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病症记录》盛宴的雨

5、银狼

　　转眼间，我就已经站在前台。
　　我现在正在根据手册的指示办理入院手续。
　　在现今社会中不会看病的人大概只有离时代甚远的老人，或者懵懂的幼儿了，不过在今天还得加一个我。
　　我没去过医院。
　　“你骗人！”在听到我从来没去过医院之后，安吾在发出这样的惊叹，再三确认我没有开玩笑后，就托人写出了看病计划表。
　　最后写出计划表的人是个刚加入不到两天的新人，在我看过之后觉得……这已经详细到困扰的地步。
　　个性严谨又十分热情的后辈所写的规划书原版一开始有三本笔记本那么厚，上面记载了从出发的那天开始一直到到住院结束所有时间（精确到秒）的计划表，也就是三餐，睡觉……光是这些内容就写了一本。
　　剩下两本一本是就诊的步骤，另外一本里面甚至有天气预报和晨间占卜等等内容。
　　我觉得还挺有用的，但是新人被安吾说“太厚重的计划会成为累赘，这一点你务必要牢记国木田君。”之后，交到了我手上时就之剩了一本。
　　真的是非常可靠，一路上连红灯都没有碰到，仿佛摩西分海或者神明庇佑……这种奇妙的感觉用语言难以述说。
　　于是我也记住了这个新人的名字，听上去是十分特立独行的名字。
　　根据手册的指示来说，我的下一步是与医生建立良好的关系，以便处理医患关系。我从手里的手册中得到这样的答案。
　　与刚见面就帮助自己解决暗杀事件的医生愉快相处，听着像是十分辛辣的事情。
　　太宰在刚才被那位叫做晶子的女医生以过肩摔扔在地上，凄惨地拖走了。临走前女医生丢下一句话。
　　“你今天去前台办完手续就回到病房睡觉，虽然你这家伙的病看起来和需要住院的惨状无关，不过姑且留院观察一晚。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来到前台时，原本躺在那里睡觉的人正在吃草莓大福，手边全是他扯下来的糯米皮。前台看上去年纪很小，乱糟糟的黑发像是自己拿剪刀随便剪出来的，身上套着军绿色的斗篷，头顶还有一顶半世纪之前军帽。这个看起来就很古怪的前台看着我露出更加古怪的笑容……“你看起来真倒霉。”
　　“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点头。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反正我也无所谓啦。不管是冲进来的笨蛋还是爬到窗户上偷袭的笨蛋，他们都是除了行动力就没法看的蠢货嘛。”前台转着笔躺倒在椅子里，整个人咕噜咕噜地转圈。
　　能够混进黑手党并且参与这次行动，再安排杀手作为后手，利用我的下属作为诱饵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笨蛋或者蠢货。
　　“请问我的手续处理好了吗？”
　　“你个蠢货！”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怒斥始料未及。
　　斥责我的对象嘴角还沾着草莓大福的馅料。“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他抱起胳膊，手指像会计用算盘那样噼里啪啦地拍打。
　　“关于什么？”我谦虚的请教。也许是我哪个步有骤遗漏，或是资料没有填写完整。
　　“我根本不是什么前台小姐，只是坐在这里睡觉的这件事！哎，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的表情很是愤怒，不过在说话的同时这个人对用椅子转圈这件事乐此不疲。
　　“抱歉，那么这里的工作人员……”
　　“没有叫做‘工作人员’的人！”
　　我的脑子开始断电，这种情况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对话？
　　“——乱步，不要为难别人。”
　　从身后我听见木屐踩在地上的声音。
　　那个人的气息毫无颤动，脚步听上去很随性，不过每步的时间和距离都没什么区别，多余的幅度更是没有。
　　“咔哒。”木屐的主人停下脚步。
　　这个人是个高手，打个比方，若是战斗途中处理不当我会被直接瞬杀。曾经的我听过一句话，全身上下都是武器的人实际并不可怕，那不过是头猛兽，技巧得当你就能获胜。但如果你碰上以□□作为武器，连呼吸都有威慑的人……
　　跑，或者死。
　　我的喉咙微微收紧，表情和动作没有任何变化，肌肉时刻紧绷。
　　“不知港口黑手党的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死神的钟声在我耳边敲响。

　　* * *

　　静谧的黑夜总与死亡为伍，伴随杀戮与枪声进行。夜行生物都睁开眼睛准备狩猎，就连煤气灯幽灵般的烛火都像是某种杀机的信号。
　　“到底是准许你擅自行动的！”
　　在漆黑的房间中响起刺耳咆哮。
　　即使是这样漆黑的夜晚，这间房间也不曾点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在房间里亮着的数台显示屏。地上全是各式各样的排线。窗帘的中间不仅用针线严丝合缝地接起，屋外的玻璃也采取了几乎不透光的材质。不光如此，它还冷得吓人，要是这时候有什么人从屋外进来，他大概会被这强烈的冷意冻到打喷嚏。
　　犹如冰川之下的洞穴。
　　“请冷静，宫崎先生。”坐在阴影里的人的脸上有个狐狸面具，身上穿着厚冬衣。
　　他的口中呼出的白气几乎瞬间在桌面上结了层雾，然后又瞬间消失。“他们大多都是无名的雇佣兵和杀手，在横滨中用不正当的手段牟取暴利的集团数不胜数，我所找的人全是‘无资料’的人，要价虽然高不过胜在暴露的几率小……”
　　“我没有兴趣听你的诡辩！”显示器对面的人明显更加愤怒：“策士，留下了活口是怎么回事，那个被收买的黑手党你为什么没有处理干净！导致现在惊动到港口黑手党这是事实！他们如果追查下来你们要怎么付这个责任！”
　　“不要那么大声叫我的代号，宫崎先生。”带着面具的策士挑起半边眉毛，不过这个类似嘲讽的动作被那张面具阻隔了。
　　“您不是对怜二先生的地盘和资源感兴趣很久了吗？”
　　“哼，这跟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真是个蠢货。策士把手缩在袖子里这么想道，不过他嘴上说得却是：“收买那个黑手党的人，是怜二先生的部下。”
　　“你是说……”
　　“没错，栽赃陷害。而且我还有个新情报。”
　　“什么新情报。”
　　“只要运用得当，你可以立刻除去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之一，获得当年黑手党所隐藏的真相……宫崎先生，现在你有兴趣继续听我说下去了吗？”
　　看着显示屏对面的男人沉默的表情，策士嘴角的笑容缓缓扩大，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我就听你说说看吧，雇佣你我可是付了一大笔钱，别让我失望！”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好呢？策士把音量关到最低。
　　是饿狼咬住猎物的脖子时听见鲜血从鼓动的喉管中喷出的喜悦呢？还是把他定位成猫在玩弄老鼠时的恶趣味呢？
　　显示器的这一头，单方面切断通讯音量的策士发出了一段笑声，那声音真是扭曲到地球上都难以找到与之匹配的词语，就像是钢铁与猫爪的碰撞，又或者是有人用塑料片摩擦黑板。
　　在笑够之后，策士重新恢复通讯的音量，声音也恢复成沙哑的模样。
　　“那么请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