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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已经当了上千年的阎王,具体多久,有些记不太清了。

      彼时,21世纪,泱泱大国,人口济济,阎王的工作早已不堪重负。

      与民间传说不同的是,早在我当上阎王之前,便是四位阎王分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掌管着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个阴间大门。

      百来年前的世界总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过不了多久太平日子便会打仗,因此国家地域的划分十分不稳定,阎王的管理工作也跟着麻烦许多,除了管理凡人功德,人死往生,地狱十八层的厉鬼等等杂事,还经常跟其他国家的诸神争夺归属地的问题,直到现在台湾那地儿也是四大阎王不好说,不好管的地方。

      说白了四大阎王只能掌管中国人民共和国这地界上的阴间事务,其他地界都有各自信奉的神明来操持,政治划分非常明确,要是哪天有不长眼的手伸太长,第二天就会被神明联合协会的老古董们讨伐,麻烦的很。

      再说回现代,虽然打仗这事儿应该不会再发生,地界的归属问题也慢慢被各个大佬们默认化,没有再多费口舌的争吵不休。

      可是与日俱增的人口,让四个阎王的眼睛都熬青了,十几亿人口的功德轮回,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管理工作的繁琐程度可想而知。

      我当然不可能那么傻了吧唧的埋头苦干,做事要动脑子的,再说了,我掌管的可是最时尚,最现代的东极之地,富饶繁华,人才济济,还愁找不着合适的干活人才吗?

      在我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很快一个现代化的领导班子拔地而起,冥界中各个职位重新部署,分工明确。

      特别是黑白无常的管理团队,那是我花了无数心血组建起来的队伍,毕竟他们永远奋斗在第一线,工作繁杂不说,还极其考验员工的细心程度。

      你想呀,要是哪天抓错了人,把不该死的人勾走了魂,不仅丢了我这个阎王的脸,还要被天界降下责罚。

      说到底我也是个打工仔,头上有领导,身上有责任,由不得我不认真负责一点。

      一顿疯狂/操作后,冥界里有些不太平了,闹得鬼心惶惶,小鬼们见我就躲,就怕把铁饭碗给砸了,可是没办法,再不改革,冥界的工作只会越做越臭,到头来还得我来背锅。

      好说歹说才将那些老了动不了脑子的老员工,安排个妥当的下世轮回,哄高兴了才乐呵呵的挪位走人。

      一时间身边熟悉的老脸去了一大半,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就算我是阎王,但也有心,地上的石头看久了都有感情,何况是鬼呢。

      还没等我将眼泪擦干,眼前的一切就让我笑得合不拢嘴。

      许是新员工,新气象,一群年轻有为,办事妥当,遵守职场规则,拼血拼命的职场菜鸟们顶起了阎王殿的半边天。

      恍惚中,我看见阳光,沙滩,惬意的假期在向我招手,你说,能不让人高兴吗?

      虽然这顿换血操作到底还是有些冒险,毕竟轮回往生这事儿错不得,新员工手生,难免办坏事,可是我敢栽培他们呀,我想呀,过不了多久就是我验收成果的时候啦,承担一点风险也是必然的。

      果不其然,没过几年,阎王殿里的工作风气焕然一新,大殿之上一派秩序井然,认真肃穆的景象,所有员工身着统一制服,不是埋头处理工作,就是有序传递资料。

      会议室里总是不停歇的轮着坐满了人,不是开会讨论就是小组汇报工作。

      要不是地底漫天的赤焰,十八层地狱里嗷嗷乱叫的厉鬼,四周魑魅魍魉的壁画,都会误以为只是一栋高档写字楼里的普通办公场景。

      就在我为自己与时俱进的改革骄傲不已,正打算在其他阎王面前显摆的时候,一泼冷水给我浇了个透心凉。

      坐在正北位的乌龟抬起一双冷眼,嗤笑一声:“低贱出身,何堪大任?”

