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海》坠入迷海

3、秘密

　　“姑，我回来了”
　　“海啊，明天早上去看看你……”姑姑叹了口气，补充道“去看看妈妈吧”
　　秦海愣了愣，平淡地“嗯”了声，然后脱下鞋子，就进屋了。
　　秦海端坐在房里，托着腮，脑子里在胡思乱想，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姑，我回来了”同样的话语出现在两年前的夏天。
　　今天是星期三，秦海推开门，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秦海家在外地，他是个优秀的孩子，从自己家那片小县城考上了青城最好的初中，可以说是来之不易的。于是他便寄居在家住青城的姑姑家。
　　从小到大，秦海都生活在父母长期感情不合的环境下。爸爸爱赌钱酗酒，妈妈不让，于是他们俩基本上隔三差五就吵一次架，每次都吵的不可开交。
　　父母每次吵完架，秦海就会躲到自己的小房间里，而妈妈知道他们吵架连累的是孩子，于是她会抚慰尚还年幼的小秦海。所以从小秦海就亲近妈妈，对爸爸则是熟视无睹。考上青城一中这个梦想也是由妈妈来的。
　　“海啊，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去医院”
　　姑姑说出这话显然有些唐突了。
　　秦海心里一紧，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姑，咋了？谁病了？”
　　“你妈，被你爸捅了”姑姑掐着熟口的方言，声音紧促而颤抖。
　　这句话无疑似一把利刃，扎进秦海深不可测的心底，他被震慑住了，在原地顿了良久。
　　“走，快走，姑，去医院啊”秦海确实慌了。
　　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弥漫着在整个医院的长廊上，疲惫了一天的护士正准备下班，视线落在了奔向重症监护室的秦海和姑姑。
　　“对不起，正在抢救中，家属请在外耐心等待”
　　原先还心急如焚的秦海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吭声，只静静地发呆，也不知这个年仅十四的少年此刻正思考着些什么。

　　“家属在哪”医生出门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细碎的夕阳洒在秦海的肩上，可秦海感受不到温暖。
　　秦海也不知几点了，只觉得他在门外候了很久、很久，只有他明白，这是一种难言的煎熬。
　　他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医生，我妈怎么样了”那憔悴的声音令人听得实在心疼。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被伤的是要害部位，我们也无能为力”医生低下头，有种默哀的意思。
　　秦海的眼睛里瞬间失去了光，他不敢接受。
　　很快，进入秦海双眼中的是刺眼的白，他看不得这种白，实在是不敢看。他再也绷不住了，泪涌如泉，“妈！”他的叫喊声响彻耳畔，撕心裂肺、哀哀欲绝。
　　而后，秦海就瘫坐在椅子上，哽咽难鸣。此时，他切身感受到人类在死亡面前的渺小、在经历亲人生离死别时的无能为力。
　　姑姑在一旁静静等着，也小声地啜泣：“你说，好好的一人，怎么就没了呢”随后就是无休止的叹息。
　　足有半个小时。秦海站起来，吸吸鼻子，“回家吧”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秦海都处于心力交瘁的状态，茶不思饭不想，不愿意和人社交，封闭自我。
　　“妈，我明天就来看你”秦海轻轻拿起面前的相框，上面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第二天打早，秦海就爬起来，“姑，要走了”
　　清早的墓园是寂静的，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与这方土地没什么太大关系，它独立存在着。
　　“妈，我们来了”秦海拿纸擦了擦墓碑前光滑的石台，把假花花盆摆在中央。
　　姑姑望见秦海望着母亲的遗照正出神。
　　每次来扫墓他都是如此，姑姑一直都知道，秦海是个感情细腻的男孩儿。
　　“妈，考上青城一中了”，秦海笑了笑，揉揉眼，“认识了一群好朋友，您不用担心了，您儿子过的可开心了呢”秦海尽量笑出来，表现出一副高兴的模样。
　　随后，秦海拣起一旁的扫帚，把碑前的灰尘扫的一干二净，“妈，新年有新气象，您也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姑姑有些心疼面前这个还未成年却如此懂事的孩子，
　　“咱们走吧”秦海把手插进兜里，嘴里哼着小曲儿，“走啊，姑”他回头望向愣在原地的姑姑。
　　“嗯……”姑姑犹豫了会儿，“咱去看看爸爸吧”
　　空气霎时间冷却了。
　　“不去”秦海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为什么要去看那个王八蛋”他攥紧了拳头。
　　“去看看吧，爸爸肯定很想你”
　　秦海已经有两年没见过爸爸了，他从来都没想过去看看他。“秦永昌是人吗，打我记事起就没看他干过一件人事”
　　“更何况……”秦海话没说完，哽咽了一下，“凭什么要我去看他，他就是个杀人犯！”
　　姑姑微微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他至少是你的父亲啊……”姑姑的声音带着哭腔，听着着实不好受。
　　“呵，父亲，他担得起这个称号吗”，秦海轻声呵斥道，而后，他思考了片刻，“走吧，去监狱”
　　姑姑抬头，有些惊讶，“真……？”
　　秦海抢答“只是看在我姑的面子上”
　　姑姑欣慰地笑笑。

