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病症记录》盛宴的雨

13、已死之人

　　时间彼端的一间和室中，有两人端坐在软垫。
　　一人的脊背挺直，乍一眼仿佛两柄标枪，双手规矩的放于膝上，另一个人相对来说随意一些，不过神情倒没有轻视的意味。
　　“笃。”屋外竹笕敲在空石上，水流声不绝于耳，佛是旧时武士之间才有的风景。
　　“我说福泽社长啊。”其中一人打破这份宁静。“……你也太为难人了吧？”
　　率先说话的这人是异能特务科的最高指挥官，他拿起小茶几上的茶杯，打量着里面的茶水调侃道。“你知道我更喜欢喝酒的。”
　　“对不住，种田先生。不过现在还不是悠闲的时候，之后会请您喝一杯。”被叫做福泽的人微微垂首。明明是致歉的姿态，身上却散发着无言的压力。
　　“一杯？”显然种田不是受这份压力影响的人，他立刻发出不满的疑问。
　　“喝到喜欢为止。”福泽语调平静地说道。
　　听完后种田无奈地把茶杯放下了，说实话他倒也不是来讨酒喝的，白天出来喝酒并不是他的作风。
　　“出什么事了？你竟然会在这时候找我，也就是说……”种田看着茶水中不断摇摆的茶梗问道。“前阵子的大臣尸体失踪案一事，侦探社已经有结果了？”
　　异能特务科所委托侦探社的事情，便是前一阵在横滨闹得极为凶狠的尸体失踪案，起先只以为是什么谣传，直到前阵子大臣的尸体在停尸间中不翼而飞。
　　作为失踪案频发的地区，横滨政府也被委任调查，其中异能特务科便是负责该项案件的部门。
　　不是什么好的差事，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是惹祸上身的任务，只可惜把异能特务科推上崖口的人，目前还不能得罪，手上的证据和情报还不够充分。
　　正想到这里，种田不由对福泽会说出的话感到期待，他重新拿起茶杯。
　　“这只是其一。”福泽回答种田。“第二件事是这次的主要原因。”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种田的眉心微不可见地皱起，很快又松开不见。“说来听听。”
　　风从屋外吹过，竹笕敲打的声音愈发清脆，每声落下就如同法官的法槌从天而降，落在人的天灵盖上。
　　“大臣可能会复活。”
　　“你说什么？！”刚准备喝茶的种田险些将茶水撒出杯口，有些手忙脚乱地将茶杯放下，种田眼神肃然地询问道：“也就是说主犯找到了？”
　　“没错。但是这个人物需要借助你们的搜查力量，侦探社的力量还无法做到全面搜寻。”福泽颔首，他捧起茶杯，那茶水中此刻正有一根茶梗立起。
　　种田立刻应道，“这没有问题，不过具体的……”
　　“具体的方案由我来说！”
　　种田的话还没有说完，从屋外就吹进狂风，门板被这股狂风拍在墙上发出惨烈的□□，想必在这种折腾下门栓的寿命将大大缩短吧？与这等惨淡的未来不同的便是那狂风鲜明的气场。
　　种田定神望去，那狂风实际就是一个少年。这人种田倒是不陌生，许多事件中异能特务科都要与他打交道，算是十分熟悉的人物了，此人也是这座武装侦探社的灵魂人物，顾名思义——“名侦探登场！”
　　就是这样。
　　寂静的茶室中寂静的画面，呼吸可闻。
　　“啪！”手掌和竹觅的声音一同落下，缥缈的寂静被瞬间破坏了。
　　这种画面在他遇见乱步之后就已经看过无数次的福泽神情自若，不过习惯自己那群充满纪律和严谨的部下之后，种田对这种模式显然不太适应。“那就由你来说明？”
　　“哼哼哼……还不知道吗？这次的事件中根本不存在犯人。”刚刚拍打完桌面的名侦探露出无所畏惧的嬉笑，他的鼻尖像倒着的小鸟喙那样翘着，眼神就好像能看透了一切。
　　紧接着他抬手想往桌上的和果子伸去，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端坐在榻榻米上：“又不是小说里肯定要绑架人类做实验的白痴外星人，尸体这种东西对于常人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吧？”
　　种田赞同地点头道：“的确没什么用处，起先我们怀疑过是走私毒品，不过没有得到类似的通知。”
　　“你们是笨——咳。”乱步扫向福泽，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后清了清嗓子，把后半句话犹如咽下米饭那样吞了回去。“你们真是完全没掌握要点啊？没办法，就让人类的至……我为你指点道路好了！听好了？我之所以说这次的时间中不存在犯人就是字面意思。”即使想要将语气变得严肃，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与稀疏平常的口吻实在让人难以激动，他的大拇指与食指互相摩擦，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操纵着一切的主犯早就不是人类了。”乱步打量种田平静的表情，嘟囔着说道“看你这幅舌头都要吓掉的表情，大概完全没想到呢？”
　　种田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把茶慢慢地倒进嘴里。比起最初的热茶，现在完全不烫口。随后他用难办地语气说道：“普通人也不会立刻往妖怪上来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世界上可就有很多无头案件了。”种田将桌面上的茶盏拿起，还有些许余温的茶水在舌根下方散发着清淡的涩味。“如果说是妖魔的话那我可没法立案，所以你们是想让我撤销追查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名侦探解决不了的事件！”乱步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的眉心拧在一起，显然是对种田的这番说辞非常不满。“追查主犯？逮捕？哼哼，如果做得到的话我早就把这个人揪出来了。”乱步的笑容微敛，明明嘴角还沾着残渣却没了懒洋洋的颓劲，那微微睁开的眼中，只有对某种事物的拒绝。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对死人定罪。”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倒像是无端地默认了什么。
　　乱步故意发出大声的咂舌声，“啊啊真是没意思。”乱步将手上的资料揉成团直接扔到地上，那副嫌恶的态度流露于表。紧接着乱步便毫不客气地拿起了大福一口咬下去。
　　连糯米皮一块吃了。
　　种田微微低下头，一张被揉成团的废纸正滚到他脚边。他拾起来慢慢打开，看到内容的瞬间瞳孔顿时收缩成点，随即种田慢慢将纸摊平放在桌上，那张纸上半个字都没有有的仅仅是一张老照片。
　　是个打扮的宛若隐士般的灰眼老人。正用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冲着镜头的方向微笑。
　　只要忽略那双眼睛，看上去是个在普通不过的老人。
　　盯着这张照片好半晌种田才将手臂放了下去，表情实在称不上游刃有余。“我说福泽社长啊，你们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啪！”屋外的竹觅狠狠地敲击空石，周而复始地劳动声遮住了屋内人的谈话。
　　演员已经各就各位，剧情开始步入正轨，场记板发出危险的咔哒声，那双诡谲的灰眼穿过了那层薄纸对众人发出无言的嘲笑。
　　究竟谁能察觉这场异常的源头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