      其实他不是一头乌龟,只是因其掌管玄武大门,我偷偷这么叫他而已。

      四方阎王的出身来历相互都不清楚,其他阎王也自觉不愿多事的去打听别人的隐私机密,更不敢明目张胆的在人前说坏话,这还是来的比我稍早一些的朱雀老头给我提的醒。

      据他说,乌龟跟我算是同期同事,一前一后当上的阎王。

      同时,他还小声的跟我说了句职场潜规则。

      “眼睛睁大点,莫要小瞧于人,万一是个被贬下界的天官,惩罚一过,回到天上,惹都惹不起。”

      看他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说完这段话,我便明白,朱雀老头要么是个被贬下界的天官,要么以前欺负过被贬下界天官,遭了惩罚,来到阴间,掌管地府,不然他不会醒悟的这么透彻。

      不过,本着保护同事的身份隐私,不去八卦打听的好习惯,我没有深究,更没细问。

      彼时,我斜眼看了看坐在正北方位的那张俊脸,再瞅了瞅他一身千百年都没换过的龙纹暗底的官服,玉冠束发,正襟危坐,神情凌然。

      心底暗笑一声,哼,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玉皇大帝呢。

      都21世纪了,还要讲究什么出身?科举制度都废除了不晓得多少年了,上哪去找八系贵贾的大家氏族?

      说白了,他就是觉得自己身边那些拿笔就抖,连字都写不好的老掉牙们,比现代人矜持高贵,有涵养。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纠正那些过时的用人之道,踩着我那双恨天高,步履盈盈的回到白虎之位,闷头不说话。

      总之,烦,要不是黄龙在天,四方阎王必须按期聚首,我还不想来呢。

      身上一股洗都洗不掉尸臭味,闻着就让人难受,还觉得自己多了不得。

      北方本就是历朝历代皇帝必争之地,死的皇宗贵族那是数不胜数,到处都有皇陵坟头,孤魂野鬼最多,厉鬼野鬼到处都是。

      我最讨厌这些为祸人间的鬼怪,因此才花大力气重组黑白无常的管理团队,让孤魂野鬼从源头上断绝,同时扶持一支捉鬼除魔的中坚力量,让东方成了全中国最干净的地界,为此我心里特别自豪。

      当然,北边那头乌龟永远都体会不到这种快乐,毕竟在他眼里身边那些老掉牙们应该是,也必须是他的员工,至于他们干得如何,他从来不会管,就算干的不好,拖累他这个阎王累死累活,也永远不换。

      活该!

      坐在南边朱雀之位的老头,见气氛不妙,打起哈哈:“时代不同咯,年轻人的适应力就是强,学什么都快,小虎的这些个章程制度,我听都听不懂……我看啊,过不了多久,我这个老头儿怕是要退休咯。”

      说完,他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坐在西边青龙之位的人。

      他以为没人看见他这个动作,其实我比谁都清楚,每次四个阎王聚首开会,朱雀老头瞅着青龙就眼底翻光,神清气爽,却还要使劲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说起这青龙也是个奇人,不,也说不定他到底是人鬼蛇神的哪一种,甚至连性别都不知道。

      几千年来他一直穿着那件超级宽大的斗篷,将整个身子遮挡的严严实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而且从来没听他开口说过一个字,一直像个雕塑一样的纹丝不动。

      要不是每次开会结束,爱摆谱的乌龟一开口,“无事便退罢。”

      那个黑漆漆的斗篷身影立马应声消失,我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总之,青龙这人最神秘,共事上千年,却根本摸不透他,只是隐隐猜测,朱雀老头定然认识他,还是旧识,说不定关系不一般。

      言归正传,我听朱雀老头提到‘年轻人’‘适应力强’‘听都听不懂’,我就打心眼里得意,根本没暇顾及‘退休’这一敏感字眼和他瞄向青龙的那一眼有何意义。

      总之,我很高兴,当着大家的面这么夸我,可不就是拐着弯的骂乌龟是个迂腐老头吗?