　　青城监狱是青城市唯一的监狱，里面关押着形形色色的犯人，秦永昌也在其中，两年前因犯下故意杀人罪被判入狱，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走……”秦海刚想进去，却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沈延飞？
　　可是沈延飞为何也会出现在监狱门口？秦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讶异，就好像他乡遇故知？秦海连自己都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奇怪。

　　“秦永昌——家属探监”
　　秦海步入监狱，这里很洁净，一排的窗口前覆盖着现代化坚硬的钢化玻璃，并非秦海想象中的肮脏或不堪。
　　“儿子——儿子”极其微小的声音从某个窗口传来。
　　秦海看见了窗口后面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他接起传声电话，“喂”
　　“你怎么来了”还没等秦海开口，秦永昌立马表现出一副很愧疚的样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的”他瞬间哭得失声。
　　“你对不起你自己”秦海冷冷地说了一句。
　　“是是，怎么骂我都好，我就是个畜生”秦永昌看起来真的很自责。“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省重点青一”
　　“好啊，好啊，真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秦永昌破涕为笑。
　　“不愧是你的儿子，学你当杀人犯吗？”秦海有些不留情。
　　秦永昌愣住了，有些尴尬。
　　“不说了，姑还在外面等我呢”言毕，他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秦永昌有些失望落寞的神情后，离开了。

　　“沈延勇——家属探监”
　　沈延勇？怎么听着这么熟悉？沈延勇……沈延飞？
　　秦海走到门口，回头望了望，果然看见了沈延飞。
　　他两手插进裤兜，眼神飘忽不定，很快来到一个窗口坐下，接起了传声电话
　　“海啊，站那干嘛呢”姑姑有些焦急。
　　“噢，来了来了” 秦海转过头来，小跑向姑姑。
　　“怎么样”
　　“那么久不见他怎么变那么虚伪”秦海厌恶这样的嘴脸，“一个劲地道歉，假。”
　　“怎么能这么说呢”，姑姑瞅瞅监狱里，“你爸其实也挺可怜的”
　　“可怜个啥呀，他活该”秦海捂住耳朵，“别说了”
　　姑姑有些无奈，“走吧”

　　“喂，醒醒，怎么大周一的早上就那么没精神啊”秦海拍了拍趴在桌上的沈延飞的脑袋。
　　“没事”沈延飞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
　　“今天没这几门课”秦海提醒道。
　　“哦”沈延飞没再理会，就用一只手托着腮发呆……
　　“沈延勇是谁”
　　“啊？”沈延飞立马回过了神来，手中转着的笔也直接滑落。
　　“沈延勇……”
　　“我哥”
　　“你哥，进监狱了？”
　　“嗯”
　　“为什么”
　　“脑子有病，拿酒瓶子把人砸死了”，沈延飞把脸转向秦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秦海此时才意识到有些尴尬，这本应该是人家的家事，他却问了个遍。
　　“那，秦永昌呢”沈延飞的脸更严肃了。
　　秦海先是有些惊讶，而后他就咬着牙，“是条狗”，他恨不得把这个名字撕碎。
　　这让沈延飞有些疑惑，他拍了拍秦海的肩膀，“怎么了”
　　“因为他，我没有妈妈了”秦海抿嘴，把脸稍稍别了过去。
　　气氛降到冰点。
　　“我也是，从小就没妈妈”许久以后，沈延飞接下了话茬，“不过我妈是得癌死的，大概在我五六岁的时候。”
　　秦海转过头来，满脸同情地望着沈延飞
　　“别这么看着我。”沈延飞又变冷冷的，“除了你，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那，这算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许说出去。”
　　“嗯，秘密。”
　　“来，拉勾”
　　“幼稚。”沈延飞一脸嫌弃地看着秦海，感觉在看着一个幼儿园刚毕业的小孩。
　　“嘁——”秦海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小剧场：
　　沈延飞来到窗口，接起传声电话。
　　“喂，哥，最近怎么样”
　　“好，哈哈，好”沈延勇傻笑。
　　沈延勇比沈延飞大三岁，却患有精神疾病，两年前，由于醉酒后砸死路边的一名中年女性，被判处有期徒刑。
　　“吃饭了吗”
　　“韭菜，抓了把韭菜”说着，沈延勇拿起手中的一撮韭菜，想要透过窗户递给沈延飞。
　　“我不要。”沈延飞有些烦躁
　　“吃，韭菜”沈延勇把韭菜推在玻璃上，“快吃啊”沈延勇都快急哭了，“吃啊！”
　　“你什么时候能正常一点啊，哥！”沈延飞实在忍受不了，
　　“哎哟，干嘛呀”“吓我一跳”“神经病”
　　沈延飞回想起这两年，一有空就来监狱探监，医生说这种病需要通过亲人的帮助才能渐渐恢复，可是两年了，眼前的这个沈延勇还是一如既往的像个傻子。
　　“哥，吃中饭了吗”沈延飞这次小心翼翼地问，却把沈延勇吓跑了，边跑边喊“啊！我不正常，我不正常，呜呜呜”
　　沈延飞明白，这次又是前功尽弃了，只好无奈地离开。

　　路上，他看见秦海离开的背影，“秦海？”他自言自语道。
　　他再次回到监狱，在罪犯名单中一行一行地找……
　　“秦永昌——故意杀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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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不是每期都有哦，有些与主线剧情有联系的细节部分会被作者做成小剧场哦，字数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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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大家一定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哦！(⊙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