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灿烂》北燕南归

1、第 1 章

　　刚睡醒的陈星汉还是迷迷糊糊的。自从上了高中，不！应该是从暑假开始，就没有早上六点半以后起床过。这会儿正慢慢悠悠的往学校溜达。一中算是他们市里最牛逼的学校了。他的成绩在初中挺烂的，基本常年处于中下游，一百分的数学卷子能考到及格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虽然有点偏科，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来这上学。
　　整个暑假老妈一直念叨，“多亏了新来的市长，改革的力度蛮大的，竟然能让一中和附中那几个重点中学专门开设教育平衡班。隔壁那个老李儿子去年考上了一中，老李一天天的净在小区花园那吹牛逼了。”老妈阴阳怪气地学老李说话，“我那儿子老争气了，打小成绩就牛逼，为了上一中，初三天天学到两三点。我看着都心疼。”老妈学着老李的样子，叉着腰。“我说他两句注意身体，那小兔崽子来了句，考上再说，你别瞎叨叨……昨天听说你也上了一中，那脸憋的，哈哈哈哈。”
　　陈星汉没有继续听下去，老妈无非就是再说说多亏市长啥的，再让自己好好努力，争取上个大学。他自己心里清楚，即使因为幸运上了一中，自己压根就不是上大学的料。一中一个年级总共有18个班级，每班40人，这次设置了两平衡班，每个班却是60人，摆明就是是为了应付市长的新政策。平衡班的学生都是因为班级增设而多录取的百十来号人，自己也就是压着线进来的。
　　陈星汉家离原来的初中也就两三站路的距离，平时散漫惯了也习惯了溜达溜达就到学校了。上了高中后，一中离家的距离就更近了，连初中的一半都不到，他更没有理由坐车去学校了。再加上老妈说是好学校学习紧张，更要注重身体锻炼。其他时间都要学习，没空锻炼，就趁去学校的来回走走，增加点运动量。为了身体好，就连他的零食费也给节省了一半。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从老爸过世以后，家里全靠老妈一个人撑着，最近她的腰病又犯了，手头紧了才不得不缩减家里的开支。心里虽然很不算爽，嘴上却没说啥。
　　一中离家很近，可陈星汉从来没有来过。今天应该是他第二次来，上一次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他还很小。当时和老妈说以后要上清华北大，老妈告诉他，要好好努力以后考上一中，就能里清华北大很近了，还专门带他到一中转了转。将近十年过去了，当时的样子已经快记不清了，留在他印象里的就只有那个开满紫藤的花架，那是春天的校园气息。
　　一中的校门开在路的尽头，这一片附近原来是个村子，早些年学校修在村子边上，和村子之间隔了两片荒地，随着学校的教学质量逐步提升，学校在扩大，村里人也将房子修的离学校越来越近，逐渐形成了这条小巷子。人们习惯叫它一中巷。巷子两边房屋都不高，最高的也就四五层楼，一楼临界有很多门面，大多是一些书店，礼品店，文具店之类的，楼上住的大部分都是学生。
　　一中的大门果然显得很贵，主要是它很大，很高。门上边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有零星的几个星星月亮一样的铁艺花，经历风吹雨打的花儿们还能看到当年镀金的痕迹。顶上一排尖菱形的装饰，直愣愣的，感觉像是装饰，又像是要阻止人翻越一样。
　　早上实在是起不来，陈星汉明显感觉到要迟到了。长久以来的困倦令他烦躁不已，但是还没走进一中巷，其他学生背着包步履匆匆，他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赶紧，加快脚步，不知道马上打铃了么，磨磨蹭蹭的，怎么脚粘地上了是不，走个路慢的要上天了是吗！。”门口值日老师骂骂咧咧的喊着。周围学生经过时，明显加快了脚步。
　　陈星汉缩了缩脖子赶紧走进了大门。
　　高一的学生都被安排在了综合楼里，综合楼总共五层。大楼前有一个台阶直通二楼，所以二楼理所当然就是校领导的办公室，三楼是一些职能部门。从五楼向下分别按照中考成绩分班排列，顶楼属于学霸们。陈星汉当然属于一楼了，对于一楼他并没有很排斥，夏天嘛，一楼凉快。更何况，大楼内厕所不让学生使用，只能去室外厕所，在一楼去厕所更方便。
