世子,上车吧。”

      他才问道:“你家少爷到底是谁?”

      裴照道:“当今二皇子,打下丹蚩部的晋王殿下!”

      吕归尘握紧了拳头,蹙眉上了马车。

      酒楼里,没了吕归尘后,范闲就兴致缺缺的,倒是顾小五非要跟他探讨诗词。

      范闲就随便念了几首应付,不想顾小五却惊为天人,看得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范闲只觉得尴尬,好在烟花终于开始放了。

      果然如顾小五一开始说的,从这里看烟花极美,就好像炸开在眼前一般。

      若是吕归尘迟一些走,也能一起看见就好了……

      范闲边看边想,有些可惜。

      顾小五则是借着烟花,侧头看向身边这个俊美的少年,烟花的绚烂的光折射在少年白净的脸上,可真是好看啊!

      “其实……”顾小五道,“这是我第一次和人一起看烟花。”

      这么多年,都是他一个人吃年夜饭,一个人喝闷酒,一个人孤独地看烟花。

      人生第一次有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可真好。

      范闲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思全在烟花上:“我也是第一次看烟花。”

      儋州可不像京都,可以安排这么多烟花。

      顾小五垂眼笑了笑,视线凝聚在少年的眉眼上:“那以后每年,我们都可以一起看。”

      *

      朝集当日,范闲起的比谁都早,还换上了白色广袖的衣袍。这衣服是他到京都后才做的,若若说他穿起来有贵公子的派头,很好看。

      他以前还嫌弃过衣服上身之后不方便,不如儋州时候的劲装。可一想到今天要在朝堂上见到吕归尘,又想到他今日也必定是盛装打扮的,便也就耐下性子,为了让自己好看些,不讲舒适度了。

      等出了门,养父范建与弟弟范思辙已经在马车上等他。

      范建看了他一眼,眼中还是颇为满意的,倒是范思辙,嘴巴毒辣道:“范闲,你今天怎么穿的像只孔雀似的,花枝招展!”

      刚说完被范建瞪了一眼,老实闭嘴了。

      等进了宫,先拜见了皇帝,然后被赐了座。庆帝有意昭示他的身份,让他坐在左侧的次位。

      豊朝是以左为尊的,左侧首位坐的就是太子,右首是二皇子,再次就是他所坐的位置。

      范闲也是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大哥,三十几岁的年纪,身体看着病恹恹的,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衣,但眼神却很干净清澈,对人笑时会让人不自觉地心里一暖。

      范闲大抵是知道为什么庆帝要力排众议让他做太子了,因为他担得起。

      飞流此刻就站在太子身后,范闲朝他打了个招呼,小家伙还在生前一天的气,居然转过头不搭理他。

      他偷偷拿了案上的冬枣给他吃,他这才哼了一声,暗地里朝他吐了吐舌头。

      这小东西……

      范闲忍不住好笑。

      “二皇子到!”随着宦官道。

      二皇子?就是那个十六岁办了文渊阁,十七岁平丹蚩,今年和他一般大的少年啊?

      人都是有些攀比心理的,因为同年的缘故,范闲好奇地看向殿门口。

      太子在边上笑道:“承鄞大你几个月,算起来,你得叫他一声二哥。”

      然后范闲就看见顾小五一声缎袍玉带地走了进来。

      那一刻,下巴都差点掉了。

      顾小五,哦不,李承鄞像是对皇帝行了礼,又见过了太子,这才看向他,明明知道他是谁了,却还是问庆帝道:“父皇,这位是……”

      “是你那个养在儋州的弟弟,叫范闲。”

      李承鄞这才面向他,笑道:“原来是三弟啊,三弟好啊。”在说这话时,眼睛里亮闪闪的,就像撒了一把星星在里面。

      范闲却很想冲上去扯他的面皮,好在还是忍了下来。

      好家伙,原来丫昨晚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也难怪又是给他拆蟹肉又是拉着他看烟花,感情是在摆哥哥的谱,照顾他这个“弟弟”呢。

      范闲心里气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朝他作了一揖,叫了声“二哥。”

      *

      阿苏勒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时,眼圈是黑的。

      顾小五就是李承鄞,李承鄞,豊朝的二皇子,那个直接灭了丹蚩部的男人!