      虽然可能朱雀老头也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毕竟乌龟一直都是一副老干部的模样,大家心里早已默认他绝对不属于年轻人行列。

      我阴恻恻的偷偷瞄了乌龟一眼,看到那张纹丝不动,跟我没啥年龄差别的年轻俊脸,我就打心眼里偷笑。

      就你爱摆谱,尊老爱幼你懂不懂?绅士风度你懂不懂?每次以为自己跟个皇帝似的,坐在正北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上早朝呢。

      “哪里,哪里,我年轻,需要学习和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不像某些榆木脑袋,连办公软件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立刻找回场子,好好挤兑一番,“对了,最近我殿里开发部的一个小伙子很不错,弄了个功德管理软件,相当方便,表格里的公式设置好,根本不需要人力计算,大大减轻出错的概率……”

      “偷奸耍滑……”乌龟面色沉沉,毫无波澜的轻声怼道。

      我立刻像吃屎一般的哽噎当场,好在我的素质好,不然我反嘴一个唾沫星子怼他脸上。

      朱雀老头来回看了看火星迸溅的战况,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自从小虎,也就是我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地府管理体系改革,我和乌龟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更加渐行渐远,越来越不对付,每次开会不仅说不到一块,还经常气的吹胡子瞪眼。

      朱雀老头只得苦逼的左右逢源,乱打哈哈,毕竟以他胆小如鼠的性格,不管明面上他的资历多老,对面的人多年轻,都不敢怠慢分毫,特别是乌龟那个龟孙子,隐隐有种贵人气场,让人下意识的惧怕三分。

      “是吗?真的很方便?回头也教教……”朱雀老头感受到对面那个冷面阎王眼底的幽光,顿时话锋急转,“小,小虎啊,那个什么电脑,表格说到底还是没有人来的可靠,我看……我看……”

      朱雀老头越说头上的微汗越多,身子渐渐蜷缩成一团,两双幽幽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他,不害怕才怪。

      这时我的脸色险些绷不住了,瞎子才会没看到乌龟那龟孙子阴恻恻的眼神,明明就在威胁朱雀老头,敢帮我说话就没有好下场。

      场面一度尴尬,我沉默以对,反正多说无意,根本就是找气受的。

      乌龟找回控场的气势,绷着万年不动的冰山脸,依旧摆谱的总结发言道:“最近诛邪之气隐隐起势,望诸位万不可懈怠,更不可偷……奸……耍……滑……”

      鬼知道那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用毫无力度却是警告语气的从那龟孙子口中蹦出来,我有多么的气愤,差点就要忍无可忍的把自己的后槽牙给咬掉。

      我宛如出水芙蓉般,毫无抵抗力的柔美一笑,毫无惧意的迎上那道冰冷目光。

      虽说这一笑犹如一缕破开万物的柔光,可是只有我殿里的人知道,见此笑容犹如大祸临头,最好能跑多远跑多远,摆明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我心想,来呀,谁怕谁啊,有本事跟我比划比划,看谁先把谁打趴下。

      隐藏的本命法器在我指尖缓缓摩挲,隐隐的黑烟伴着紫电若隐若现。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冰山脸仿佛烫着一般转头回去,继续打着官腔,仿佛根本没有发觉我的挑衅和战意。

      “……最近赤鬼来报,境北之地有污秽出没,恐有大动作,届时各方需实时警备,万一有失,以便增援。”

      “自己管不好,还老是让我们帮忙……”我细若无声的怼道。

      朱雀老头见势不妙,立马笑嘻嘻的恭维道:“应该的,应该的,北界本就事杂繁忙,劳烦玄武大人诸多劳累,如有变故,我自当鼎力相助。”