　　陈星汉低着头从后门窜进了班级，这回这帮学渣们正各显神通的吹牛逼。他一向不爱搭理人，找了个靠窗的最后一排坐下了。
　　“叮咚”，手机响了一下。“叮咚，叮咚”，又响了两下，昏昏欲睡的陈星汉无奈的掏出手机。
　　-卧槽，你个傻逼，整个暑假都不联系爸爸，你想死是不。
　　-你个渣渣，有那么忙吗？
　　-又跑哪去找汉子了！
　　-找NM。陈星汉无奈的摇了摇头，回了一句。
　　-卧槽，你竟然还知道回爸爸消息啊。
　　-滚！
　　-咋地，进了一中就不认识我了，渣男。
　　-呸，第一天上课，很不爽。
　　-what？还以为你都上课一个暑假了。自打拿了一中录取通知书，就跟消失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世界say goodbye了呢。
　　-唉，一眼难尽啊，拿了通知书，我妈就叨叨我，还给我报了个超级贵的补习班，说是什么一个月能补足三年初中全部知识点的超能补习班。也就我妈能新这鬼话。
　　陈星汉深深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皮快打架的双眼。
　　-哈哈哈哈哈
　　-你也知道，摸底前，我要是没点进步，我妈能叨叨我三年。
　　-我懂，我懂。
　　-我是造了啥孽了，就我这渣渣成绩竟然来了一中。你们四个都还在青阳，真想回去啊。
　　-离的又不远，再说你数理化成绩要比你那接近鸭蛋的文科成绩好太多了，能进一中挺合适的。
　　-得得得，大学霸不要再和我说成绩了，我等学渣告辞了。
　　-切，老子还不惜的教育你呢，拜拜了
　　-慢走不送。
　　陈星汉顺手发了个含笑抹泪挥别的表情包，趴在了桌上准备眯会。发消息过来的是孟明，陈星汉的发小之一。之前他们几个都在青阳初中，没事就混在一起，加上小时候几家住在一块，就更熟了。上了高中，就陈星汉一个人到了一中，其他几个人都继续在青阳高中读，孟明的成绩要比陈星汉好很多，但是他很早就决定了读文科，即便是考上了一中，还是顶着家里亲戚朋友一个暑假的唠叨，坚定的选择了青阳，说起来他的选择倒也是非常合理，在文科教育方面，青阳就是理科的一中，大写的牛逼。其他几个则因为没考上一中，继续在青阳上。
　　叮……，一个胖胖的中年大叔顺着铃声走上了讲台。咚的一声，把手上拿着的一厚摞纸重重摔在讲桌上。教室一下安静了，所有人都默契的转身看了一眼讲台。随后，教室里想起了淅淅唰唰的脚步声和挪凳子声，不到十秒所有人都整整齐齐的坐下了。
　　陈星汉顺着声音抬起头瞅了一眼，讲台上站着一位胖大叔。个子不高，肚子略微凸出，上身穿着一件泛白的蓝白条纹衬衫，下身穿着洗的发皱的西裤，皮带系的老高，一身穿搭把中年教师的品味展现的淋漓尽致。圆圆的脸正中间是草莓一样的鼻子，眼睛眯着，M型的发际线真实的表达了中年人的无可奈何。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陆德阳。不出意外，未来三年，我们大部分人将亲密相处，希望大家能够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度过人生中最精彩的三年。一中自建校以来人才辈出……”
　　讲台上陆老师激情慷慨的表达着自己的激动心情，这是他从教近十年来首次当班主任，热情自然高涨。
　　听着声音，陈星汉没有再往讲台上瞅，而是趴着准备眯一会。直到迷迷糊糊有人叫醒了他。
　　“醒醒，同学，这是个人信息统计表，赶紧填一下，待会要收。”陈星汉瞅着桌角的纸，从书包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了一支笔，把所有信息都填了一下。比起成绩，陈星汉的字可是被从小夸到大，看着自己漂亮的字，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嘴角。每个人都是造物者的骄傲，这份骄傲被偷偷藏在身上的某个角落。人生就像探险，没准在下个转角发现了自己的闪光点。
　　陈星汉迷迷糊糊的听了一个上午，还好开学第一天，老师们都没讲什么内容。都是概括的将初中和高中未来的东西衔接了一下，重点介绍了未来三年的学习重点，并且一再强调了从现在开始，高考已经拉开了序幕。这算是一中的传统，从高一就开始了灌输高强度的学习理念和渲染高考末日的紧张感。
　　一中的午饭只有一个半小时，上初中时，陈星汉几乎每天都回家吃饭。今天老妈罕见的让他在学校吃，不用回家了。心里的窃喜很快就碾压了疑惑，他开心的在街边吃了一碗面。而后准备在学校周边好好溜达一下。
