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香]猎物的陷阱》长了牙的水

3、第3章

　　山治按照原本计划前往巴拉蒂海上餐厅，还隔着几海里就已经能看清这艘巨船的轮廓。比起他刚离开的时候，巴拉蒂翻修过好几次，现在拥有包括“小姑娘号”的水下甜点舰等6层设施，共计12个风味不同的餐厅，其中“茄子头号”的门脸依旧是他当年通缉榜的样子，却没人再敢嘲笑这样的设计。
　　得到消息的巴拉蒂伙计们簇拥在甲板上翘首以盼，吸引了一些不知情的顾客询问，随后他们也都加入了等待的队伍，站在栏杆后面想一睹草帽团黑足的真容。其中不乏美貌娇贵的女士，撑着伞或举着扇子，满怀期待地想和这位山治先生来一次美好的邂逅。
　　山治一路来沉郁的心情被这种热烈的氛围冲散了些，捏着栏杆朝对面船上的人打招呼，等远远地能够看见站在其中的美女，便立刻眼神发光，不愿意再等这最后几十分钟的路程，直接用出了月步。
　　由于是在东海，绝大多数的顾客都没见过这个招式，山治的举动引起了一阵惊艳的欢呼。以至于他刚登上船就被众人团团围住。
　　美人在侧令他心神荡漾，直接甩开了这一路的烦恼，同样甩开了烦恼的罪魁祸首绿藻头，将其扔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是帕迪冒着生命危险把他生拉硬拽出来，并在他发飙之前大声喊道：“哲夫老板在楼上等你呢混蛋！”
　　山治猛地回过神。
　　是的，还没有见到臭老头。
　　顿时一股比看到美女更加强烈的情绪涌上来蔓延至全身，指尖微微发麻，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这才清醒地意识到：回家了。
　　对帕迪交代好招待客人尤其是女顾客，山治立刻抽身往餐厅里走，三步两步就冲到楼上。哲夫的老板办公室还在二层走廊拐角“顾客止步”的牌子后面，与以前他离开的时候别无二致，因此和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酒店颇有些格格不入。
　　熟悉的景象从眼底直冲进心底，砰地一声落在心上，随着心跳的幅度摇动着。山治放缓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推开办公室的门。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热泪盈眶的拥抱，也不是熟稔怀思念的招呼，而是一本书，一本厚重的书。直逼他的面门，以不砸塌他的鼻梁誓不罢休的气势快速地飞出来。
　　“进门前敲门混蛋小子！”
　　山治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接住书本，却被这股力道震得连连后退。
　　顿时满肚子的欢喜全都烧成了一片怒火，火光烧进了眼睛里，让那双眼睛显示出了格外的生机：“混蛋你是想让我毁容吗！”
　　这下子亲人团聚的温馨气氛全被破坏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山治臭着脸把菜谱扔到茶几上，一屁股坐进沙发点了根烟，满是怨气地说道。但紧接着他又掀起眼皮，用眼角暼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头，按捺下不满的语调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哲夫老板往后一仰，靠在椅背里，双臂环在胸前平淡地回答。
　　“我没什么不好的。”
　　厨子垂下头，用手肘撑着膝盖，去看指间燃烧着的香烟，仿佛要从那点火光中翻找出这几年的回忆，好挑拣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讲给臭老头听。可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乱七八糟地堆放着，让他一时间无从下手，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
　　倒是哲夫一看就看穿了山治的心思，轻轻地扯出一个笑容，把面前的食谱合起来小心地收好，随后打开左边第一个抽屉，从中翻找出一大沓子报纸。
　　“都在这儿。”
　　山治好奇地挑起眉毛：“啊？”
　　“我说你的报道都在这儿。”哲夫老板像是从没这么自豪过似的，用手捋着他那编成麻花辫的胡子，以一种缓慢延长的口吻说道：“臭小子，你长大了。”
　　其实家人之间不必过分说些什么。
　　山治从没想过哲夫会对他说这种话。他还停留在六年前他们的吵吵闹闹之中，他会说：混蛋老头我回来了！而对方则会回应：活着回来了混小子？
　　于是这句“你长大了”就重重砸在了他心上，从胸口泛出来的酥麻和疼痛像是整颗心脏都被泡在热水里，水汽蔓延，很快就蒙住了视线。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份沉默是有重量，有温度的。
　　山治怔忪了许久才找到声音，香烟已经烧到了末端，烟灰颤颤巍巍地随时都会掉下来。他赶紧把烟灰磕进烟灰缸，深呼吸了两次。
　　报纸垫在最下面的几份已经发黄了，但依旧保存得很好，只是边角处有些破损，应该是经常翻阅的缘故。
　　身体里有某种东西沉甸甸的，没有具体的形象，却难以忽视。
　　“嗯。不过很多实际发生的都和报道的不太一样。”
　　山治定了定神，平复好心情，才将他们从东海出发后发生的故事徐徐道来。
　　故事有那么多，可每一件都十分清晰明确。空岛、司法岛、鱼人岛、和之国……还有每一位成员，路飞、索隆、娜美、乌索普、罗宾、弗兰奇、布鲁克、甚平……