      “嗯。”乌龟继续摆谱的微微颔首,仿佛很满意下属的工作态度。

      期间谁都没看青龙一眼,千百年来,大家都默契的把他当成空气一般,没有麻烦他出面做任何事,也没有让他汇报任何工作,仿佛知道他的任性,也容忍他的任性。

      接着乌龟冷冷的撇了我一眼,明摆着警告我,叫我别坏了大事。

      我瘪瘪嘴,心道,不与小人一般见识,幽幽开口,“知道了。”

      乌龟挑挑眉,满意的收回视线,继续指点江山:“有事便议,无事退罢。”

      听到这句,我更气,这跟‘有本奏来,无本退朝’有什么区别?他还真当自己是个皇帝不成。

      朱雀老头缓了缓,似有些难言之隐的说:“最近偶感困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乌龟摆出上位者姿态大刀阔斧一坐,沉声道。

      听完,朱雀老头似吃了定心丸一般,忧思都去了一半。

      不得不说,乌龟那龟孙子虽然哪哪都让我看不顺眼,不过稳重的性子还是很好的,仿佛没有他摆不平的事,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

      “也没什么,又许是我多虑了……”朱雀老头掩上郁色,摆摆手说:“等过些时日再看吧。”

      “老头儿,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可不要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我连忙打断道。

      老头听出我的关切,憨笑道:“真没什么,前段时间许是我看走了眼,我那月影树仿佛有些变了模样……”

      “变了模样?这不是很正常吗?”

      四个阎王殿的中心,也是核心位置,只有本地阎王能进的结界里,各有一颗月影树,象征着每个阎王的丰功伟绩。

      建功立业时树上的叶子便会增加,做错了事情叶子便会减少。

      千年过去,我的那颗月影树枝繁叶茂,说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要是以后能遇上升官发财的好事,这便是我的政绩,可以加分的。

      “不是变多了,也不是变少了,好像是……变黄了。”朱雀老头皱着眉,思考措辞。

      月影树本来终年绿树成荫,从不受自然变化,更不可能变黄。

      “啊?”我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乌龟那龟孙子,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乌龟紧皱着眉,似乎同样不解。

      就在这时青龙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微一晃,接着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朱雀大人比我等资历更老,连你都不知道……”沉默半晌,乌龟沉声道:“无需多虑,待我回去细细查阅,玄武大门本是最古老的阴阳之门,殿里藏书广阔,定能查出其中原委。”

      “那就劳烦玄武大人了。”

      朱雀老头盈盈一拜,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恩惠一般,狗腿的让我又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嗯。”乌龟大赦天下般微微颔首,总结陈词道:“无其他事便退罢。”

      青龙第一个消失,接着是朱雀老头。

      乌龟见我一反常态的留了下来,仿佛特意有话跟他说,立马摆出一副不计前嫌宽宏大量的模样说:“你有何事要报?”

      报你个头报,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我忍了忍,“月影树变黄,你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乌龟挑眉,“我何故说谎?”

      “谁知道你脑子怎么想的?”见他一副土了吧唧,文绉绉的模样,我就来气,故意怼道:“说不定就是你搞得鬼。”

      乌龟没有说话,只一双冷眼似千里寒霜般的盯着我,仿佛想将我洞穿,再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我脑中割去。

      “我说过,此事与我无关,亦不知情,来日细细查明后定会告知你们。”

      “哼,那你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然。”说完乌龟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那飘逸的吊带细纱长裙,和脚趾尽露的高跟鞋,鄙夷的沉声道:“掌管一方鬼魄的阎王穿成这样成何体统,更何况你还是一名女子。”

      我,我他妈的,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新款的mada长裙和限量版的gooch女鞋,在他眼里居然成了伤风败俗?

      拜托你与时俱进一点好伐,老古董。

      我忍了忍,接着靓丽一笑的怼道:“是吗?可是,为什么我的回头率那么高呢?”

      “不知廉耻。”乌龟冷冷的斜了我一眼,还没等我回过神,他便消失了。

      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秒,我长鞭祭出,紫电闪耀,虽然玄武之位丝毫未损,却是把我气个半死。

      霍!启!山!

      我对着空空如也的座位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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