　　很早之前一中的规模很小，后来学校名声越来越大，学校为了容纳更多的学生，也逐渐往后扩，直到紧挨着一大排土墩边上。早些年人们没有文保意识，后来才知道这排土墩是这座城市的古城墙。虽然修了个城墙公园，但是因为来的人少，基本也和荒置没啥区别。
　　陈星汉出了校门向左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这条巷子很窄，一边是学校的围墙，另一边是一个废弃小厂房，围墙都已经倒了一大半。再往前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牌指示左拐800米是城墙公园。关于城墙，陈星汉的最新记忆已经是还没上小学的时候了，那时他和孟明几个人没事就跑到远离家里的城墙下边闹腾，捉蝎子、烤红薯、斗蛐蛐等等。自从上了学就很少来这了，有了零花钱有时间就往市中心钻。
　　沿着路牌往前走，路上几乎没有人，但是却很干净。陈星汉东摸摸西瞅瞅，采着野花逗着野鸟，嘴上哼着小二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广场。开学已经九月了，但是天气并没有凉下来，尤其中午，走了不一会，额头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擦嘞，这鬼地方，没人也就算了。连棵树都没有。”陈星汉嘟囔着朝城墙外边走了过去，城墙在城市的北边，这会也就城墙背面有点阴凉。
　　“卧槽！”陈星汉吓了一大跳，刚走进阴凉里，路边冒出了一个人，吓了他一个激灵。
　　沈清河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整个脸全埋在膝盖上。听到人声后，趴着揉了揉眼睛，缓缓抬起了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小白鞋，虽然明显旧了，但是擦得很是干净，没有一点污渍。往上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穿着卡其色的裤子，和简单的印花短袖。这人双手插在裤兜里，满脸惊吓后的不耐烦。沈清河瞅了陈星汉一眼，又面无表情的继续趴着了。
　　就在沈清河抬头的那一瞬间，陈星汉看到了沈清河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淡淡的泪痕。这小子哭了，陈星汉心里嘀咕了一句，一个男生哭的像个小白兔一样。陈星汉向来不喜欢管别人的事，虽然这种情况他还没见过，但是还是懒得搭理。他愣愣的站了一会，从兜里掏出了纸巾，扯出来一张，塞在沈清河趴着的脑袋和胳膊之间，转身向城墙另一半走了过去。
　　这城墙估计也就清代的，外边的包砖早就没了。不仅是包砖，整个城市的城墙也就只有一中后残留的这一段了。陈星汉往前走看到了有条小路弯弯曲曲的通向了城墙顶，顺着路他爬上了城墙顶部，虽说城墙不高，风景还是不错的，站在上边远处的麦田，近处的一中操场都变的可爱了起来。清风徐徐，呆坐了一会，持续了一早上的困倦终于消退的差不多了，估摸着时间也不多了，陈星汉沿着原路准备返回学校，走到刚才撞见人的地方瞅了一眼，除了蹲人的地方草压平了，啥痕迹都没有。
　　走到学校门口，陈星汉才注意到了后边老是有人叽叽喳喳的，貌似在说自己。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被人议论，甚至是当面要联系方式，他每次都是冷冷的回一句“不熟”。
　　高中生活终于开始了，虽然他已经提前一个暑假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即使他在心里预设过很多次一中的学习氛围很紧张，但是碰到蹲坑还要带着本词典的哥们，而且不止一个，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高中生活终于真正意义上开始了，即使自己再不情愿，但还是来到了一中。以前的他对于成绩没有什么过分的期望，只要在中游就满意了。但是现在自己确确实实的出现在了录取线的边缘，多少心里还是非常不适应的。面对新的环境，新的人，新的知识，这就是新的开始，这也必然是开始。
　　听见铃声，陈星汉用手搓了搓脸，并轻轻拍打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