　　哲夫其实也带领船员去过新世界，但他依旧听得很认真，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盯着他这个混账儿子熠熠发光的眼珠，仿佛能从中看到山治之前看到的一切。
　　等天慢慢黑了，乌云攒成一团沉闷地堆在天上，挡住了落日的余晖和月亮的光亮，房间渐渐变得迷蒙混沌，山治才停下来。
　　他仍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时间已经不早了，而且他接下来会在巴拉蒂待上两年，有的是时间再聊。
　　“我说的太多了，都没有下去帮忙。”山治走到门口打开电灯，眯着眼睛来适应光线。
　　“你有一群很不错的伙伴。”哲夫老板说。
　　“嗯。”对于这个，草帽团的黑足没有谦虚，“他们都很优秀。”
　　“难得看到你这么直接地表扬谁。”
　　“我也没有那么口是心非。”
　　“呵。”哲夫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
　　山治转过头，看见他那种嘲讽的神气就要反驳，结果被哲夫直截了当地阻拦下来问了另一个问题：“罗罗诺亚那个小伙子呢？现在怎么样？”
　　山治一怔，被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
　　“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他哑声问道。
　　心脏在这句话后骤然间缩紧成一团，胸口处有某种感情挣扎着开始蔓延生长，像棵勃发的植物。粗壮的藤蔓，带刺，有着甜腻的粉白色花骨朵。植物长得极快，转瞬间就穿透胸骨缠缚住了四肢。它的刺上有轻微的毒素，让人发麻发疼，并且火辣辣地烧起一大片。
　　哲夫对山治的表现有些奇怪。
　　“除了你和草帽，我对他最感兴趣。刚刚出海就有胆子挑战第一剑豪，这可不是普通人敢做的事情。这个人以后会有了不得的成就。”
　　是啊，他现在已经可以和鹰眼打成平手了。
　　厨子暗叹一声，松了口气。他没察觉到自己这口气松得莫名其妙，就像他根本没明白刚才为什么会有突如其来的紧张感一样。
　　从他身体里生长出来的植物这时松开了桎梏，以一种缓慢迟钝不甘心的速度缩回进去。但它已经生根发芽，早晚会有再长出来的一天。
　　“还好吧。”他假装不在意地回答，随后立刻转移了话题，“你饿不饿？我去楼下弄点饭。我这几年的厨艺可长了不少哦。”
　　哲夫毕竟有着足够的阅历，看出山治的不自在却没有拆穿。他感觉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伙伴之间的矛盾。他年轻气盛的时候也经常和朋友闹别扭，山治随了他的脾气，惹伙伴不痛快也是正常的。
　　不过年轻人吵架拌嘴也很快就能和好如初。
　　因此他没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好，我确实是有点饿了。”
　　“我这就去做。”山治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烟盒塞进口袋里。
　　他抬脚出门，等走到门口又陡然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从后面看像是微垂着脑袋：“那家伙会成为超越米霍克的大剑豪的。”说完立刻甩上门匆匆走了出去。
　　果然是闹别扭了。
　　哲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忽然笑出声。
　　这小子终于有愿意相信的朋友了啊。
　　山治几步跑到楼下，抿着嘴唇一副不爽的样子。他真是搞不清楚刚才自己为什么会多余地添上那最后一句。绿藻头以后会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吗？即便是一条船上的伙伴，他也确实相信索隆最终会成为世界第一的剑豪，可这种话他从没说出过口，就像他同样相信乌索普会成为海上的勇士，相信乔巴会成为最棒的医生，相信娜美桑能画出全世界的航海图……他刚才对老头子说的话更像是种反抗，对所有不相信索隆的人的反抗。所以才会忍了又忍却依旧没能忍住。
　　比起不相信他能找到all blue，他更害怕哲夫不相信索隆的能力。
　　真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恶，一定是饿坏了。
　　山治甩了甩脑袋，捏着楼梯栏杆静默片刻，摒除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思想。
　　晚上八点，正是餐厅最热闹的时候。而由于他回到巴拉蒂的消息被通过各种渠道散布开来了，今天晚上的顾客尤其多。特别是茄子头号，门外排了长长的队伍。伙计们忙着搬椅子搬茶几，为等待的顾客奉上茶点。
　　依照平时山治一定会去帮忙，但这会儿他有点心烦意乱，更何况这家餐厅的老板还饿着肚子。所以他避开人流，从后面下到厨房，简单做了三菜一汤，还拉了两碗面。
　　等忙活好时间已经转到了8点40，厨子把饭菜装到托盘里，转身要去楼上，然而这时他余光里突然冒出一桶朗姆酒。
　　会把酒桶随便乱扔的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混蛋。
　　磨了磨后槽牙，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在巴拉蒂，直接扯着嗓子吼道：“混蛋绿藻头！你又给老子偷酒喝！”
　　直到帕迪匆匆忙忙从隔壁厨房赶过来询问怎么回事，他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桑尼号，而索隆也不在旁边。
　　山治盯着帕迪的眼睛，愣在了原地。