      草原民族为了牧草与水源,其实彼此争斗不断,为了减少这种争斗,便有了部落与部落之间的通婚。阿苏勒的几个姑母嫁去了丹蚩,他的几个兄长也各自娶了丹蚩部的女人。

      如果没有去年的那场战斗,或许等他到了年纪,阿爸也会让他娶一个丹蚩族的姑娘。

      可是没有如果,几乎是一夜之间,丹蚩没有了,曾经广袤的土地统统进了豊朝的版图。阿爸为了求存,答应了豊朝庆帝的和亲要求,而他,远离生长多年的故乡,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京都。

      这一切可以说都是那个叫李承鄞的豊朝男人做的。他对他是有恨的,但这恨却只能隐忍不发。

      忽然又想到了范闲。

      阿苏勒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这个少年像是一道阳光,有那么一瞬间,照开了蕴绕在他身上的阴霾。

      昨日是他让他难得的放下了身上的重担,不用去想青阳部的十万牧民,不用去想和亲后要如何生活,他跟着他在京都里打转,看一路上的风景,那都是青阳部所没有的,他还带他去吃饭,喂他吃八脚硬壳怪。

      只是想着想着,阿苏勒的心便又沉了下来。

      他的婚约是不自由的,在他踏上和亲之路时,一切便已经确定了。

      他只能娶豊朝的公主或皇子。

      临走之前,阿爸曾对他说,如果他娶了豊朝的公主,那或许还有一日,能回青阳部。若他选择了豊朝的皇子,那以后他可能再也回不到北都城了。

      吕归尘便是阿爸给他取的汉人名字,若是他回不去了,那这个名字将跟着他一生。

      穿上最隆重的礼服,披上裘衣斗篷,阿苏勒,哦不,吕归尘带着青阳部的将士们踏入豊朝的皇宫。

      他长得极高,便是在一众壮硕的青阳部将士之间,也犹如鹤立。

      等入了主殿,见过了皇帝,皇帝特意指着左边的一位皇子对他道:“这是朕刚认祖归宗的皇三子范闲,你们认识一下。”

      在听到“范闲”这个名字时,吕归尘瞳孔猛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头范闲正在偷水果给飞流,突然被庆帝叫道,忙将水果藏了起来,有些慌忙地站了起来,只随意往青阳世子的方向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把范闲看傻了。

      吕归尘从矮几后站来,眼里带着笑意,眉眼弯弯的,他一手捂在心口的位置,一手托在身前,以草原民族的礼仪给他鞠了个躬:“归尘,问殿下金安。”

      那一刻,范闲的心里似乎有个小人在惊叫:不管了!就算远嫁青阳,他也要娶了这个小世子!

      李承鄞笑着看两人的深情互望,看着范闲眼里全是吕归尘,他心中醋意横生。

      他虽昨晚才见到这个弟弟,但心中对他是说不出的喜欢,可能是因为他的才学,可能是因为他的容貌,又可能是他看似坚强外表下的脆弱,反正此间种种,都让他想将他纳于自己的羽翼下。

      倒未必是占为己有,只是见不得他被旁人夺走……

      看向那个青阳来的小世子,乳臭未干的蛮夷而已,又如何能让他钟灵毓秀的弟弟后半生过得顺遂呢。

      可偏偏庆帝不是这样想的,老谋深算的皇帝一眼便看出了两个少年眉眼间的异样,便询问二人是否私下认识。

      吕归尘便将自己昨日马车出事,是范闲救他的事于皇帝说了。

      庆帝听得胡角都上翘了,询问世子觉得范闲如何,吕归尘自然是说好的。

      等问到范闲对青阳世子是什么看法时,本就憋了许久的范闲竟开口就是“我愿意”。

      这三个字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惊住了,皇帝只是问他的看法,谁曾想对方竟已经想着娶世子了,这……

      豊朝是礼仪之邦啊,身为皇子,怎么可以这么,这么……这么放浪呢!

      “噗嗤”吕归尘也被他逗笑了,小犬牙从嘴角露出来,眼睛里是一片柔和的光亮。

      范闲被臣子们指责也不觉得如何,但此刻被他这么看着,竟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幸好太子出来打圆场,说了些范闲与青阳世子年龄合适,彼此都是才俊之类的话,将尴尬化解了。

      庆帝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数。

      李承鄞却在这时站出来说羽然等几个公主为庆帝准备了舞。

      庆帝神色有些不悦。

      羽然的舞自然不是为庆帝准备的,先前庆帝想着让青阳世子都见一见公主们,这才让几个未出阁的公主准备的合舞,但此刻眼见青阳世子与范闲看对了眼,那公主的舞便成了多余。

      自己这个二儿子平日里聪明稳重的很,今日怎么就如此没有眼力了。

      莫非他也对青阳世子……

      不可能!

      庆帝马上否决了这一想法,两个A是势必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既然不是青阳世子的话,那就是……

      庆帝看向范闲,目光复杂。

      这个孩子像他的母亲,面容姣好,又有灵气,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你妹妹那舞才学了多久,还是别让她出来丢人了。”庆帝直接将李承鄞的提议否决了。

      李承鄞不肯罢休,又提议道:“父皇,三弟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如让他搬进宫中居住吧。”

      未出阁建府的皇子都是住在宫中的。

      庆帝想了想,倒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李承鄞刚想说,不如让自己安排三弟住的宫殿,庆帝便将此事交给了太子负责。

      李承鄞将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有说话,只是袖中的手暗自收紧。

      范闲可不想住在宫里,主要是住在宫里后出入不自由,就没机会去找吕归尘了,便出列道:“陛下,要不还是不要让太子忙了,我现在在伯爵府住的挺好的。”

      庆帝自然明白范闲的心思,他笑道:“朕本想这几日让世子搬进宫里的书馆住,让你陪着世子多看些书。既然你觉得伯爵府住的更好,那朕就只好让羽然……”

      “儿臣谢陛下。”范闲立马改口,小意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

      “今日!”庆帝笑道,“让你大哥给你安排吧!”

      朝集结束,众人退下,庆帝留下了青阳部的使者谈两国国交问题,小世子自然也在列。

      范闲与太子等人出了大殿,太子本想带他先去见过各宫娘娘,熟悉下宫中环境,但看到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大殿方向,笑道:“三弟啊,要是心中挂念青阳世子,就在宫门口等他吧。”

      范闲几乎是立刻答应了下来,然后才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头,问:“这样可以吗?”

      太子笑道:“父皇一会儿还要出城祭天,不会与青阳部的使臣们聊太久,你要是不认路,我让飞流留下陪你。”

      “那就多谢大哥了。”

      太子走后,范闲便在大殿侧边的长廊等着吕归尘,飞流抱着肩看着一脸迫不及待的少年,皱眉道:“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青阳蛮子吧?”

      “什么青阳蛮子,那是青阳世子。”范闲给他指正道。

      飞流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高兴:“青阳部的人不都是蛮子吗?而且你先前不肯跟我归京,不也是因为不想嫁去草原,现在怎么就又想嫁了?”

      “我……”范闲一阵语塞。

      先前不想是因为没见过青阳世子,若一早就知道青阳世子是吕归尘这样的,他在一开始庆帝让人来通知他时,就屁颠颠来京都了,也用不着那么纠结。

      最后只得道:“什么叫嫁。我就不能娶吗?”

      飞流无情打击道:“我只听说过A娶O,可从没听说过O能娶A的。”

      “你这孩子……”范闲撸袖子刚要与他理论。

      就听远处一个声音道:“三弟!你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城谣+囍+女儿国的三合一小故事
    略长,还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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